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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没能如愿的问下去,因为她舅舅来的时候将杜莹就护在了身后,阿九问一句舅舅就搭一句,阿九愣是没看到杜莹的脸。
阿九虽然走了,可她仍在怀疑杜莹,怀疑什么呢?怀疑她和沈清和,那她又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怀疑沈清和呢,自己去问不就清楚了,可她不愿意,她想问清楚沈清和又是为什么呢,她自己又被自己难住了。
就连回到宫里的时候她也愣是没有想清楚,她缓了缓神,托着印本去了凤阁。
印本由凤阁所出,由掌政人确认完毕后交由凤阁,凤阁收藏,当做下一年度的审批标准,如今皇叔掌了大权,印本当由皇叔亲审,所以阿九此刻便是带给凤阁藏理。
她来找的是黎老,一来是印本之事,二来是为了黎昱,但阿九是隔了两天去看的黎老,而这两天她不仅仅是看了手中的印本。
这两天来,皇叔却好似故意避着她一般,就连朝堂上她也没有看见皇叔,据小德子和文祥祥的话是皇叔生病了,阿九才不信,皇叔那么的健壮,怎么就生病了。
虽说皇叔生病了,但仍旧是派人来取朝下的奏折,仍旧是教阿九如何应付朝堂,阿九也未看的下去,倒是将御案上的奏折翻了个遍,皇叔有意避着她,她也不好贸然去找皇叔。
况且这几日皇叔说出时疫的事情来她都一直觉得怪怪的,有了些奏折上的事更不能问皇叔,所以就只能捏着奏折和印本去找了黎老。
阿九到了凤阁黎老院阁的时候,正碰巧看到黎老拿着长鞭将文祥祥赶出来。文祥祥老远的看着阿九过来就蹭蹭的跑到阿九身后。
黎云平虽然与敦亲王齐岁,却并不同于敦亲王那样憨实,一身朱红的长袍和着束起的鬓白的长发,精神奕奕,只是满脸的怒气和紧紧握在手中的长鞭,让阿九觉得事情有些闹大。
“陛下怎么来了?”黎老单手拢了拢袖子,转了转手中的长鞭,喘着气儿道,很是不在意的看着阿九。
阿九将手中的奏折往后挪了挪,笑道“不知是何事,文史官将黎老气成这般?”她瞥了眼身后的文祥祥,文祥祥手中还紧拽着他引以为傲的史册和史笔,也不知道文祥祥是怎么写黎老的,反正文祥祥这样的情况下,通常也不会写出来什么好东西。
黎云平收了手中的长鞭,仍旧是怒气冲冲,没有说话,倒是阿九身后的文祥祥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我说鲤鱼要回帝都,黎老偏不信,我这下子不过来问问黎老对于鲤鱼要回帝都有何意见。”文祥祥装笑,凑近了阿九道“我一直很想拜访这对父子很久了。”
阿九微微一愣“黎老不知道黎昱要回帝都么?”到了嘴边的鲤鱼却变成了黎昱,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的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喊过鲤鱼可如今却是如此的陌生,连文祥祥都能叫的如此习惯,她却不行,这一次回来又该是怎样的感觉?
“不要跟我提那个不孝子!”黎云平重重挥手,怒气仍是未消,就连嘴角的胡子也在抖动着。
阿九从来没有见过黎老发这样的怒气,就算是她从前和鲤鱼跑进了帝都的青楼也只是被黎老责骂,也没有这样的怒气。
“黎老息怒。”阿九在一旁劝着“黎昱离开六年是为国征战,受的是圣恩,没有孝敬黎老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
“阿九你不知道么?”文祥祥打断着一旁劝着的阿九,满脸疑惑的盯着阿九“你不知道六年前鲤鱼离开帝都去边境镇守之前还同黎老吵了很大的一架么,最后黎老没有同意,鲤鱼仍然是没有坚持己见一心一意去了边境,六年都没有来慰问过黎老!”
阿九瞪着眼睛不相信文祥祥的话,六年前的时候黎昱是请旨离开帝都,说是请旨却只是同阿九说了声,第二天阿九登基的时候,黎昱就已经离开了。
阿九没有想到的事黎昱离开时同黎老还有那么多的中间事,要不是从文祥祥这里知道,黎昱是不可能会同她说的,况且黎老又没有站在她这边。
“那”
“住口!”
黎老的一句怒吼,吓得阿九直哆嗦,一肚子的话又憋回了肚子里。
看着阿九哆嗦了下,黎云平方才歇了歇气,握着长鞭左看也不是右看也不是,毕竟阿九仍是女帝,他这样实为大不敬之举,但看着阿九没有多大的反应,也只能动动嘴没能说什么。
阿九对着文祥祥眨了眨眼,她知道黎云平有这样的怒气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当务之急是不应该再说起这样的事,她用胳膊肘捅了捅文祥祥,示意他先走。
好在文祥祥也是个聪明人,得到示意后就走了,临走时晃晃手中的史册,仍然不忘提醒阿九替他多打听打听这对父子之间的事。
阿九命小德子想了许久的法子才让黎老熄了怒气,其中包括阿九差点跪下来求黎老了,这才让黎老稍稍解了气,然后坐下来同阿九相谈着,而此刻的阿九正坐在黎老的对面坐着。
黎老算是阿九的老长辈了,虽然说辈分同程老是一样的,但阿九对待两个人却是不能用同样的态度。
对于程老她可以耍赖甚至于开玩笑,但黎老不行,恭敬仍然是要的,毕竟黎老是没有站在她这边的,毕竟黎老是看不惯她的,为了能够讨黎老的一点欢心,阿九恭敬的给黎老端了杯茶。
黎老闭着眼伸手接过,一句谢陛下也仿佛是从鼻孔里哼出来的。
阿九听了也没有多大的恼怒,毕竟她当女帝以来也没有多少人真正将她当过女帝一样,她落座在黎老对面,将准备好的奏折和印本推在黎老跟前。
黎老先是一愣,随即沉着眼瞥了一眼阿九道“这不是怀晋王该做的事么?”
阿九一时讷讷,当即又恢复了正常,黎老这样说也是正常,毕竟这宫中的人都知道阿九当政以来所有的政务都是皇叔处理的。
“黎老有所不知,皇叔这几日生病了,此刻尚在府中修养,朕有些政务上的问题想要向黎老讨教。”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阿九手心里都冒出些冷汗,她做昏君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向黎老谈及朝政要务这样正经的事,她竟觉得有些心虚。
黎云平微愣,嘴角微僵,顿了顿扯出来一个嗤笑“陛下言重了。”
阿九抿抿嘴,她也明白黎老这样的表情是有什么原因,她放低了声调,轻轻点了点前面的奏折印本“霍都洪灾一事,拨国库银两修河渡,以堵为疏,于下游开引十二漳渠,灌溉下游,既可解霍都洪灾也可泽下游万物。”
黎老一听,抬头盯着阿九露出微微意外却又恍惚失神的样子,抖了抖自己寸长的胡子,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阿九微笑点头,伸手翻开桌上的奏折,指着奏折底下印着的人名“严爱卿只是奉朕的命令罢了,朕自知治国之能抵不过皇叔,也只能收服一个严爱卿与朕同一战线。”
阿九盯着黎老愣了许久,又继续道“朕虽年幼,却并不无知,这陈家的江山仍旧是陈家的,皇叔不过是暂代而已。”
“明着阿九不敢同皇叔抢占这政权大事,但也偶有涉及,说将这江山让人,阿九心也是不甘的,毕竟是陈家祖辈打下的江山,所以阿九仍在私底下培养自己的势力。”
阿九说到这里顿下来叹了口气“唉,朕凰权的势力却大不如前,如今就连黎老也站在皇叔一道,朕身边也只有文祥祥同程老,却因为凰权凤阁权分离,黎老同程老也为能达成共识,只能分离。幸得黄天庇佑,这一代新臣中出了个严储清还肯辅佐朕。”
阿九抹了把泪,偷眼瞧了瞧对面的黎老。
他翻阅着桌上的奏折“这奏折所书,有尹正官印,可知陛下所言并非属实。”
“尹正是皇叔的人,但尹正同严爱卿关系甚亲,所以一同印了章。”阿九迷糊道,其实她并不知道尹正有没有归属她。
严储清在同正前往霍都之前就同阿九打了包票,说是回帝都之时便也要把尹正也掰成阿九的人,结果前日严储清带着奏本来到御书房时,也未同阿九说结果如何如何,只拿了这奏本,说是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阿九的下一步便是黎老。
黎老虽说倔强执拗,但同先帝义重,只在阿九登基后觉得阿九无可救药之后才放弃对阿九的扶持转投皇叔,阿九觉得黎老身为凤阁元老,身份地位都是有的,只要抓住了黎老重义这步棋,就能将黎老扭转成为她的人。
想到这里阿九就一下子栽在地上,将酝酿已久的眼泪喷出来“黎老可知,阿九年幼之时不爱读政务,如今后悔晚已,只能尽力弥补,怎奈皇叔势力强大”阿九扑在黎老跟前,扯着黎老朱红的裙摆,一把鼻涕一把泪。
吓得黎老是一把托着阿九的胳膊,没能将阿九扶起来,黎老也是顺势跪在地上。
“先帝重启凤阁,为的便是维护凰权,如今阿九无能让黎老失望了,是阿九无能啊!”文祥祥说过,作为一个帝王,要旨在于颜面,而作为一个女帝,要旨就是不要脸,她能脸皮厚到如今,有一半是继承了文祥祥的,另外一半则是来自于皇叔。
皇叔也曾同阿九说过,黎老这人执拗,但心眼不坏且肯服软,阿九又是女帝,到底威严仍是在的,于是阿九就一点一点打败了黎老的防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