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羽十三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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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后

    “咦,路医生今天不是休假吗?”护士看到迎面而来的人不禁感到好奇。

    “本来是休假的,不过陈医生临时有事,所以我就来代班喽。”她边说著,边将背后的长发束起,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精神。

    “晓雯也真是的,放假都不好好休息,整天工作都没时间好好交男朋友吧?“一旁走来的护士长揶揄著她。“有时候也要让自己好好放松才行哦!”“没关系啦!“晓雯笑着回答。

    “什么没关系,想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问医院的院花,当时要不是太沉迷于工作,放弃了许多公子哥儿的追求”护士长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老爱把当年风光不时提起。

    “护士长,我得去准备看诊了,所以先走喽!”晓雯马上借故离开,不然一听下去可是没完没了。

    “我还没说完啊!“少了听众的护士长显得有点寂寞,转头看了一下身旁还来不及离开的小护士,话题继续衔接下去“所以我说啊,女人就要懂得在最佳时刻”

    “路医生,我、我陪你一超过去。”小护士当然也领教过护士长的威力。

    “对了,等等帮我把今天陈医生要负责的病人资料拿给我。”离开护士长的视线有段距离后,晓雯对著身旁的小护士说著。

    “嗯,那我先去拿资料了。”语毕,小护士便离开。

    好好交个男朋友啊自从复学到现在,过去乏人问津的她居然收到过不少情书,甚至成为医生之后还有病人向她告白。虽然当中不乏优秀的男人,不过她还是一一拒绝了。

    休学一年,重新调整脚步接触医科繁重的课业,成为实习医生后,又将全部的精力放在学习上面,一转眼三年就这么过去了,现在的她终于成为正式医生,然而这并没有改变什么,她仍然全心全力投注在工作上,彷佛想藉由忙碌来让自己忘记某些事情。

    “来,手伸直看看,可以的,你一定可以做到的。”晓雯耐心对著复健中的病人说道“慢慢的出力试试,对,就是这样。”

    “医生,我的手真的可以恢复吗?”病人中总会有人对失去感觉的肢体绝望放弃。

    “这正是你在这里的原因,不是吗?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协助你而已,但真正可以令你的手恢复的只有你自己,你将决定属于你自己的道路。”

    “我自己的道路”病人看着自己这只连握拳都有困难的双手。

    看着眼前这一个希望身体能复元的病人,晓雯不禁想着,当初她为什么会选择物理治疗呢?这并不是她当时擅长的科目,只是当自己发现的时候,已经选择这条路了。

    “相信自己,就如同我相信你是一样。”她蹲在病人身旁,紧握住那只颤抖的手“你一定可以办到的。”

    “医生,请问我先生的手可以复元吗?“她走出复健室后,病人的家属担心地问著。

    “照这个情况看来,复元的机率很高,不过也需要家属多在一旁给予支持跟鼓励。”隔著玻璃,她看着那个在进行复健中的病患“只要你先生没有将自己的心封闭起来,我相信他的手一定可以复元的。”

    “封闭自己的心?”

    “嗯。”她点头回答“在进行复健时期,患者们的身体并无法像以前一样随心所欲,这点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压力,因为那曾经受过伤的身体确实很难百分之百恢复,而这失去的百分之二十或是百分之十对于部分的患者来说,是很难接受的事实。”

    “那我先生他”妇人的脸上不禁露出担忧。

    “请不要担心,以他现在的情况看来,应该不至于会这样。”晓雯安慰著。

    “那所谓封闭自己的心是指”

    “复健的过程中,病人会遇到即使已经尽力,但身体仍然没有办法听从使唤,再加上旁人的眼光,通常会对病人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而这个时候病人就会将自己封闭起来,丝毫不愿接受外界给予的关心,因此就算原本可以复元的身体,也有可能就此无法恢复。”

    “嗯”“所以,请你们一定要随时在他身边支持他,让他知道你们都在关心他。”她用微笑来安抚妇人心中的不安,这是她现在仅能做的。

    她很清楚以现在台湾的医学科技来说,对于复健方面仍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如果可以,她很希望能够到国外去学习,来弥补目前国内这方面不足的部分,因此大部分空闲的时间,她都在做这方面的报告研究,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出国进修。

    整个上午都陪著患者们进行复健以及看诊,让自己是连点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还好下午只有一个预约的患者而已,应该会稍微轻松一点。

    “可以请下一位患者进来了。”她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

    只见护士出去一会儿之后,便面有难色地进来“路医生,不好意思,对方指定一定要陈医生看诊才肯进来,所以”

    确实,陈医生在这方面可以说是第一把交椅,不过今天由晓雯来代班,就算患者再不愿意,也用下著这么不给面子吧?

    “坚持不肯进来?“

    “嗯。”看护士点头如捣蒜就知道答案了。

    “好,那就换我出去吧!”她从椅子上起身“我路晓雯还没这么给人看不超过,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来著。”

    从实习医生开始,大家对她的表现总是赞誉有加,这么瞧下超人的患者还是第一次见到。

    “是哪一位呢?“她转头望着一旁的护士。

    护士手指著走廊上一道坐在轮椅上正要离去的背影。

    晓雯试著赶上背影“你好,今天陈医生休假由我代班,我是路晓雯。”

    轮椅上的主人本来是头也不回地往出口离开,一听到她开口不禁为之一怔,转动轮椅的手也停了下来。

    想不到我也小有名气嘛,一听到我的名字就停下来了。

    当她走到对方面前时,她不可置信地望着轮椅上的男人。过去曾经不只一次想过,或许会跟某人在某个场所不期而遇,但绝对不是在这个地方、这个场景,还有这个姿态。

    “梅梅吉”

    三年前的一个下午,她将心出卖了,有一部分是为了让某人能够无后顾之忧地实现梦想;三年后的另一个下午,她知道,她错了。

    “哼!”一他冷笑一声“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看到我这副模样你满意了吗?出卖自己的女人!还是我应该叫你一声老师,或是医生呢?路晓雯!“

    语毕,梅吉头也不回地离开,事情来得太过突然,让她呆站在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到底怎么回事?

    “路医生,路医生,你怎么了?”

    若不是一旁的护士喊著她,晓雯可能还会在原地站上老半天,三年前的回忆断断续续浮现在脑海中,一波又一波地朝她袭来。

    “把刚刚那个病人的病历给我。”她总算回过神,迅速地交代著“还有陈医生的电话。”

    “好的,我找一下。”

    当她赶出去时,医院外面已经看不到梅吉的踪影,但既然是陈医生的病人,或许问他可以知道这三年来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照理来讲,梅吉应该要到日本打球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喂,晓雯啊,听说你有事找我?“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想请教一个病人的事情。”她看着病历想了解梅吉的状况,同时跟陈医生确认详细的情形。

    “什么打扰,我还要谢谢你今天代班呢,你说吧,是哪个病人?”

    “梅吉。”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甚至曾经刻在内心深处的名字。

    “哎呀,今天是他预约看诊的时间,我都忘了,怎么了,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陈医生好像真的忘了这回事。

    “不是的。总之,可不可以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情呢?这对我而言很重要。”

    透过电话,陈医生娓娓道来关于梅吉成为他患者的始末,以及三年前的一场意外。

    “之前我曾在另外一家医院服务过,后来才辗转来到现在的医院,而梅吉就是我在之前那家医院的病人。当时他是个知名的棒球选手,你可能多少有印象吧?”

    看来陈医生不记得她曾跟梅吉闹过徘闻的事件。

    “原来,他因为受了伤差点连棒球生涯都无法继续下去,不过在持续的治疗跟复健之后,他又重新回到职棒的舞台。”陈医生叹了口气“只是他也真可怜,三年前的一场意外又导致他旧伤复发,这次是连再回到球场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道撑著雨伞的身影,跨过路上因为凹陷而积雨的小水坑。

    又是一个雨天,她讨厌雨天,因为记忆中所有不快乐的事,都是在下雨天发生的。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她看着眼前一栋老旧的公寓。

    这栋公寓并没有电梯,她只好踩著湿漉的脚印前往拜访,同时也踏上三年前消失的回忆,曾几何时那是她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叮咚——电铃发出制式的叫声,不再带给她任何惊喜。

    “谁啊?”男人从屋里问著,可是得不到回答。

    叮咚——她又按了一次电铃。

    “到底是谁啊!“男人口气变得不耐烦,只好打开木门一窥究竟“找谁?”

    同样又是那头看似刚睡醒而没有整理的头发,一张布满胡碴的脸,这次唯一不同的是,男人不是站著而是坐在轮椅上。

    刁这里不欢迎你,回去。”一见到来者,男人便急著将门给关上。

    “等等,梅吉!”

    “你又想干什么?想跟那些人一样来嘲笑我吗?“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说什么呢?路老师还是路医生。”他的语气充满恶意。

    “我一直以为你到日本了。”晓雯脸上带著懊悔的表情“我不知道你发生了这些一事情”

    “知道了又怎样,能改变什么吗?能改变你出卖自己的证据吗?!”他怒吼地骂著“本来我一直不愿相信王青所说的话,她说你去找她,还跟她勒索了一笔钱,我始终都不愿意相信”

    第一句话,便揭开了无法忘怀的疮疤。

    “但是今天看到你之后,我不得不相信你是个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女人!”愤怒的眼神、低吼的咆哮,正是他累积三年来的痛苦。

    当时他再度受伤住院的时候,王青匆地出现在他面前,捏造了扭曲的事实。

    “这就是你爱的女人啊!“当时王青的眼神犹如蛇蝎一般“那女人根本就只是为了钱才接近你,只有你这笨蛋才会被她利用。”

    而那时的晓雯,为了让自己忘掉梅吉,强迫自己不要再去知道或了解关于梅吉的一切,甚至刻意避开所有的体育新闻与相关报导,只是默默地祝福他可以实现梦想,但是在她不知道的角落,他却因为受伤而葬送掉美好的未来。

    “三年前你不告而别,正是因为收了她的钱,对吧?”他开口指责。

    这是不争的事实没错,纵使王青扭曲了中间的过程,但不改结果。

    “你知道当时我找你找得多辛苦吗?“

    “我”她想辩解,却不知该从何开口。

    “你知道我受伤的那段时间,我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度过的吗?”

    “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拿了那笔钱,你应该很高兴吧?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而我呢?‘痛彻心扉是她无法体会的感受“我失去了棒球,失去了我唯一会的事情,也失去了”我爱的人,可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良久,两人皆是无语,隔著铁门相望,好像回到当初第一次见面时。

    “你走吧,如果你只是要来看我的糗态,你应该看够了,你可以滚了,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他转过身去。

    “你说谎你为什么要骗我”不争气的眼泪,终于从晓雯眼眶中滑落。

    “究竟是谁骗了谁?“那道凄凉的背影诉说著无尽的痛苦。

    “你根本就不相信王青的话,你早就知道我在这家医院,陈医生都告诉我了,你为什么现在还要跟我说这些话?”

    梅吉沉默不语,想着过去这些日子以来,是用什么样的心情,躲在晓雯看不到的角落偷偷看着她,默默关心她。

    “陈医生是在我做实习医生那年转来这家医院的,你也是那时候才来到这家医院,当时你就知道我在医院里了,为什么不肯来找我?“泪水模糊了视线,让她看不清眼前她爱恋的人。“你根本不是去复健,陈医生说,你总是向他打听我的事情,不是这样的吗?为什么你现在却要拒我于千里之外?”

    当初王青告诉他,晓雯只是为了钱而接近他的时候,他真的动摇了,也才知道当自己受伤之后,她就跟王青拿钱离开了他。

    纵使百般不愿,但随著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始终没跟自己联络,更别提到医院探望,所以他只能这样想,她是一个爱钱的女人,为了钱,才接近他,更在发现他无利用价值之后,拿钱一走了之。

    他曾试图透过各种管道找她,希望把事情弄清楚,可是对于晓雯他了解的并不多,唯一知道的人只有王青,当然,王青是不可能帮助他找晓雯的。

    加上医生有如宣判死刑般告知,他再也无法打球,他的人生立刻掉到了无尽的深渊。

    这样的想法曾经伴随他好久,可当随著陈医生来到新医院的同时,这念头便瓦解了,因为他看到了当时正在医院实习的晓雯。

    恨一个人,可能会是一天、一年甚至一辈子,但宽恕却只是一下子的事情,再见到她的时候,所有的怨恨全部烟消云散,他只想上前告诉她,他有多么想她。

    是晓雯!那是晓雯,我终于见到她了

    “你想干么,去见她?你发神经啊!“心里矛盾的声音响起。

    “可是我想她想得好辛苦,这些日子来,我没有一天不想她的。”

    “那又怎么样!你打算一跛一跛地走过去说,晓雯我好想你、我好爱你?”

    “我”自卑让他感到犹豫。

    “这个自我介绍怎样?你好,我是梅吉,跛脚的魔术师耶!”

    “别说了别说了”

    “然后坐在轮椅上跟她求婚吗?请你嫁给我吧,我的下半身就交给你的下半生了?哈哈,天大的讽刺啊!“

    缝蜷多时的爱恋,现在却成了空洞的眼神,自卑终于打败思念,他退缩著身子躲在一旁看着路过的晓雯。

    路晓雯,路过的晓雯,她就只能在我生命中路过吗?

    这两年来,他藉著复健的名义到医院探望晓雯,或者向陈医生询问关于她的一切。对他而言,他觉得这样就够了。因为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人,更没有立场去告诉她,他有多么想她、爱她。

    “你不要再说了”他说出违心之论“我讨厌你、我恨你,你滚,我再也不要看见你,你走吧!”

    “我是拿了王青的钱没错,”晓雯的话让梅吉回过神来“不管原因究竟是什么,拿了钱的部分还是事实。”

    “拿了钱就快滚吧!“冷峻的语气、孤傲的态度,让两人距离更远。

    现在的他只是个颓废跟自我放弃的瘸子,根本不可能会有人爱上,但他却怕自己又会情不自禁地妄想得到更多,自己的爱将会对她造成莫大的困扰,与其这样,不如不要再见她。

    “梅吉,你听我说”

    “够了,我累了,你回去吧。”

    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同时也将自己的心门上锁。

    一早,恼人的电铃响起。

    “干么?”梅吉缓缓地推著轮椅来到门前。

    “先生你好,请问你要订报纸吗?“门外熟悉的女声说话。

    打开门来,看到晓雯正拿著报纸跟早点站在门口。

    “不需要。”他准备转身将门关上,

    “别这样嘛,我们现在订报纸有送早点哦。”她俏皮地说著。

    一声巨响,门随即关上,同时也代表了他的答覆。

    “我将早点放在门口,记得要吃,我去上班了!”她在门外大声地喊著。

    第几天了呢?自从那晚将她赶回去之后,这已经是第十天了吧?上班前,她总会先送来早餐跟报纸,中午午休,也会带著午餐赶过来,下班之后,更是顺手拿著晚餐来报到。

    一开始,他根本不予理会,他告诉自己,最好让她忘了自己,这样才不会妨碍她往后的人生,因此对于送来的饭菜他根本就没动过,一迳地堆在门口。

    只是后来他发现,晓雯拿下一餐来的时候,若发现门口还准著上一顿的餐点,如果没坏掉的话,她就会跟著把上一顿吃掉。在他的印象中,她是个节俭的人,做不出浪费粮食的事。

    “我不会吃的,你不要再带东西过来了,而且,你吃这种快坏的东西难道不怕吗?“第三天他终于看不下去,怕她这么吃会吃坏身体。

    “哈,我就在医院上班,就算吃坏肚子,隔壁拿个药就好啦!”她的回答让他啼笑皆非。

    第四天,他终于吃她带来的东西,这也让她高兴地准备更丰盛的食物过来。

    “喂,晓雯啊。”电话那头传来好友雅惠的声音。

    “雅惠啊,好久不见了,现在还好吧?’她边讲电话边整理著自己的报告,

    “好得不得了呢,倒是你,还在照顾梅吉?“

    两人重逢的事情,雅惠是第一个知道的,同时她也从雅惠那里得知梅吉受伤之后的事情。

    一般职业选手受伤,球队仍会继续关心,但是梅吉的情况却有点特别,除了他本身放弃自己以外,另外跟他那队的主事者也有密切关系。

    该球队所有人原本也是职棒选手,可惜当初被梅吉精湛的球技给逼得提早退休了。后来靠著一大笔钱接收了球队,但对梅吉始终没给过好脸色,遇上他受伤正好是把他逼退的好时机。

    “对啊,他现在的状况好点了,带去的东西也都有吃。”

    “可是你根本没必要照顾他吧?”雅惠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我对他有很深的愧疚感。”她放下手上的笔,看着窗外。

    如果她没有拿王青的钱,当梅吉受伤的时候,她就可以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了。梅吉曾说过他很讨厌医院,那次再度入院对他心理想必造成不小的影响,况且,王青求去、自己又离开他,这么一来,他身边根本连个亲近的人都没了。

    人在受伤的时候,最需要家人跟朋友的支持,据了解,梅吉的双亲早已经过世了,而球队的朋友照顾上也是有限,加上他不善于交际,所以可以想像他住院的时候,内心是有多么寂寞。

    “愧疚干么?就算你以前做过他家教又怎么样?他受伤又不是你害的,而且他还让你成了绋闻女主角,你还因为这样休学一年耶!“

    当时同学间总以为,晓雯休学的理由和那场绋闻风波有关,所以才会休学回到乡下。

    “总之我有照顾他的责任就对了。”她并不想解释真正的理由“况且,他现在是个需要复健的病人,这是我的专长啊。”

    “都三年了,他的脚真的医得好?”雅惠不禁感到怀疑。

    “嗯,我请教过陈医生以及这方面专才的医生,他们都表示如果适当的进行复健,以他原本的身体应该是可以的,虽然没办法跟过去一样。”

    “可是”雅惠欲言又止“你不是说他把心给锁了吗?“

    “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应该把他的心房打开啊!”晓雯当然知道梅吉的状况,因为她必须负一部分的责任。

    “好吧,那我也只能祝你好运了,有空要记得再来桃园找我哦!“

    挂上电话后,晓雯迟疑起,自己真有办法让梅吉再度打开心房吗?

    “你到底要干么?”看到来访者,梅吉不悦地问道“已经第十一天了,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你要买保险吗?还是需要灵骨塔?”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梅吉对她说的话。当时的彼此总是误会对方,而现在也是一样。

    “够了,如果你再来的话,我就搬家!“他正色斥道:“如果你想看到一个残废还得痛苦地搬家的话,你就再来好了!”

    过去,总是他嘻皮笑脸的打闹,晓雯则是没好气的指正,今天立场却相反,但是面对紧绷著自己的病人,也只能用真心跟笑容打动他,因为他们已经够严肃了。

    “你不是残废。”

    “我这样子还不是残废,你们医院的标准还真高啊!‘

    “你为什么要骗自己?“她恢复原本的态度。

    梅吉蓦地一怔。难道被她发现我还喜欢她了?不可能,我用这种方式对她,她不可能会知道的。

    “回答我,你为什么要骗自己?”她再次追问。“如果你下要我再来的话,就回答我的问题。”这是十一天来他跟她说最多话的一次,她必须把握机会。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告诉自己你是残废?“

    “我这样子还不算是吗引”一听大为光火“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要我全身瘫痪都不能动了才算吗?”

    “你在骗你自己,你在催眠你自己。”

    “你到底要说什么!“越听越是生气。

    “我说,你在骗你自己,你明明只是左脚受伤,为什么却要坐在轮椅上,你连一次都不曾试著用拐杖站起来,你这不是在欺骗自己吗?”

    梅吉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将轮椅转过去。

    “你根本不愿意相信自己可以站起来,不是吗?j她眼中看到当初刚认识的他,对什么事都不认真也漠不关心,包含,自己的脚。

    “站起来又怎么样,我能够再回到球场吗?还不是一样要跛著脚,那跟我坐著又有什么不同?“他反问著。撇开对她的情感不谈,对于这双脚,他实在不敢期望能够恢复到跟过去一般。

    “如果你打从心匠认为自己站不起来的话,那的确是没有不同,但我必须告诉你,你这样跟你当初认为自己什么都不会不是一样吗?只是这次没有人告诉你,而是你自己否定掉自己!”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晓雯说中了梅吉的心事。

    “好,那我告诉你别的,你的脚是可以站起来的,只要你愿意的话,还是可以回到大家都在等著你的球场上去。”

    球场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场所。

    “你根本就还在想着打球不是吗?“一个个问号丢向梅吉。

    “没有,我已经忘了那回事了。”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一个颓废的人,他的肌肉可以保持得这么结实?你看你的手臂跟我三年前看到时并没有两样。”若是放弃一切的人,是不可能仍保持这么完美的身材。“你每天早上不都还是在练习挥棒吗?我这几天来的时候,都可以听到嗡嗡声。”

    她不懂为什么他要放弃自己,他并不是打从心底放弃的啊?

    “如果这些就是你要说的话,那你可以回去了。”梅吉脸上没有表情。,

    晓雯急了,她很怕这次关上门,他就再也不愿意见她,甚至会连夜搬走也说不定。

    门,关上了,但这次不是厚重的声音,只是静静地带上。

    “梅吉!你听我说。”她喊著,希望可以把他消失的自信喊出“你可以做到的,你真的可以再回去球场上打球的,梅吉!”

    背对著门,坐在轮椅上的他感到害怕。

    过去,若是只有百分之一的机率他也会睹,因为输了笑一笑就好,可是这次他却非常恐惧。因为输了,就表示他真的再也站下起来,下但再一次践踏自己仅存的自尊,更意味著晓雯将再一次离自己而去。

    这赌注太大,他不敢赌。下如就抱著或许可以再站起来的梦这样活下去,给自己仍有期待明天的感觉,总比把梦想戳破,结果什么都没有来得好,活在瑰丽梦想之中,比接受残酷事实要来得轻松。

    当医生告知他还有机会可以站起来的时候,他曾经犹豫,是不足要站起来拿回他失去的一切,他的尊严,他心爱的女人?但是等到他看到晓雯之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现在的他,输不起,只要能远远看着她,他就很满足了。

    在梅吉思索著的同时,门外传来带著啜泣的歌声。

    “wewantwewantmagic梅吉”

    当想起棒球,梅吉总是看着过去比赛的录影带,看着萤光幕中备受爱戴的他,曾几何时却变成如今的模样,门外令人不舍的歌声,让他又怀念起当时的感觉。

    随著歌声的节奏,铁门被轻轻地拍打著。一切彷佛又回到过去,掌声、歌声围绕之下的他,是人们眼中的英雄,是球场上的魔术师,现在的他不只失去了爱戴的群众,就连双脚也无法再支持他。

    自从母亲去世后,他便没有落泪过,无论是被告知不能出国打球,还是被告知自己的脚站不起来,他都没有哭过,但是这次,滚烫的泪水不断滑落,让他惊觉原来眼泪这么炽热。

    “我喜欢球场上打球的你,耀眼夺目如璀璨的阳光”晓雯哽咽地用日语念出当时对他说过的话。

    门,缓缓地开启了,梅吉吃力地用单脚站立,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泪人儿。

    “我喜欢私底下像是笨蛋的你,平易近人似柔和月色拥我入怀。”他用生涩的日文念道。

    他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他始终没办法对她说不,即使狠下心来也没办法看着哭泣的她不为所动,长久的思念终于穿过紧闭的心扉,决堤。

    晓雯的声音依旧哽咽“从去看你打球的那一天起,我就喜欢上你,后来王青要我离开你,因为她说我说我会妨碍到你的前途我听她的话了”

    “都过去了”梅吉走向前紧紧地抱住她,空虚的心似乎被温暖的热情给填满。

    她在他的怀中啜泣,泪水沾湿了他的胸膛。

    “梅吉,相信我,你真的可以再回去打球的”

    “是吗”他的语气中带著不安,搂著她的手微微颤抖。“晓雯,我真的好想重斩回到球场。”

    “就跟以前一样,我们来打个赌。”闪烁的泪光中泛起希望“你一定可以回去的。”

    “可是,你的赌运一向很差啊!“他笑了,这三年来第一次拥有开心的笑。

    “所以这一次我才把赌注压在你身上啊,你是我的magicpower!”

    破涕为笑的她又一次让他心动,即使拥抱著她,仍然生怕会是梦境,梅吉收紧力道,誓言不再轻易放开。

    那天晚上,她在他家过夜。

    他用他的温柔,进入那道她不曾轻易开启的心房,她用她的缠绵紧紧包围住他火热的深情,一波波狂潮向他袭来,一次次探索她禁忌的底线,窗外风雨飒飒,却丝毫掩不住两人缝蜷的爱恋。

    这一次,他们将不再保留地告诉对方,自己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