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夜晚

曾世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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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是一部深奥的天书。

    虽然,每个人都是在夜晚的怀抱里成长,但“只缘身在此山中,不识庐山真面目”要认识夜晚,读懂夜晚,品赏夜晚,收藏夜晚,还得有夜缘。

    那年,我在东兴边防分站当新兵,在整整一年的每晚,都有一个钟头的站岗。军人就要与夜晚打特殊交道。我把每班岗的时间折算,一个月约有四个,一年约有四十八个整夜,与夜晚幽会。

    严格地说,站岗要全神惯注地捕捉可疑的声音,发现可疑的踪影,排除可疑的危险。然,我在安全系数有绝对保障的前提下和夜晚偷着乐。

    理由呢!是我们部队养有一条生龙活虎的黄狗,我私下叫它小黄。它的形象与我刚跨入军营的花季容貌相仿。是男的,跟我同类。它虽属本地种,却极像训练有素的军犬。其它家狗一有风吹草动,就像发癲一样,汪汪汪地高音独唱,又立即惹出一片大合唱。把静谧的良夜,撕开一道道口子,把人家的美梦,无情地拤断。而小黄从不乱叫过,巧妙地掩蔽。俗话说:不叫的狗才咬人,可它从不咬人。它的识别能力强,你是个好人或混蛋,一看便清楚。记得我俩刚见面那会,相互对视三、四秒钟,它似乎就知道我是它未来的哥们。尾巴摇摇地回到它的岗位。

    我与小黄好像前世有缘,你别不信。刚到那晚,我正式站岗,当我跨出门口时,它就在一旁等着我,似乎在对我说:“走吧!我们一起守夜去”它俨然一位老兵的姿态,对我传、帮、带。我们出征了,它忽前忽后,忽左忽右。有时我像跟着它,有时它像跟着我,形影不离,酷如多年的知音。它仿佛为结识我而愉快,我也为有这样亲密的无言战友而庆幸。

    有它在,我的跳蚤胆像吃了激素,大得包天,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它有一扇“超级脑”有一对“千里眼”有一双“顺风耳”还有一对“犀利鼻”这就等于给安全上了四道保险杠。我们从上岗至下岗,都善始善终。

    这班岗的情景,成了我以后每班岗的复制品。这是我俩的一道独特风景。

    一个月后,我已轻松抚平高度戒备的心理,熟门熟路地进入夜岗的常态。

    我每晚都应夜晚之约,但总有种敬畏感,那就是我对夜晚还很陌生,为更多地了解夜晚,熟悉夜晚,我由此打开品赏夜晚的情趣,慢慢地接近夜晚的境界,自认为有如下新发现:

    夜晚的神秘。夜晚有上下两种颜色。低空黑暗,高空深蓝。黑暗的功能,是用于囚禁一切生灵的视野。并强制你在这个黑咕窿咚的迷宫里休养生息。所以,黑暗就是夜晚的神秘,也是夜晚的招牌。人类就是在这种神秘的状态下休养生息。于是就有了十月怀胎,生产、成长和发展的定律,否则就没有世界。可见上苍他老人家这样安排,是多么英明。

    高空的深蓝,是对低空黑暗的解密。

    夜晚的味精。每当有月亮的夜晚,特别是月盈期,那个洁洁白白,圆圆满满,鲜鲜嫩嫩的月亮,如同一位绝美的少妇,她将自己丰产的银光,慷慨地赠送给大地,你就像喝了一碗放好味精的靓汤,神清气爽。这样,月亮就是夜晚的味精。放多与少,全凭月亮靓姐的口感。所以,她用月盈月亏的语言告诉你。

    夜晚的装饰。星星是夜晚的专门装饰。在爽朗的夜晚,天空深深蓝蓝,宽宽阔阔,高高远远。以银河为界,两岸都聚满了星星。它们似乎每晚都进行山歌对唱。这也许是它们唯一的文艺活动,所以很投入,一直唱到天亮才回去睡大觉。

    如果没有星星,夜晚就没有名片和美感。

    每当我品尝夜晚时,就如同处在“世人皆睡我独醒”的草园,这美丽的夜景就像为我而绽放。

    我的夜岗,并不孤单寂寞,风儿为我提神。雨儿为我演奏。虫儿为我欢唱。蛙儿与我聊天。远处传来雄鸡的报晓,为我祝福。

    这是一名守卫在祖国母亲身边儿子的情怀和浪漫。

    当然,夜晚还有许多不便解读,也不能解读的神秘。因为这个世上,就是一半清醒一半醉的。

    我经历的事情,很多已淡忘,模糊,甚至没了痕迹。但,那年夜晚站岗的画面,却被我收藏进我记忆的博物馆,它们经常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仿佛就在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