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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方才已做好心理准备,再才看见,仍是止不住的骇的眼皮直跳。
“小督主昨夜去了何处?为何是这般般模样回来?若非我出现的及时,只怕那李钦……”话说着,瞧着少女敛垂着羽睫的可怜模样,吴嬷嬷又止不住的心软。
她深吐了口气,自暗格里拿出一条上好的丝质绸缎来,递给少女。
殷姝没说话,噤声探出手来接过,待褪去团衫,内里起伏春色尽展,她执着素绢往那处缠绕上去,却在收尾时有些发了难。
她抬起眼,将寻助的目光望向面前的雍华妇人,却见人已经转过了身,周身萦绕的还是温恼。
看来,嬷嬷还在生自己的气。
香雾氤氲,待悉索的细微声响静止,吴嬷嬷终转过身来,见小姑娘毛茸茸的头深深埋着。
抬起少女的脸来,果见那张吹弹可破的白嫩娇靥上布了几道清透的泪痕。
娇滴滴的小姑娘没哭出声,莹白的贝齿紧紧咬着唇瓣,更多了些梨花带雨的楚楚动人。
吴嬷嬷心更苦涩,捏着丝帕柔柔拭去少女面上的泪痕,待擦至那殷红的唇瓣时,妇人这才觉有些不对劲。
她知小姑娘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哪哪都是宝,可以往这柔软的唇也只是粉绯的润彻,可何曾这般赤色?
甚至殷红得隐隐发肿,吴嬷嬷眼眸发紧,仔仔巡梭了半晌,却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嬷嬷。”少女吸了吸鼻子,甜软的嗓音还有些腻。
却见妇人摇了摇头,道:“小督主,昨日到底发生了何事,还请细细告诉老奴。”
殷姝眨了眨眼,“哦“了一声,“嬷嬷,昨夜我还在雪月间遇见了顾缨,还、还有……太子。”
提及那个人,殷姝不知为何心却是微微一紧,更是蔓上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待那黄花梨矮几上置着的香炉燃烬,殷姝总算将昨日发生的一切说完,但事关太子的部分,她始终不能尽数倾泻的。
她总觉得,那些事情若是嬷嬷知道了会重重责备她。
“小督主还有事瞒着?”
锐利逼仄的话在旁侧落下,殷姝本就心虚,浓长的蝶翼扑朔迷离几下,不假思索道:“没有了。”
“罢了,太子这次没发现也便算了。”吴嬷嬷捏紧了手心,这么些年,东宫说是形同虚设,可任是谁也不敢造次生乱,足以可见,太子那人恐怖如斯到了令所有人都要忌惮三分的地步,小督主绝不能再冒险这在他面前露出一丝马脚了!
“下次万不可那般莽撞,你身上的秘密绝不可暴露!尤其是太子面前一定得藏严实了!”
殷姝轻轻咽了口气,水波流转间试探问:“若、若被他不甚发现了怎么办?”
空气中冷寂几许,闻吴嬷嬷又道:“他会打断你的腿。”
语罢,一阵凉风似也适时拂来,浸得少女不禁浑身一颤,尤其是小腿处升来的寒意……
太可怕了,她一定不能让姜宴卿知道她是女儿身。
*
太阳东升西沉,天儿一天比一天暖了起来,院子里的枝叶花儿也渐渐多了些生气,愈发繁茂。
冷肃森穆的东厂倒是看着没那么寂然了,这几日里,殷姝也知外面乱得厉害,李钦忙得见不着人影,而嬷嬷给了她一册画像,让她认全其上的朝堂众臣,不至于往后见着时认不得人。
这天,正是伏在院子里那颗海棠树上竭力将人和名字对上号时,一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着火红曳撒的老宦官。
那刺眼的赤红衣裳,她似见刘德全穿过,看起来亦是个大人物。
小太监急声唤着,“督主!宫里来人了!”
殷姝扑哧扑哧爬了下来,待扑去身上的碎叶,轻轻说了声,“我在这儿。”
一行人回过头来,得见丝丝缕缕的日光尽数倾泻在“小少年”单薄的身躯上,愈显柔气。
老宦官姜贤忠愣了稍许,他在宫里侍奉了大半辈子,辛帝临幸美人无数,他也算饱过眼福,可从未见过生得如此精致之人,不若其兄长的阴寒陆离,这殷小督主可以算得上是皎若秋华霜月。
反应过来,姜忠贤谄着笑一甩净鞭,行了个礼,“老奴见过殷小督主。”
殷姝笑了笑,若是没记错,此人便是跟在天子身边伺候的老宦官,姜贤忠了。
赐以皇姓,不难看出其有多受辛帝喜爱。
“姜公公今日来,有何事?”话虽不明显的露怯着,殷姝还是不可避免的些许紧张,天子身旁红人特地跑至东厂来,怕是有何急事。
只见老宦官腆着笑,道:“圣上口谕,诏小督主您啊进宫面圣。”
“进宫?”
殷姝眉心微一跳,垂在两侧的手没忍住蜷紧了些,眼下是推脱不得了,可李钦外出办事,嬷嬷亦不在附近,皇命不可违,只能自己先随人进宫了……
“公公,劳你等上片刻,我去换身衣裳。”殷姝边说着,步履悄悄移动,却不急宦官嘴快。
“诶小督主,陛下还等着呢,老奴瞧着您这身衣裳并无不妥,请吧。”
姜贤忠腰压得更低,秽浊的眼珠一闪而过深沉的笑。
第34章
殷姝不得推脱,苦涩一笑跟着人入了宫。
待及至宫门,天色正是亮堂,她跟着前头的老宦官在恢宏磅礴的皇宫内畅通无阻,一路见着的宫女太监们见着她又极是恭敬的行礼。
战战巍巍的模样,令殷姝有些不适,她并非凶神恶煞之人……
待越过几道拱桥,亭台楼榭,两人到了一处雕栏画砌的宫殿,日光照在其上琉璃瓦上,流转出富奢琳琅的光华。
然随着脚步逼近,殷姝听到一阵女子的叫声,那声音起先还是凄厉和苦楚,可随着似抵过桌案的吱呀晃叽声,又是楚楚的吟/哦,其中仍是氲着痛苦,却又含着些说不出来的味道。
殷姝皱了皱眉头,望向前侧的宦官,却见其已是习以为常,陪笑道:“陛下此刻……正忙着,还请小督主静待少时。”
少女轻轻点了点头,耳间盈着那奇诡的女子喊声让她更为不适,只得脑中胡乱想着什么让自己思绪飞远。
正此时,却闻殿内传出一道似含了沙砾般的声音。
“让殷爱卿进来。”
闻辛帝点到自己,殷姝看了眼身侧的姜贤忠,随即移开视线提脚朝殿门方向而去。
门口立着的两个宫女战兢将门打开来,殷姝注意到两人的白皙的手背是皆是紫红的长痕,煞人的紧。
眸光微一流转,殿内金碧辉煌,纵使白天,可明晃晃的宫灯仍是点了整整一排,翡丽明亮的似宝珠一般。
可这宫殿之内,又是泛着馥郁的脂粉味道,其中还裹挟着一种有些难闻的奇诡之味。
吱呀的晃叽愈演愈烈,那女子的声音已有些沙哑,啜泣的似马上要背过气去,转一瞬,便是男子有些佞邪的狰狞笑声。
这笑,与女子的哀戚哭声冗杂在一起愈显寒彻。
殷姝望着满室的奢靡酒醉,循着声音转过了身。
在看到屏风后头两道交叠身影的刹那,没忍住一惊,脚步后却几分。
她及时将喉间溢出的惊呼咽了下去,可没止住踉跄,一个不小心脚跟一磕,坐了下去。
那座屏透出的黑影还在继续起伏,似何种猛兽般。
殷姝脑袋有一瞬的发懵,她不明白辛帝和女子是在干什么,但脑子又浮想联翩到那夜在雪月间处处门窗禁闭的房内听见的。
她细细咽了口气,大抵明白从前听来的传闻,天子重/欲,尤爱美人,而现在应当便如临幸。
殷姝脑子乱七八糟想了许多东西,终想明白了帝王宠幸便等同于男女之事……
正思肘巫山为何女子这般痛苦时,屏风里头的动静已经停了。
殷姝赶紧自地上爬了起来,细软吸了口气,轻轻揉了一揉方才震疼的屁股,极恭敬的行礼。
“臣殷姝叩见陛下。”
又娇又软的声线纵使压低了些,亦是听了如春绦漾碧水那般撩人。
辛帝有一瞬心神荡然,裹了件外衫便自屏风后头现身,俊郎的面仍是如第一次在东宫所见的那般面白泛青,中气不足。
殷姝微蹙了蹙柳眉,不敢多看,试探问了一句,“不知陛下今日召臣前来,所为何事?”
转而闻辛帝笑了一声,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男子的身躯幽幽晃近,随着那股难闻之味的飘来,辛帝伸出手将叩跪在地的殷姝扶起。
被滚烫的大掌触及手臂,少女微有几分不适,她有些僵硬道了一声,“多谢陛下。”
蓦地,那铁钳竟顺着隔了衣裳的藕臂置了腕上,殷姝瞳孔紧缩,用了用力,想将自己的细腕自辛帝手中拿回来,却是有些不可撼动。
殷姝抬起眼来,瞧见人落在自己头顶的目光如炬,带了些暗色。
“陛、陛下……”
辛帝笑了一声,总算放了手,道,“殷爱卿的手竟比朕的爱妃还要绵软凝脂几分。”
说者无意,然在殷姝听后,细弱的颈脖也僵住了,她不知该说什么,讪笑敛首敷衍过去,又赶紧将辛帝触及的手悄悄掩在了身后去。
待定过神,潋滟的水眸再一瞟,面前的黑影已顺着火红毛绒地毯一路辗转至那高处的罗汉榻上。
他道:“殷爱卿,今日叫你来,是为了商讨城中鬼火一事。这鬼火不时起了数月,近来是愈演愈烈!”
“以往此事朕交给了前殷提督调查,也便是你的哥哥,然他却意外遇袭。痛失一名猛将,朕这心里头亦是难以畅快。”
说着,辛帝睨了眼垂头矗立的殷姝,见其伤感不已,又道:“事已至此,但这鬼火之案亦是要查,查个水落石出,还天下一个交代!”
话锋一转,他朝殷姝道:“殷爱卿,此案交与你如何呀?”
看似询问可分明是不可置喙的命令和凌厉在里头,殷姝心惊胆战之外更是慌措不已。
自己德不配位怎能将此事调查好呢?她怎能接下这任务呀!
少女心跳得愈快,阖了阖唇瓣,急出言推脱,“陛下,臣……”
然话还没说出来呢,却见辛帝已偏过身,朝屏风后头斥了一声,“贱/人,还不快出来侍奉朕!”
伴君如伴虎,殷姝被辛帝突如而来的暴戾和刻薄吓得腿不禁一抖,心跳得更快。
少女捏紧了手心弱弱吸了口气,不敢再说话,立得规规矩矩循着合适的机会再做推辞。
不过稍稍,只见屏风后头迤迤行出一个女子来,殷姝纵无意端详其模样,可也总感觉女子死死正蹬着她。
顾盼盈盈的鹿眼一看,殷姝得见那女子的面容时不仅愕然,这不就是第一日上朝在宫门时向自己求救的少女吗?!
可眼下,她的眸光氲着锋锐的刺又带着难以压抑的凶狠和恨。
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