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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昧道:“一击失败,大概不会再轻举妄动。”
曲芳洲点头,又说:“我听说您在为钱的事情发愁。”
昭昧道:“你有解决办法?”
曲芳洲稍一沉吟,问:“您是不是在找半块玉佩?”
昭昧目光微凝:“据说在曲准身上。”
“不。那半块玉佩,”曲芳洲说:“在我这里。”
第89章
曲府娘子说,那半块玉佩在曲准手中,曲芳洲却说,那半块玉佩在他这里。
昭昧很快想起,她刚刚得到玉佩时,曾经和曲芳洲谈论过此事,那时候曲芳洲是怎么说的?
她说,曲准能容许玉佩丢掉,却不允许玉是被偷走,未免生出事端,曲芳洲劝她,最好把玉佩丢掉。
她没有丢掉,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现在,证实这玉佩的确另有价值,那么曲芳洲当初的教唆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曲芳洲道:“我知道这玉佩的用处。”
昭昧笑了:“所以劝我丢掉吗?”
曲芳洲无言以对。
担心曲准察觉,固然是原因之一,玉佩本身的价值,不愿为昭昧发现,亦是不可忽视的理由。
毕竟,那时候她们的敌我尚不分明,曲芳洲毫无道理坐视曲家的秘密落到昭昧手里。
昭昧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继续追问,转而问:“什么用处?”
曲芳洲吐出一个字:“钱。”
昭昧没有很惊讶。
以这种形式暗示的宝藏,都和钱抹不开关系,所以在缺钱的节骨眼上,她派人去找玉佩,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曲芳洲将半块玉佩交到昭昧手中。
令人惊诧的是,曲芳洲手中这块玉,当中有一道清晰的裂痕。仿佛雕琢中失手摔掉,没有破碎成片,却留下碍眼的瑕疵。
然而这样身有瑕疵的玉,却与曲大留下的玉环严丝合缝地嵌套在一起。
曲芳洲道:“玉环内沿参差起伏,正如山脉走势,玉块当中则有一道裂痕,象征水文,两处线条对比重构后,指向一处地点。”
昭昧抬眼看她,意味深长道:“曲准竟告诉了你。”
“怎么会。”曲芳洲莞尔一笑:“他将玉佩分做两块,一块交给大兄,又蒙骗大兄说另一块在他手中,实则将另一块交给我,相同的便是,都曾与我们提起,两块玉佩合一后有特别的意义。”
昭昧若有所思:“这样一来,你们自然想要得到另外半块。”
曲芳洲点头:“于大兄,想要得到另外半块,只能从他那里取。于我,想要得到另外半块,就要从大兄手中夺。”
如同养蛊,一定要她们你争我夺。
曲芳洲又说:“可他恐怕也没有料到,大兄时刻将玉佩戴在腰间,我不需要去夺,就已经将玉环的形貌记得清清楚楚,也明白这两块玉究竟指向哪里。”
曲芳洲素来没有争抢的念头,哪怕误打误撞地洞悉了一切,明知曲准的遗产已唾手可得,也心如止水。
昭昧从前不喜她这性格,现在倒发现这性格带来的意外之喜。她吩咐隶臣将玉佩交给李素节,回头问:“就这样交给我了吗?”
曲芳洲笑道:“我不曾受穷困之苦,钱财于我也不过身外之物。我想,它该在需要的人手中发挥价值。”
昭昧道:“多谢。”
曲准留下的积蓄的确可观。大周末路是许多人都提前察觉的事实,曲准也早有准备,自然筹有钱粮,本来想着将玉佩一分两半,无论是曲大从他手中得到了另外一半,还是曲芳洲从曲大手中得到另外半块,哪怕是两“兄弟”突然摒弃前嫌、通力合作,最终使得玉佩合而为一,将钱财暴露于天地,便都算是对他的继承有个交代。
他大概没有料到,最后却便宜了昭昧。
这笔钱解了燃眉之急。扩军一事也终于提上案前。
内部会议上,昭昧向所有人宣告她的决定:
征伎子从军。
她早和李素节有过交流,李素节表明不赞同,却在她的坚持下认为不妨一试。而其她人的反应大差不差,都以为不妥。
河图更是脱口而出:“这与征收营伎有什么区别?”
此言一出,氛围便降到冰点。
河图也察觉失言,将要解释,昭昧已然高声喝断:“你若以为相同,当日又何必从军!”
河图瞬间涨红了脸。
李素节安抚道:“河图意不在此。”
河图抿了抿唇,说:“我的意思是,她们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生活,征收营伎与征召从军于她们而言没什么两样,都是打破了现有的环境,逼她们做一个并不情愿的选择。”
昭昧冷笑:“若不打破这环境,她们莫不是还自以为生活美好?”
“她们的确如此。”河图道:“只是,曲准打破了这平静,蔻裙四儿尔二伍九伊丝企整理之后上传欢迎来玩我们便揭竿而起,你打破了这平静,又怎知她们不会也再来一次?”
昭昧道:“她们若是能接受从军,便不会暴动。她们若是接受不了从军,又怎么会拿起武器来暴动?”
这想法似乎无懈可击。
“但是,”李素节道:“人的念头,是很难以常性衡量的。”
“她们不会暴动,”河图突然道:“但她们会逃跑。”
昭昧道:“那就杀了。”
河图霍然起身:“她们本没有罪!”
昭昧道:“她们自甘堕落。”
河图道:“你何不与逼她们堕落的人作对?”
昭昧抬眼:“你以为我正在做什么?”
河图忍不住道:“不反抗便该死吗?”
昭昧道:“不反抗就要做好死的准备。”
河图胸口起伏,按捺不住,说:“所以,你也和那些逼她们去死的人没什么两样吧。”
“刺——”
椅子腿在地面擦出刺耳的声音。
昭昧推开半尺,迎着河图的视线,道:“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河图与她四目相对。
她陡然转身,拂袖而去。
其她人未发一言。
气氛冷凝下来。
曲芳洲起身,温和的声音缓和了冻结的空气:“我去看看。”
昭昧不语。曲芳洲便离开了。
陆凌空听了全程,叹了口气,说:“河图好歹也是倡肆出来的,那些人也算是她的姊妹吧。”
昭昧道:“既然如此,就该拉她们一把,而不是纵容她们逆来顺受。”
“即便这些都不成问题,”江流水开口了,抽离情绪,只余理性分析:“你选择她们,是为了更忠诚的军队,可这样征收的兵力,与忠诚有什么关系?”
昭昧并非没有想过,不假思索地回答:“邢州兵对曲准难道有什么赤胆忠心吗?他们也不过是拿着军饷度日,赚几日口粮。对士兵讲忠诚,不如对她们讲利益。”
江流水看着昭昧,说:“如果公主想得清楚,那么,我不反对。”
陆凌空惊奇地看她,看不出什么来,有些局促地抓了抓头发:“我嘛,反正别让我去招兵就行。”
两个人也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昭昧和李素节。
一阵沉默后,李素节率先开口。她问:“记得我们曾经讨论的事情吗?”
昭昧问:“哪一次?”
李素节道:“我们该如何让更多人凝聚到一起。”
昭昧答:“信念。”
但很快她又说:“但对更多的没有受过教育的人而言,倘若我不为她们砸开那道墙,她们根本连墙的存在都意识不到——这不是你和我说过的话吗?”
“没错。”李素节笑起来:“本来我们面前……就没有什么道路。我们也只是蹒跚学步,一点点摸索地往前走。所以,去试试吧,像你从来都是的那样,去做吧。”
“但是河图……”昭昧看往门的方向。
李素节道:“我去和她谈谈。”
李素节找到河图的时候,曲芳洲也在旁边,她们正将一个又一个石子扔向水面,闷不作声地打水漂。
李素节也捡起石子,扔出去,在两排漂亮的水漂中,便多出了沉甸甸的一声“扑通”。
石子砸出好大的水花。
河图扭头看她,又扭回头去扔石头:“你来做说客了?”
李素节说:“气消一点了吗?”
河图扔掉最后一颗石子,走到树荫处坐下:“她怎么能那么轻巧地说出杀人的话?”
李素节反问:“你不也很轻易就失态了吗?”
河图不说话。
李素节道:“发怒没有任何作用,只是徒劳地彼此伤害。你若是不想她这么做,何不想想旁的办法?若有更好的办法,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河图看她:“你们都没有办法?”
李素节道:“我们都可以接受。”
河图冲她瞪眼,她仍坚持说完:“既然是你提出的问题,就该由你想办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