第四十七章

三上悠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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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外表毫不起眼的朴实男子在我面前表露出含着悲伤的庆幸:人虽然“亡”了一个,还好,家没有“破”这都要归功于那个“及时”死去的“老婆儿”的“争气”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这种庆幸。

    也许,这庆幸本身就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难题。

    我没有准备在那个小县城长待,第二天还要上班,并且,这后续的事情也太庞杂了。

    单勃姨夫说,“现在实行火葬,但老家里的人要求土葬。”

    相对那些农村来的亲戚,单勃的姨夫就是城里人,“老家的亲戚好攀比,你伺候的再好,治病的时候花钱再多,他们都不管!可要你没把老婆儿埋好,那你就不孝顺了!那些远房亲戚,老婆儿有病的时候基本不露脸儿,人一死,好,全冒出来了。净都是挂着老婆儿在村里的老房子……”

    她姨夫不知为什么把我当成近人,可能我们两个都是“女婿”的缘故吧。单勃老家的人很有意思,把我称作为“姣姣家的”把单勃姨夫称为“春兰家的”这种七姑八大姨的事情我最头疼,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姨夫,只好无比认同地盯住她姨夫鼻尖与两个内眼角所构成的三角区,频频恰当地发出疑问、赞叹、愤慨、鄙夷的“嗯?”

    “呦!”

    “嘿!”

    “啧!”

    等语气助词。让她姨夫把多日积存的苦水畅快地朝我倒了个干干净净。

    最后,他拍着我的肩膀,“兄弟,你真有水平,到底是大城市人,见识就是不一样!”

    呵呵,我什么也没有说啊?

    不过,我也知道,她姨夫实际上是个大好人。听单勃说,他伺候“老婆儿”的时候就像亲生儿子一样尽心。嘴是稍微有点碎,这不算毛病。

    把老太太的尸体送进火葬场的冷库排上队,我们这些人都回到她小姨那儿。火化也是有顺序的,有权有势的人才能随到随烧。

    以后的事情还多着呢,现在城市里规定火葬,在乡里得土葬。那怎么办?只有先把人火葬,然后再把骨灰盒放进棺材里土葬。

    他们那儿就是这么“丧事新办”的。灵棚、戏班、响器,等等,啥也不能少。

    下午走的时候,我先和单勃告别,让她自己多多保重。单勃红着眼点点头,已经哭得没有多少泪水。

    然后,我把“春兰家的”拉到一边,“这是四千三百块钱,别嫌少。把咱姥的事儿办好!你们自己也吃好,把身体弄好。姣姣也交给你跟小姨了。我得先回去上班。”

    她姨夫没有推辞,伸出两只大巴掌把钱和我的手紧紧捏在一起,“兄弟!哎呀,哎呀,兄弟!你真是我的好侄儿啊!”

    他力道惊人,几乎把我的手骨捏碎,也使那叠崭新的人民币在我的掌心勒出两条非常明显的红印子,两天后才彻底消退。

    这握手,是温暖的。

    回到家,越发觉得自己不知道要比他们幸福多少倍。

    星期一下午,我收工的时候从儿子学校旁边经过。

    心一动,我就在学校门口等他,基本就是放学的时间了。

    人群中,我一眼就看见儿子。

    我的儿子最帅吗!

    “跳跳!”

    我向他挥手。

    儿子歪着头走过来,“有事儿吗?”

    我心里一凉,强笑笑,“没事儿!就想看看你,那我走了!”

    唉,什么也不用说了。

    “唔,拜拜老爸!”

    儿子随意地冲我摆了摆手。

    我惊喜地转回身来,“跳跳,你喊我什么?”

    儿子莫名其妙,“老爸呀,那你想我喊你什么?大哥?”

    我激动地搂住他亲了一口,“叫老爸好!”

    他红着脸使劲儿擦擦我亲的地方,“老爸,羞死人了。我可不是同性恋!”

    操,这个混蛋小子,脑子里都装些什么吗!

    虽然如此,我还是很欣喜,放开胳膊,我摸摸他的脑袋,“你不是有新爸爸了吗,怎么还认我这个笨爸爸!”

    (作者:每天都要快乐;天涯社区-首发)儿子撇了我一眼,“我又不是他的蝌蚪变的,为什么要喊他爸爸。”

    再晕一次!

    “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当然喜欢!老爸,他可比你有意思多了!球打的可棒了,人又黑,我叫他乔丹!”

    操,那小子给乔丹提鞋都不配!

    我又无话可说了。

    “老爸?”

    “嗯?”

    “别没精打采的,离婚吗?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不还是我爸!我不还是你儿子?赶快再找一个不就得了。不过,我们秦老师那样的老处女可不能找,你顶不住!你要是再找个后妈我就爽了。嘿嘿,过年能弄四个大红包!其实你和我妈也不合适,要早知道,你们结婚我头一个不同意!”

    我的头又开始大了。

    “跳跳!”

    那边又有个人在喊我儿子了。

    扭头一看,是个瘦高个子的黑脸老青年,刚从一辆黑色别克里出来。

    “yes,乔丹!”

    跳跳从我身边跳开,晃着背后的大书包朝别克跑去,边跑回头朝我喊,“老爸,回头你有空来看看奔奔,它好像有点想你!”

    奔奔就是早先家里的那条腊肠犬,平常我喂的次数稍微多点。出事儿那天晚上它被儿子带到他姥姥家去了。从那以后我就没再见到过它。

    奔奔是条狗,它想我了。

    洪歌呢?

    那个黑脸老青年看来就是豆腐干了,这小子穿上衣服还不太好认,已经恢复了?

    我看看他。

    他红着脸,尴尬地冲我笑笑。

    儿子扒着车门扭头朝我大喊,“爸,我妈在车里,你要不要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