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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绕着马转了一圈,又握上缰绳兜了一圈,转回来,自马背一跃而下,落地时冲曲大露出个笑:“我收下了。”
曲大低头:“我的荣幸。”
昭昧说:“但一匹太少了。”
曲大笑意微滞,说:“名洲来回一次,只能带回几十匹良马,按父亲的意思,需要优先供应邢州兵。”
昭昧漫不经心地摸着马鬃:“这样。”
她再不说话。
曲大察言观色,沉吟片刻开口:“若是劣马,名洲倒是可以帮忙。”
昭昧神色松动:“那就麻烦你了。”
良马留下,曲大离开。
昭昧爱不释手地摸着宝马,盯着曲大的背影,问身旁浮金:“现在有多少马了?”
浮金答:“良马一匹,劣马十三匹。”
抚摸的动作停下了。
浮金又说:“目前共有三十九人用马,三日一轮。”
昭昧沉默片刻,不自觉又摸了摸马鬃,另一只手却牵起缰绳,交到浮金手中,说:“去,给陆凌空吧。”
浮金只负责执行,不发一言告退。她走后,昭昧才向李素节道:“差得太多了。”
李素节道:“曲准手中马匹最多,但他是不会交给我们的。”
昭昧说:“没有马,就练不出骑兵。”
邢州兵体制严整,各类兵种均有配备,但她们不行。作为昭昧手中第一支军队,即将到来的战争压力迫使她们必须采用最有针对性的方式,以最快的速度取得成效。故而,当初江流水交给陆凌空的,是游兵训练之法,以灵活多变、机动性强著称,而骑兵则是机动性最强的兵种。
可她们没有马匹。
曲准对马匹控制尤其严格,即使她们调动了多方势力,也只得到十三匹劣马。若不是曲大主动卖好,一匹良马也得不到。
除了骑兵受到条件限制,很难施展,其她方面,士兵们都取得了长足进步。从最初跑不了一里路,到现在全副武装跑十里路也能够坚持到底;从最初不知道怎样瞄准,到如今习惯于不瞄准射箭;从最初近身搏斗两两对视不知道从何下手,到现在技巧娴熟动作利落;从最初挥不动大刀,到如今可以自如挥刀与人对战……最近一次演武时,陆凌空颇为得意地向昭昧展现了自己的练兵成果。
昭昧对此练兵不甚了解,询问正统军营出身的曲二,得到了训练成果超出预料的答复,才放下心来,要曲二居中协调,组织士兵与邢州兵们合作演武。
收割结束后,演武拉开序幕。
昭昧到场的时候,演武已经结束一局,比的是她们的优势项目,射箭,理所当然地取得开门红,但正在进行的搏斗却有些惊险,两人赤手空拳在场地上你来我往,即使女兵长期训练积累了足够的肌肉,面对男兵高壮的身材,仍然对比鲜明。
场外围观的男兵们个个神态松散,即使输了一局也未能激起他们的斗志,抱着此举必胜的自信,甚至有心情冲观战女兵眉来眼去。曲二一个眼神过去,他们又立刻站得比谁都正直。
河图这边却没人有这份闲心,每个人都提心吊胆地看战友在对方攻势下躲闪,比起攻击更多防御,几次与危险擦肩而过,引起一片吐气的吁声。
昭昧勾起嘴角笑了下。
李素节察觉:“有什么问题吗?”
昭昧说:“没什么。”
旁边曲二低声:“他们没有认真。”
李素节看不出门道,闻言又仔细观察,发现了端倪,不禁恼火:“若是在战场上遇到女子,她们也是这样吗?”
曲二说:“四百年多前,中原迎战北域,北域太后亲自率领麻魁正面作战,中原兵马因轻敌而大败,遭北域吞并边境十三城,最终献币求和。”
李素节道:“是了,他们从来如此。”
昭昧不答言,托着脸颊看向场上。
她们说话的工夫,场上形势陡转,原本逗趣的男兵突然动作雷厉,尚能躲闪的女兵顿时难以招架,扑倒在地。
比赛判定,认输者负,不能起者负,肩头触地三次呼吸者负。
肩头触地瞬间,女兵腰部发力,身体一折,便角度扭转,变作单膝跪地,腿上一撑正要起身,一只手按在了她的肩头。
她抱住那只手臂想要反击,男兵突然道:“我见过你。”
女兵动作一顿,埋下头。
另一只手擦过她的脸,男兵咧嘴一笑:“我还做过你的恩——”
他的话没有说完,场边已经响起一阵哄笑。
河图身旁,女子拔刀出鞘。
河图立刻按住她的手,微微摇头,将刀送回鞘中。
“呸!”女子只能放弃,骂道:“欺人太甚!”
河图道:“到战场上,为了激将,什么做不——”
话音被一阵哀嚎打断。
河图扭头。
那女兵一口咬在男兵手掌,趁对方痛呼身体一卷,卷到他面前,长腿一折弯上他的颈项,腰间发力,如同张起强弓,将他掼向地面。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
男兵横在地上,女兵以全身重量压住他,双手锁紧他的手臂,每当他挣扎欲起,便毫不留情地掰折他的手指。三次呼吸结束,男兵只能有气无力地在地面呻.吟。
女兵起身,张嘴,“呸”地吐出一块血肉,抹掉嘴角的血,笑道:“我当是谁呢。不就是那个脱了裤子老娘打着灯都找不见几把的残废。”
有几人正拥上来扶起男兵,听了这话,顿时狐疑地看向他,男兵立刻涨红了面皮,高声大叫:“你放屁!”
“哈。”女兵笑道:“你倒是脱了让大家看看啊。”
男兵下意识捂住裆,对上旁边人探究视线,当即挣开他们的搀扶,闷头往场下走,嚷嚷道:“不和你一般见识。”
走到一半,前面有人拦住去路。他烦躁抬头:“谁挡老子——”
看见了脸,连忙住口,险些咬住了舌头,低头:“公主。”
昭昧问曲二:“她赢了吧。”
曲二点头:“是。”
昭昧点点头,让开去路。男兵再不敢说什么,夹着尾巴,从昭昧身旁擦过。
人刚走出一步,血便溅出三尺。头骨碌碌地滚在地面。
众人哗然。
昭昧接过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刀身,又还刀入鞘。
抬眼时,漫不经心地抹去颊边鲜血,说:“继续。”
第63章
演武仍在继续。
第一场射箭,男兵告负。第二场搏斗,男兵又负。
第三场,骑术,女兵不出预料,输了这一局。
第四场,兵斗,双方全副武装,披挂上阵,以长刀作战,斗得你来我往,女兵输出浑身解数,却限于训练日短,无奈告负。
得以扳平比分,男兵们顿时扬眉吐气,只觉得获胜才是正常发挥,输了都只算意外。
陆凌空见他们个个得意,忍不住咧嘴笑了,往前走出几步,冲曲二招呼道:“打仗又不只靠士兵,总得看看主帅是什么水平吧。你敢来吗?”
有男兵笑出来,以为她不自量力。
曲二也笑了,慢步出列,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
陆凌空看他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嫌弃地抽了下嘴角。自武器架上抽出长刀,行云流水地抡了几圈,重重磕在地面,问:“就这样?”
曲二答:“可。”
他话音刚落,陆凌空已然出手。
两柄长刀在空中交接,“当”的一声。
紧随其后,士兵群中爆发出一声吆喝。
与半路出家的士兵们不同,陆凌空与曲二皆自幼习武,功底不同凡响,一旦发作,便动如雷霆,眨眼间已经数次交手,第一番试探结束,彼此均有了解,便立刻拉开距离。
场面陷入僵持,氛围也跟着紧张。士兵们的心都提了起来。
宏璧向河图道:“你觉得谁能赢?”
河图摇头,一笑:“不好说。”
“这哪里好笑?”宏璧不解,又转向场上,见两人再度交手,眉头不由自主皱起来:“要我说,必然是陆娘子获胜。他们男兵根本不把我们女人放在眼里,就该让他们瞧瞧,女人一样打赢他们。”
河图笑得更厉害了。
宏璧莫名其妙:“难道你想曲二赢?”
“哪里。”河图止住笑,一本正经道:“我想了又不算。”
宏璧再没有追问,心思全放在战局上。河图对这胜负没有执念,转而去看对面男兵。
男兵们个个激动得很,但凡曲二稍占上风,他们便喧哗起来,好像自己也上了校场。若是曲二落了下风,他们便急赤白脸的,恨不能以身代之。
可陆凌空和曲二的差距并不大,两人你来我往的,斗得难解难分。
突然,曲二一刀袭来,陆凌空躬身躲避,人将触及地面,曲二乘胜追击,立刻上步。陆凌空却陡然扭转,手臂一抬!
顿时,扬沙飞尘。
曲二立刻闭眼。
正是此刻!陆凌空高大的身材也如柳条柔韧,腰部力量卷起全身,贯穿手臂,挥刀!
长刀将至,正冲曲二胸口。一旦击中,必然有切肤之痛。
可陆凌空停下了。
刀尖几乎划破曲二胸口,陆凌空却陡然收力,只在瞬息之间,又以毫厘之差,长刀错过。
几乎同时,曲二反手抓住陆凌空刀柄,睁开的双眼不见沙尘困扰,腾空而跃,卷上陆凌空手臂,身体一拧,陆凌空手腕脱力,登时长刀飞出,斜插地面。
刀尾仍颤动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