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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c大开学了,江海潮又开始了她的学校生活。她觉得这是座伤心酒店,所有的学生都是酒店中匆匆的过客,包括她和田震。田震也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曾经挟着爱的风暴,带着花的浪漫,一步步走向她,可是这已全是往事,全是不可触及的伤痕。
田震曾一次次请求海潮的原谅,打电话、送花、用美妙动人的誓言试图来打动她,海潮几乎被说服了,可是就在那一夜,她看到了事实的真相,她发誓永远不原谅他,绝不。
那天是田震的生日,海潮想给他个惊喜,一个意外的惊喜,她专程跑到西武商场买了条深蓝色的t恤,他应该会喜欢。等她到田震家时,开门的竟是何倩文,她已经以田家的女主人自居了,用高傲的盛气凌人的姿态迎接海潮。
海潮几乎要落泪了,可是她不能,别人可以不尊重她,她却不可以不尊重自己。她挺直脊背,昂起头,深深吸了口气,走进去。
田震从卧室出来,一套黑西装,和一袭白纱的何倩文相配,完完全全情侣模样,他看到静静坐在沙发上的海潮,脸红了一下,接着变白,很不自然。
“没想到,你会来。”
海潮从茶几上拿起一支烟点着,吸了一口,吐着烟圈,漫不经心地说。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怎么能不来?噢,带了两件礼物给你,一件蓝t恤,另一件嘛,就是从今天起,我和你彻底绝交,从此山水不相逢。”
田震站在那里,手足无措。从她微微颤抖的声音中,他听出了她心底的爱情正随风而逝。她是爱他的。天啊,在他明白了这点时已永远失去了她。他终于明白,海潮以前连手也不给他牵,不是不爱,而是心底有种害怕爱情害怕婚姻的恐惧,只是心态不够成熟而已。
何倩文早等不及了,她可不愿意看这种无聊的故作的爱情演出,她的游戏规则中,这些都是小儿科而已,她15岁时就玩过。她缠到田震身上,吻着田震的后颈,喃喃而语。
“震,时间不早了,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海潮一看,立刻夺门而出。
何倩文吃惊地望着田震。
“她怎么了?”
怎么了,只有田震心里在明白
海潮正坐在教室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窗外发呆,她的心情没有因为开学而好起来,惊觉自己已经习惯了和田震相守,如今心里空空落落的,没有心的人怎么会快乐?
她的舍友许晴坐到她身边,不知好歹地问她最不愿答的问题。
“听说你和田震分手了,是真的吗?我还听说他和校花何倩文拍拖,两个人在校园里都拖着手,好亲热哟,这些是真的吗?”
海潮压压火气,正告一旁耐心等答案的许晴。
“这些事,我不想提,他是他我是我,你想知道原因的话,就去问他好了。”
许晴碰了一鼻子灰,讪讪地站起身。“好心不得好报,不过是想安慰安慰你而已。”
海潮的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
上课铃响了,海潮依旧趴在桌子上哭泣。反正是现代文学课,只顾炒股而不顾学生的王教授肯定又请假了,不理它上不上课,心情好了再说。
一阵惊呼声突然响起!
海潮不明白所以然地抬起头,看到一个伟岸挺拔的男子走进教室,唇边漾着自信的微笑,他径直走向讲桌,完全不理会同学们的惊呼声及接下来的窃窃私语。他始终没有正眼看大家,只是拿出一盒糖果似的东西话在讲桌上,然后用具有磁性的声音问。
“哪位是课代表?”
许晴脸红红的站起来。
“是我,许睛。”
江南顺手把讲桌上的盒子推了推,缓缓道。
“请把这盒咖啡糖发给各位同学,上我的课,可以吃东西,可以睡觉,可以听随身听,不过必须打a,否则我很没面子。”
全班哗然。
海潮盯着这位新来的教授,简直喘不过气来,是那个凶巴巴的叫江南的人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中文教授?不可思议。不过看他今天的样子蛮帅气的,不知道校长是吃错了什么药,让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来教书,学校不一片大乱才怪呢。不知道他认出自己没有,她干脆把头压得低低的,生怕讲台上好坏个家伙认出她来。
许晴把糖发完之后,教室里是一阵悉悉索索剥纸声。
江南在心里叹气。唉!一群小娃娃。
“各位同学——”他缓缓抬起头,唇边带着那抹习惯性的微笑,视而不见地环视所有的同学一眼,继续说道。
“这堂课应该是王浩然教授站在讲台上,因为前些天他移居加拿大,所以我暂时代课,我的名字是”
他转过身,拿起白粉笔,潇洒地在黑板上写下二个刚遒劲洒脱的大字——江南。
江南听到女生啧啧的赞叹声和男生不以为然的嘘嘘声,嘴角的笑意更加朗显,他笑这些轻狂的、自以为是的少年,也笑自己,放荡不羁的自己竟受聘来担当为人师表的重大责任。
“我是一月前才接到c大的聘书,在此之间,我在一家文艺刊物上班,因为一件意外被炒了鱿鱼,如今改行做教授,希望不是个鱿鱼教授。”
教室里乱得可以,有的敲桌子,有的吹口哨,根本是在起哄。
江南倒也不恼,淡然一笑。
“谢谢同学们用这种特别的方式欢迎我,下面开始上课。请翻开课本第8页,看一下内容简介,然后闭上眼睛。”
同学们稀里哗啦地翻开书,睁着眼睛盯着这位叫江南的年轻教授,想知道他又在搞什么花样。江南从容地踱来踱去,眼睛盯着脚尖。
“这首诗,是一首具有强烈感情的抒情诗,只有闭上眼,静静的聆听,用心去体会,才能懂得郭沫若的这首凤凰涅磐。”
然后用他那具有磁性和感染力的嗓音开始背诵,教室里渐渐静下来,少有的静,所有的同学的心灵都受到了震撼。海潮定定的望着讲台上的江南,不知道怎样给他下定义,是魔鬼,还是上帝派来的布道者?
江南背诵完之后,教室里依旧哑雀无声,同学们全都沉浸在诗歌的意境之中,不可自拔。
“江教授,有件事,我想向你请教。”江海潮红着脸冒出一句。
“这位同学,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江南随意地往讲桌上一靠,双臂抱在胸前,很有兴趣的样子。
海潮一副挑衅的表情,傲然瞪着他。
“不过,我要求你保证讲的句句是真话。”
江南早就认出了这个让他头痛的小丫头,生怕被她认出来,现在好了,她又咄咄逼人,要他出丑。没办法,谁让台北这么小呢,只有碰着头皮上,有些心虚的答道。
“我答应你,我现在所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都将作为呈堂证供。”
“你是不是似是故人来的作者?”海潮出语惊人。
c大中文系的,有谁会不知道似是故人来呢?这部小说在文化圈内倍受推崇,名噪一时,在c大学生中影响颇大,只是这书写得相当深,没有人会把它和眼前这个年轻的教授联系起来而已。全班同学的眼光都集中到江南的身上,想知道他是不是很偶然地和似是故人来的作者同名。
江南万万没想到海潮问的竟是这样一个问题,他艰难地清清嗓子。
“不错,似是故人来是我的作品,虽然获过几项大奖,可是仍然很失败,因为当中自我的痕迹太重,缺乏普遍性,所以我一般情况下不会提起它,今天这位同学逼我讲”
班里掌声如雷,这次是真心为江南喝彩。
江南望着讲台下那一双热切的充满信任和欣赏的眼神,眼角有些湿润。
满满的两堂课下来,江南带领大家进入学习的另一个境界,深入浅出的讲解,声情并茂的感召,听得大家兴味盎然,丝毫不觉时间的流逝,直到下课的铃声响起,才得以回到现实之中,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成熟很多。
下课之后,几个女生拿着似是故人来一拥而上,借请江南签名之机,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其实目的只有一个——和这位才华横溢、英气逼人的教授亲近亲近。
江南明知如此,还是不厌其烦地细细详解,直到另一阵上课铃声响起,所有的学生才渐渐散去。
江南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他的嘴角有抹难以觉察的微笑,透过反光镜看看坐在座上生闷气的江海潮,笑意更深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个浑身是刺的女孩子感兴趣,二十七的他什么女人没见过?也许是因为她引起自己的征服欲,也许是因为自己厌倦了那些成熟女性现实世故的表演。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海潮很无聊地啃着手指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模人样无聊透顶的家伙又要怎样拿她开涮,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她可不怕呢,干脆闭上眼睡它一大觉。
等她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一双眸子正深深的温柔的凝望着她,那眼眸像一口深不可测的古井,她的灵魂全被吸进去了,也许人生的极致不过是这样短暂而永恒的一霎。她的意识渐复苏过来,她能感觉到他那身上传来的带有香烟味道的呼吸,那是种很特别的味道,她不曾感受过的。
海潮揉揉睡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伸伸懒腰,然后慢慢吞吞地走下车来,江南早已下车,站着等海潮。
等她一下车,才是真正的不知东西南西北呢,四周全是灯红酒绿的大酒店,她可从来只远远看看而已,江南带他来这里干嘛,不会是请她吃饭吧!
海潮跟着他走进一家叫“尘世间”的旋转咖啡厅,她无心去感受这里装饰的别致、气氛的宜人,更没有一丝的欢欣去观看咖啡厅不断变幻的、美不胜收的霓虹夜景,海潮静静的坐在桌旁不肯讲一句话。
江南是这里的常客,点了一杯椰林清风,一杯浓咖啡,一个香蕉船和几样点心,侍应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的女伴一眼,冲他暖昧的一笑,然后向吧台走去。
见鬼!他一定又以为我新泡了妞,我真是冤枉,别说抱得美人归了,连这小丫头笑起来是什么样子都很少见到。
江南的思绪又开始放野马了。
饮料和点心很快被送上桌,海潮默不作声地开始吃喝,根本无视江南的存在,仿佛她是身缠万贯东家。
江南看着用她舌尖舔着手指上粘的雪糕,那样子可爱极了。江南还从没见过一个女孩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么“不雅”的动作来,他以前带女人到这里,她们都故作出一种优雅,假得很。
他忘记了喝自己的咖啡,专注地津津有味地看着海潮吃东西,嗯,这丫头,凶是凶了点,可是静下来的时候又柔得像一面湖水,他有那么点心神驰往了。
海潮吃得差不多了,才抬眼望了望江南,若无其事地问:“你把我挟持到这里干嘛?大教授玩小花样太可笑了吧。”
江南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又慢慢吐出来,看着倦倦烟尘在空气中一点一点的扩散开来,慢悠悠的说。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些帐要算吗?”
“我又没有欠你什么!”海潮有些迷惘,没好气地说。
“当然有!因为那次带你回家被同事看到,害得我丢了饭碗。我认为不会再见到你,谁知命运这神又把我俩安排到一起了。哈哈,现在是我讨回债务的时候了。”
听完,海潮怔愣着。
老天!有这种事吗?她根本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看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像是真的。海潮不以为然地想着,接着无所谓地耸耸肩说。
“然后呢?你还有什么精彩的表演让我足以信服的谎言?”
“而且——”他的目光紧紧锁住她。“你偷走了我的一样东西,”
海潮气得要爆炸了,狠狠地说。
“你少血口喷人,我江海潮长这么大从不偷人东西,更何况你那个狗窝一样的地方根本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你贴我钱,我还怕脏手,更不用说偷了。”
江南笑吟吟地靠在椅背上,拍掌为她喝彩,他喜欢看海潮发怒的样子,他有的是耐心,他相信驯服一个刺猬一样的女孩子是件很好玩的事情。他有自己的游戏规则。
海潮看到江南竟在为她拍手喝彩,脸上是扬着一抹邪气的笑容,可恶的笑容,该死的家伙,真要气死她,要知道别的男孩也都是宠她爱她的,从没有人像这个臭江南一样。
江南探起身,深邃的眼眸凝望着海潮,一字一顿地说。
“我也会偷掉你的那样东西,让你尝一尝痛苦不堪的滋味。”
“随便你,我是个身五分文的穷光蛋,你爱偷什么偷什么:”
江南心里暗笑,他失掉的是心,被这个精灵古怪的小丫头偷走了,他也要她尝尝为情所困的滋味。
第二天。
海潮很远就看到许晴在等她,有些望眼欲穿的样子,海潮三步两步赶上来。
许晴特意打扮过,虽然只是浅浅的淡妆,也妩媚很多。看来女为悦已者容,这句话真是说出一句真理,想来她是为那个鬼江教授打扮罗,海潮觉得好好笑。
许晴迎上来,亲亲热热地牵住她的手,半真半假生气状。“好啊!昨天晚上到哪儿风流去了,老实交待。”
原来许晴有些吃醋,吃她和江教授的醋,以为他们昨晚真不敢往下想。她用力把许晴一推。
“你少胡思乱想,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我是顶讨厌和男人打交道的,我觉得他们挺脏的,想着我们碰碰手臂都恶心得要死,更何况去拍拖什么的,你别恶心我了。我们只是去买书,然后他把我送回我家,所以我没有回宿舍。现在放心了吧。”
许晴心事被海潮说破,脸上挂不住了,跳起来打她。
“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海潮边跑边做鬼脸,转身冲着在后面穷追不舍的许晴做鬼脸,两个人都开!心大笑,海潮不依不饶学着江南的腔调:“许晴同学,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帮我搞个成立文学研究社的策划方案出来?”
不料,脚踝碰到了一块石头,传来一阵剧痛,她重心一个不稳,眼看要瘫倒在地了
一双坚实的臂膀撑住她
海潮看着江南小心地扶她坐在地上,一双大手则忙碌地检视着她的脚踝,每摸一处,便细心地抬头问她会不会痛,待她摇头之后,才渐渐加重力道,反复地问她。
仔细检查之后,江南确定了她只是单纯的扭伤,但是有肌腱拉伤的可能:当怔在一旁的许晴反应过来时,江南已经一把抱起她,走向学校的医疗室。
诲潮在他怀里挣扎着,她可是有男人恐惧症,厌恶一切和男人的肌肤之亲,这个色胆包天的臭男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抱着她大大方方地在校园里招摇,简直
江南用他有力的双臂把海潮柔软的身体箍得紧紧的,低下头来威胁她。
“你再乱动,我就当众吻你,我说得到做得到。”
海潮看了看四周伫足看着他俩的学生,心里暗自得意。
哼!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堂堂的大学教授,要做到为人师表吧,量他也不敢。
于是挣扎得更厉害,对江南是连踢带掐。江南再次低下头,眼里是一簇簇火焰在燃烧。
“因为你,我已经被炒过一次鱿鱼,再炒一次又何妨?”
望着那英气迫人的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海潮害怕了,要是在那么多人面前被吻,真是要丢死人,江南可以不在乎他的饭碗,她却不可以因此丢下学业,只有从长计议,乖乖的听他的话。
由于脚受伤了,海潮只有在宿舍休息了。
她不能理解现代速食的爱情观,杯水主义者大有人在,有些人还鼓吹什么一夜情,老天,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糟糕一踏糊涂。
听着收音机里传来的那首她的背影,苍凉的歌声在房间里回荡。她想起了田震,想起了他那挺拔笔直的背影。
田震是大四的学生,学企业管理的,也是学校鼎鼎有名的潮头人物,由于成绩优异,读大二的时候就有几个大财团到学校来预定他。也因为他长得像阿兰-德龙,所以深受女孩的青眯,可是他偏偏把丘比特之箭射向了默默无闻的江海潮。
海潮聆听着收音机里传出任贤齐的那句“相爱总是简单,相处太难。”谁说不是呢?
“笃笃,笃笃笃。”门外传来敲门声,海潮回过神来一蹦一蹦去开门。肯定又是许晴那个臭丫头又逃课了。
“猪啊,又逃课了。有什么好吃的带给我?”
等她打开门一看,愣住了。
来人竟是江南,她甩也甩不掉的魔鬼。
其实她家就在台北,因为母亲去世了,继母又视她如眼中剌,所以干脆到学校来住。也许正因为有这样环境,才造就了海潮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性格,海潮不希望别人同情她、可怜她,所以伪装着快乐,伪装着无忧无虑。
江南像是看穿了海潮的心事,冲她扬扬手中的水果。
“怎么,不欢迎?”
江南跟进来,把手里的水果放在桌上,挨着海潮坐下。
海潮一推他。“有凳子、有椅子,干嘛和我坐一张床?还装模作样的当教授呢,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
江南望着她火冒三丈的样子,暗暗偷笑,心想,不知道有多少美女向我投怀送抱呢,我只是无意中坐到了床上而已,又没有别的企图,她那么认真,肯定另有奥妙,于是叹口气,故意挑衅她。
“哎,有的人真是健忘,曾经和我同床共枕过呢,现在却又装得如此冰清玉洁,要知道这样的话,可惜了我那晚强迫自己学习柳下惠。”
海潮的眼泪早在眼眶中打转转。
“你这种人真下流,无赖一个!我配冰清玉洁四字绰绰有余。”
江南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在火上浇油。
“你不会告诉我,你还保留着初吻吧!”
“当然保留着,谁和你们这些臭男人kiss,看着你们就恶心到死了!”海潮含着泪怒目以对。
江南看着小丫头像是心里被伤害极深的样子,心里大叫不好,可能真的是玩过火了,慌忙一改自己的流氓样,乖乖坐到桌旁的椅子上,柔声地道歉。
“别生气了,我只是逗你的,因为你生气的样子很可爱,所以我故意惹你生气,谁知你当真了。”
这是江南的声音吗?轻柔得宛若透明的秋风在残阳中飘荡。海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个家伙缠在一起,虽然嘴上骂着讨厌鬼,可心里对他没有一丁点讨厌。和他在一起,想骂就骂,不需要受任何拘束,反正江南不会记仇。
可恶的是江南老爱捉弄自己。这不,现在又在千般恳切,万般真诚的道歉,倒搞得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江南脑海里又打着算盘,这么特别的女孩子放过了,岂不可惜,但他现在的身份是老师,老师和学生拍拖的话,总是很别扭,如果能他的嘴角浮起了一个微笑。
“脚好点了吗?”江南低沉的嗓音从海潮的身后传来,害得她差点跳起来。
海潮已经有一个星期没见他了,她清楚得记得在她的房间里,他后来像个高贵的王子一样,和她聊着诗歌,聊着音乐和美术,没有一点点无赖相,以致于海潮心中有丝丝相识恨晚的感慨,她不敢再放肆。
海潮抬起头,看看教室里的其他学生,怕他们会对老师的话有丝毫误会。虽然每个人都一副专心写稿的样子,不过,以这种静得出奇的情况来看,恐怕每个人都竖着耳朵,想听听看是否有惊人的内幕:
“已经全好了,谢谢老师送我到医务室。”海潮很自然地回答。
江南默不作声地点点头后,便在教室里四处走动,看看同学们的作业,并且一个个加以指导,但他绝大部分心思仍留在海潮作业的题目上。
他给同学布置的作业是在两节课内,写出一篇中篇小说的梗概,然后把故事大纲和人物的关系写出来,当然,作品题目自拟。他只是看了一眼,就震惊得不得了,她用的题目竟是绿腰,有张爱玲小说的鬼气,有李若华小说的惊艳。想不到她会那样成熟。和她一比,其他同学的作品才真正是大学生的功力,而她呢?毫不费力,信手捻来的题目都有惊人之处。江南不禁为她题目中所透露出的沧桑而心惊,她有怎样的过往?有怎样的家庭
江海潮出了教学楼,看到树荫影下站着的江南,江南用眼神告诉她——你过来,我在等你。
毕竟是师生,要保持应有的距离,更何况是在校园之中。
乍起的秋风带来浓浓的秋意,两人静静地享受着校园宁静、微凉的气息。没有人舍得开口,更别说起身离开了。
校园里的路灯发着桔黄色的光,柔柔地洒下来,却难遮掩秋夜的萧瑟,只有远处的图书馆内灯火通明。
江南的目光从远处转移到海潮身上,轻声问道。
“你很喜欢写作吗?”
海潮抱定回击江南的态度是:你绅士我就淑女,你无赖,我更无赖,看谁厉害。如今江南是沉着的、冷静的、高贵得像个候爵,她只有保持着矜持,也随之玩一把深沉。
“嗯,为什么这么问?”海潮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美丽的路灯。
江南笑着摇了摇头。
“你很适合写作,你有很好的悟性,也颇有灵气,很难得的一个人才。我给你的忠告是:出去闯闯,看看外面的世界,这对你是有帮助的,否则你只有陷于很自我的小靶情的泥淖里。你的作品可能是字宇玑珠,可是没有什么生命力,顶多是换得几声称赞的一潭死水。这对一个搞写作的人来说,是很可悲的。”
江南突如其来的严肃让海潮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怎么说,她知道自己的症结被江南说中,她只希望他继续说,不要停下来。从小到大,她的人生之途是坎坷的,一路走来,她不得不自信,自信自己是最好的,可心里有种对自我的恐惧,其实她并不了解自己,她从来不曾勇敢地审视过自己。
在家里,她是孤独的,没有人真正的关心过她,养母对她是不屑一顾的态度,而养父对她不闻不问;在学校,愿意了解学生的老师廖廖无几,大学生的自主性及傲气将大部分的训话当成耳边风;同学之间,更因为同样缺乏生活的磨练而无法给予彼此深刻的忠告,因此江南的话深深震撼了她。
江南笑着斜睨了她一眼,接着又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路灯。
“不早了,要我送你回宿舍吗?”
“不用了。”海潮可不愿意被同学说三道四,即使她有些恋恋不舍。
“有男朋友吗?”江南问得极为冷静,眼光始终没有看她;
“有过,分手了。”海潮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幽幽回答。
江南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原来这样呵,我还以为”
有她这句话他就放心多了。
最后,他目送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