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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昭昧郑重道:“你合该有管理马商的资格。”
洛书和所有马商都只有切断贸易这一种选择,但是赵孟清获取马匹的方式却不只一种。
凉州同样产马,当初赵孟清为夺凉州,展开了万分艰难的战斗,消耗诸多精力才啃下这一块硬骨头,得到了可观的回报,但也为双方关系留下隐患,为昭昧提供了一线罅隙。
“凉州兵马对赵孟清归属感不强,该不会顽抗,但是,”李素节道:“也要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昭昧并未感到轻松。
凉州兵之悍勇天下皆知,因畜牧发达、马匹高骏,培养出了骁勇善战的骑兵,而骑兵向来被誉为兵种之王,一骑可当十人,陆凌空能恃陷阵营的威力横扫湖州,对上同为骑兵的凉州战士,却毫无优势。
“或许,”李素节忽然道:“我们该去一趟明医堂了。”
昭昧和李素节为更远的凉州一战筹谋,而眼下陆凌空关心的只有青州。
翻明年,莺飞草长,暗鸮回归,带来青州的情报,大军随即整装向西进发,很快陈兵边境。
所有将领聚集一堂,铺展在她们面前的是崭新的舆图。
浮金道:“青州兵已经东来,预计三日后到达此地三十里外。”
三十里即一舍,是兵马一日路程,亦是两军对垒的安全距离。
“我们已经占了先机,总不能干坐着等他们来。”陆凌空打量着舆图,说:“你们这舆图准吗?”
李素舒呛道:“她们可是受过训练的,总不会比你画得差。”
陆凌空忍不住:“你怎么说话呢?”
李素舒轻瞥一眼,道:“如今的技术你又不是不知,舆图再怎么精准也比不过人的脑子,不过做个参考而已,你想知道什么只管问,自然有人回答你。”
陆凌空没和她继续抬杠,指着一处道:“我看这儿地势狭窄,是什么情况?”
浮金稍作沉吟,答道:“是处窄口,最窄处三丈有余。”顿了顿,手指拉远,点在一处道:“青州兵此行,距离最近的粮仓在此处,而这窄谷便是他们往粮仓方向去的捷径。”
“这就是了!”陆凌空捶桌,食指中指并拢在粮仓与窄口间虚化一道,说:“青州兵前来,很有可能就靠此处粮仓补给,我们完全可以趁他们大军未到,先一步直捣粮仓,等他们到了,正人困马乏,粮仓却被咱们毁掉,肯定要立刻去救,多半就要走这捷径。”
她看向江流水,道:“到时候,我们就在这两边设下埋伏,他们视野受限,很难察觉,等他们走到眼前了,咱们就把他们包成饺子!你觉着怎么样?”
江流水道:“可以一试。”
陆凌空立刻调兵遣将,拿下粮仓,于是,当青州兵远途而至,尚未来得及安顿,便率先得到消息,他们的后勤保障横遭不测。
这堪称阳谋,明知其中可能有诈,却又不能不救。青州兵主帅召集人马,决定将第一战场推进至粮仓附近,兵贵神速,他们摊开地图,很快找见了那条最短的路线,同时敏锐地意识到,那是一处峡谷。
谋士道:“两侧地势高耸而当中狭窄,最窄处仅三丈,又绵延一里多长,倘若对方在两侧布下伏兵,居高临下,我们将无处躲藏。”
“粮仓重要,我们不得不救。”主帅道:“若绕开此处,要平白多出几日路途,届时邢州兵马以粮仓为跳板,可以直接越过我们,攻向尧城,而我们无粮草保障,不能久战,亦必败无疑。”
死局摆在他们面前他们非要拿出万全之策,正商议中,一人道:“我知晓这附近有条小路。”
这条路堪称羊肠小道,较山谷更为狭窄,但也更为隐蔽,便是驻扎附近多年的将领们也多有不知。此人将地点指明,说:“此处虽是狭路,但两侧悬崖陡峭,无立足之地,敌兵亦无处埋伏。”
更重要的是,此处小道与那峡谷处于同一山脉,他们可以通过这小路绕到那峡谷之后,若邢州兵未设埋伏便罢了,一旦邢州兵在峡谷设了埋伏,他们非但能够逃得一劫,更可借此小道由后而前将邢州兵包围,釜底抽薪,反将邢州兵打个措手不及。
主帅大喜,与众将领推敲一番,迫于形势紧急,立刻调兵遣将,沿小道而来,果见四壁陡峭,无法设伏,唯独前方露出一线天光,是悬崖当中的一条小道。
军队立刻分散绵延自小道通过,初时主帅仍有些担忧,生怕敌军设伏,后来发现,此路果然隐秘,竟畅通无阻,顺利绕到了峡谷之后。
邢州兵在与不在,他们的反攻成与不成,具在此一举!
他们全军挺进,冲向前路,一旦遇到敌人,便能以迅猛之势立刻斩断对方士气!
然而,什么也没有。
他们预料中埋伏的敌兵,并不存在。
他们好像过于谨慎,却没料到,邢州兵根本没有筹谋到这一地步,放着这样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而不顾,竟错过剿杀他们的大好时机!
主帅不由得大笑:“我们实在是把陆凌空看得太高了!果然,她也不过是个——”
突然,喊声四起!
主帅脸上笑意陡然消失,白着脸道:“何处喊声?”
“邢州兵!”有人大喊:“邢州兵从我们后面包抄过来了!”
作为青州战场的前哨,暗鸮摸索过这里每一片土地,羊肠小道么,不单他们知道!
青州兵想要自后绕前将邢州兵包抄,可如今形势逆转,换邢州兵将他们由后而前包围起来,陷阵营冲锋在前,早已弯弓搭箭,箭雨射来,眨眼间,上百人已变作刺猬。青州兵失去先机,自乱阵脚,有士兵仓皇不顾而向前方逃窜,而前方,是峡谷。
是他们一旦进入便将身陷死地的峡谷。
慌乱之中,他们自投死路。
而邢州兵则迈着无情的步伐,踏过他们的尸体,继续前行。
赵孟清当初强势攻打凉州,便是贪图其骑兵之力,然而骑兵的培养较步兵漫长,昭昧崛起之速,未能给赵孟清足够的时机,如今的青州仍以步兵为主力,面对陷阵营的铁骑,几乎不堪一击。
眼看邢州兵势如破竹,将要攻打青州城下,连绵的降雨却打断了她们胜利的步伐。
这雨时断时续,落了足有十天光景。
这十日,战斗不能展开,便连前期积攒的士气也随着压抑的天气而损耗殆尽,遑论她们在外安营扎寨,士兵不能操练,军备亦受影响,只能止步不前,连日困顿,人心躁动,不及青州兵占尽地利,反而能借机休养生息。
终有一日,天气放晴,阳光普照大地,阴郁的心情随之好转,战士们将要浮起再战之力,青州兵却先她们一步,闪电般袭来,以饱满的精神撞上了她们连日的颓靡。
这简直是天母作美,为他们赢得一线战机!
——倘若,邢州兵没有事先准备。
可当他们气势汹汹来到此地,期待着见到十日未能整军的邢州兵,结果却令他们大失所望。邢州兵正严阵以待,各个全神贯注,好像就等他们到来。
邢州兵既已料得先机,突袭便失去意义,一旦正面交战,青州兵并无胜算,主帅当机立断,下令原路撤退。
一场战斗看似就此消弭。
陆凌空却下令:“做好战斗准备。”
为这一场突袭,自日头升起,青州兵便马不停蹄地跋涉数十里,此番又要跋涉而归,正当疲惫,停军休整的命令刚刚传下,士兵们便各个行眠立盹。
朦胧当中,不是谁忽然一声高喊,士兵们骤然惊醒,哆嗦着一个寒噤,眼中便映进了火光。
那火光照亮这片天地,却又令天地也暗淡下去。
第120章
青州兵本想发动突然袭击,非但失败,反而被邢州兵以逸待劳、将计就计,打得狼狈奔逃。有士兵见事不好,立地投降,余下的若非死在当场,便溃散得不知踪影,再组织不起防御,任邢州兵一路奔驰到青州城的脚下。
接连几次积极进攻的青州兵马,在吃了败仗后,放弃进攻,只消极防守,闭门不出。邢州兵囤积在此,将他们团团包围。
谁都看得出,赵孟清已经濒临末路,换做湖州,打到如此地步已经献城出降,青州却不同,邢州兵马在城外几次劝降,均无结果,邢州兵亦不焦虑,只铁了心地围城而不攻,硬是要拖垮青州。
一旦攻城,邢州兵必然损伤,青州也能够见机行事,但邢州兵如此迟迟没有动静,青州反而摸不清虚实,更提心吊胆。
未几日,他们便察觉,邢州兵动了。
她们似乎在挖地道。这是攻城常见手段,需要很高的技术水平,判断地脉走势,比攻城更轻巧,但需要更多时间,且一旦青州兵判断出口进而围堵,此举便将功亏一篑。
不过,青州很快发现,邢州兵并非在挖地道,她们在截断堤坝!
进入雨季,青州降水不绝,水位早已濒临危线,征战时节无暇治理,只能任雨越积越多,河道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而此时,邢州兵所作所为,正是要大水决堤,淹入城池!
这是陆凌空想出的法子。她自当了将领,总与曲芳洲较劲,就也囫囵吞枣地读了几本兵书,虽说不能灵活运用,但照猫画虎的确有些长进,此番作战遭遇阴雨不绝,脑子里就生出这个念头。
但她们此举为的却不是真正的水淹城池。
江流水道:“青州日后是公主的领土,青州百姓亦是公主的百姓,我们胜利在望,又非身陷绝境,何必用如此极端方法。”
陆凌空便问:“他们一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似的趴在里面不出来,咱们总得想个办法吧,真要这么围下去,围上几个月,中间再来了救兵怎么办?”
“你说的不错。”江流水点头,道:“你的法子也不是不可用。”
陆凌空迷糊了:“那你到底怎么想?”
江流水道:“真正令大水决堤,暂且不必,但以假象威逼青州出手,值得一用。”
陆凌空醒悟,合掌赞道:“不愧是你!”
不需要水淹城池伤及百姓,只要装装样子,使青州察知,他们必然恐慌,等不到决堤那日,便要先一步自救,将主动权交到邢州兵的手中。
果然,等到第三日上,暗鸮便截获一封传书,送至会议室的桌面。
青州向距离此处最近的松城求援,待松城援兵来到,约定举火为号,内外夹击,对邢州兵发起反攻。
这传书既落到她们手中,计策便暴露无遗。
然而,所谓的内外夹击仍然发生了。
按路途计划,松城援兵或将到达的那一日夜里,青州兵马严阵以待,只等即将到来的举火为号。当士兵自城墙俯望,遥遥可见火光越过邢州兵马,向他们示意,一如传书约定那般,青州兵马全军出动,向邢州兵吹响了最后的进攻号角。
遥遥的火光逐步逼近,即将与他们汇成一处,将邢州兵夹在当中。
紧接着,汇入邢州兵的洪流——
一齐向青州反扑!
没有援兵,没有夹击,只有两拨邢州兵合为一体,将他们彻底拦断在青州城外,又越过他们的阻击,攻城略地,将战旗飘扬在青州城头之上。
青州最后一个城池,自此改旗易帜。
伴随着赵孟清的领土越来越多地被侵占,他已经陷入极为尴尬的境地。
放任陆凌空带兵横冲直撞,攻下他更多的城池,而他却难以进行反击。
颍州驻扎的昭昧虎视眈眈,一旦赵孟清敢动兵援救,颍州将立刻出兵,截断他的后路。可若不出兵援救,他就只能坐视自身沦陷,一步步走向灭亡。
这死局,自昭昧一举攻克颍州、收李璋三州领土、一跃成为这土地上最强势力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建构。时至今日,当邢州兵的马蹄踏过湖州和青州的土地,她们已势不可挡。
将矛头对准了上京最后的屏障——凉州。
一切如事先预料,自从横空出世,陷阵营的铁骑已数不清曾碾压多少兵马、撞开多少城池,却在凉州兵处遭遇了强烈抵抗。
初次交锋,双方骑兵对峙,陷阵营的昔日优势荡然无存,只剩下一比一交换战损,令这场战斗除了自我消耗再无意义。
这是陷阵营经历的第一场真正意义的失败。
她们不得不退守阵地,所有将领聚集在一起,商量如何破敌。
陷阵营曾经的优势,如今成了摆在她们面前的劣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