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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记得上次自己莽莽撞撞在此地寻他的场景,那时自己嘴里唤的还是,……宴卿哥哥。
少女眸光流转,垂下眼又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臣东厂殷姝参见太子殿下!”
话音落下,她又是没忍住泛上几许不自在,默了片刻,却闻屏风后头未传出定点的碎音。
时间静静流淌,殷姝听着一声一声的书页翻过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她终是又没按耐住,悄悄抬眼打量。
面前竖立的屏风一如上次所见那般,琉璃轻薄而莹澈,可其中又韫着一画中仙人。
殷姝软软吸了口气,踮着脚尖将自己身形挪了几寸。
而后自那琉璃屏探出一分视线来,果见那画中谪仙早已自画里走了出来,懒懒斜倚在那罗汉床上阅书,温和如玉,俊雅绝轮。
看见人冷白面容的那一刻,殷姝仍是没忍住呆呆失神,他确为长得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人都要好看。
比惊为天人的哥哥生得还要好看。
猝不及防,却见男子那双似聚了月色清晖的幽眸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细细看了,那如画精致的眉眼勾出一道漫不经心的寒戾。
殷姝瞳孔微愣,为何一向温润柔和的白玉会蕴蓄出这种神情看她?
像是在生自己的气一般……
她细细想了一想,除却自己前几日偷偷跑掉之事,她似乎并无不妥的地方。
况且,偷偷跑掉的那个蒙面姑娘他也不会知道是自己。
莫非……少女茫茫然眨了眨眼,是因为自己方才趴在屏风后头偷看他的逾矩?
思及此,殷姝急慌忙自屏风后现出身来,规规矩矩拱手弯身。
“太子殿下,臣莽撞!”
这次,听到了头顶传来一道轻微的碎响,姜宴卿修长玉手放下了手中的书册,薄唇微勾捻出一句,“殷爱卿寻孤可是有何要事?”
殷姝愣了愣,贝齿紧紧咬着唇瓣,在她听来,男子这冷淡的话冰寒刺骨,尽是生疏。
话落的瞬间,连着湖堤醉春烟的柳都失了颜色。
可分明以前他对自己那般温柔那般好的,也叫自己殷姝弟弟……
殷姝捏紧了手心,亦想到而今两人的身份,还有自己方才尊称他为“太子殿下”……
少女心中愈发苦涩,而今,哪还能回到从前呢?
她深吸了口气,却觉堵在喉间的话有些难以说出口,自己该怎么说想和他联手抱团、寻求他帮助鬼火一案之事啊?
少女粉嫩娇靥上尽是纠结无措,又闻男子清声说:“小督主不如坐下来喝杯茶慢慢说?”
男子眼里流转的冷冽散泛了些,此刻泼了墨似的幽眸里尽是深邃,仿蓄着暗流翻涌,如此危险可又勾着人沦陷其中。
殷姝无法拒绝,轻轻坐在了罗汉榻的另一侧。
盈盈清凉莹澈的眼儿怯怯觑了一眼男子的神色,因离得近了,她发现几日不见,其冷白的面色又更白了些。
殷姝暗中思索,莫不是次次将药倒了的缘故?
下意识的,殷姝微叹了口气,又软软嗫喏,“为什么不喝药呀?”
甜糯的声线不大不小,却恰如其分的传入两人耳迹。
殷姝登时回过神来,腿一僵,带着磕在地砖之上的伤处都有些泛疼。
“我、我……臣不是那个意思。”
却见男子幽眸紧紧囚在她面上,“那爱卿是什么意思?”
“臣……”少女粉绯的面儿憋红,半天天挤不出一个字来。
却见姜宴卿面色骤然阴沉,遂即站起了身,“看来今日殷爱卿未想好同孤该说些什么,不如先回去仔细想想,待想好了再来见孤。”
凉薄冰冷的话一字一句挤进耳朵里,宛若雪水化作淬了冰的利刃,殷姝怔怔望着人阴翳的面色,生了些委屈和酸涩。
为什么对她这么凶了呀。
姜宴卿视线自少女泛红的眼尾移开,朝外冷冷唤了声,“刘德全。”
很快,珠帘一响,老宦官虾着腰入内,“老奴在。”
“送殷督主回去。”
刘德全微愕,目光在两人身上巡梭,这是怎么了?殿下一向笑里藏刀,从不如此板着一张脸喝人啊。
然主子之命绝不可违,不过一瞬,他迅疾至殷姝面前,道:“小督主,请吧。”
“不,我不要走。”殷姝已是止不住鼻尖的酸涩,她怔怔摇了摇头,眼看着面前那高大的身影就要跨出凉亭,她一急,冲上去拉人。
“不要走!”
岂料,她慌不择路,脚一错乱拌在了那琉璃座屏上,“啪啦”一声,珐琅琉璃碎了一地。
姜宴卿幽眸止不住发紧,一股从所未有的情愫骤然盘踞在心底。
而这诡异的一切,在看到少女安然无恙立在身后的一刹那,又尽数消失殆尽。
琉璃残片四泄零碎铺了一地,姜宴卿眸色微黯了黯,方才的情愫来得突然,可却带着千钧之力一泻而下,让一向理智的自己有一瞬无法思考。
他看着她,眼底愈发隐晦不明。
“又是如此毛毛躁躁。”
“太子殿下,臣、臣不是故意的……”殷姝已是快止不住喉间的酸涩,面前立着的人面色淡然的可怕,宛如墨玉的眼亦氲着锋锐的冷光。
她害怕姜宴卿以这样的眼神,以这样冰冷疏离的眼神。
“臣知错,”
少女盈盈酝出清透的泪来,蓄在眼底欲坠不坠,她知自己创下祸端,垂首低眉认错,“请太子恕罪!”
岂料,话音一落,却见姜宴卿面色更为清寒。
他抿紧了薄唇,“刘德全,给殷督主上了药再将人送回去。”
说罢,步履一转,雪白锦袍翩跹,滚出如云流水的暗纹。
殷姝再没忍住,泪瞬间淌了下来,“不要走。”
她强忍着膝间的痛意,扑了上去,紧紧攥住了人的袖袍。
“不要走……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膝盖又填新伤,还有今日受的委屈一并涌了上来,她喉间发哽,已说不出话来了。
她死死咬住唇,不想让自己在姜宴卿面前哭出声来。
可纵使咬出红印子,还是遏制不住,珍珠断了线般顺着粉颊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姜宴卿被少女的动作弄得身形微晃,他听着娇娃娃那掩抑细弱的啜泣声溢出,等着人说出些自己想听的话。
静静待了许久,纯怜的猫儿却仍只会嘤嘤的哭,姜宴卿终是微叹息一声,任由心底深处又因少女而起的涩意蔓延四肢百骸。
待少女呜咽出声之际,他转过了身来,微敛眸看着人。
“哭什么?”
刘德全瞧着两人之间诡异的旖旎,终是明白,自家主子方才起的别扭是因这小督主,可这将人弄哭了,又得自己去哄。
可哄人哪是这般哄的?
刘德全心里如明镜却是不敢置喙,他化作春烟般迅疾在这凉亭消失得干干净净。
东宫寻常本就安静的可怕,这后院的凉亭更是沉寂如寒潭。
没有旁人在,少女是哭得更加肆无忌惮,平日粉雕玉琢的乖软幼猫已哭成了花猫。
姜宴卿微抬手想托起少女梨花带雨的脸,岂料小猫儿又会错意,竟死死攥住了自己的掌心。
如是他换了另一手,微微一用力,少女楚楚动人的娇靥尽数呈在眼底,他轻声道:“不许哭了。”
岂料,话音一落,少女竟是哭得更加委屈,粉唇亦断断续续的溢出,“你、你为什么这么凶了……为什么要凶我……”
殷姝攥着手里的大掌,眸光流转看着姜宴卿昳丽清俊的脸她。
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想的,她只知道方才凉薄冷淡的雪水总算融化了些。
可她还是委屈,心底还是难受,她索性抬手紧紧攥住了男子的袖袍,可如此她还觉得不够,她又干脆埋进了男子的怀里哭。
这次少女的动作,姜宴卿似早已料到,又或是早已接受幼猫大胆的一切,他只将手抚在了少女玉颈的位置,轻轻捻了一捻。
“不许哭了。”
“宴卿哥哥,你不能凶我……”
如此,怀里的哭得楚楚可怜的猫儿闷着嗓子传出一声氲着撒娇的细语。
总算从那润莹粉唇里听到自己想听的,姜宴卿眼微眯了眯,一手顺着少女柔软的脊背,最后止在了那袅娜娉婷的腰窝处。
而后微一揽,将人与自己贴抵得更紧了些。
“你、你以后不可以凶我呜……”
殷姝蹭了蹭,将头埋得更深,搂紧人腰身的手亦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窝在男子泛着雪松香的胸膛深处,又被姜宴卿轻轻抚着,少女似要将近来受的所有担心受怕和委屈压抑一并倾泻个彻底。
不知过了多久,日光西移,渐渐隐晦暗沉。少女似总算哭够了,她蹭了蹭,将面贴在男子滚燙的胸膛处,唤了一声,“宴卿哥哥……”
“嗯。”
顷刻,听到姜宴卿轻声应答,殷姝心尖一软,怯生生自胸膛深处探出头来。
望见姜宴卿冷白的下颌,还有那双每每都能诱得她跌入的墨玉沉眸。
然很快,眼儿上很快氲出的水雾让她有些看不清面前的无暇美玉,她想抬手去擦,然男子却比她更快些。
微凉的指腹已落及自己的眼睫上,轻轻点触,殷姝愣了一瞬,如凉如水的轻柔旖情已慢慢渗进了心底。
姜宴卿视线燙灼,自己也不知今日哪来的善心,方才见那晶透的水珠蓄在盈盈潋滟的水眸里,他确生了想为起拭去的念头。
不,应该轻轻去吻掉。
轻轻吻在蝶翼羽睫上,而后在猫儿懵懂又稚涩的眸光里,掠吻蚕噬住那似花瓣一般的唇……
姜宴卿长睫微眨,掩去这已快奔泻而出又险些让他招架不住的阴暗欲·念,只抬起指腹落在了那蝶翼之上。
果然,便见猫儿先是讶异的澄澈,很快便点点溢出对主人的依赖和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