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证明

曾世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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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语云:男人无须不成相。这或许是“神仙”给男人开出的一张证明。它是公开的,不用隐藏。是透明的,像贴对联一样,贴在大门口。是乾坤的,不可更改。胡子可以理直气壮地对苍天,大声地宣告:我是男人。可以对全地大声地宣告:我是男人。可以对世人,大声地宣告:我是男人。

    如此说来,胡子是男人的专利,是男人的男人,是男人的丰碑,是男人的伟丈夫。

    在孩童时的某天,我奶奶给我讲一件非常有趣的典故。因了有趣,所以它一直珍藏在我记忆的博物馆。奶奶说:“旧封见(奶奶说不清哪朝哪代,就把远古统称为旧封见)的男人,尤其是有身份的男人,没有胡子就要种胡子。”可见胡子在那时候,是多么时髦走红、神气和荣耀。没有胡子是多么没脸,无能和自悲!说白了,没胡子就没有做男人的资格。听得我云里雾里的。我知道花草树木,稻瓜蔬菜等植物,可以种植,但要说种胡子,此乃天下奇闻了。

    至于怎么种法,种得成功与否,奶奶没写下文。点到为止。这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吧!

    在远古时代如马克思、恩格斯那种胡子的版本,是一种标杆,一种朝流,一种仰望,一种底线吧!可是旧封见的车轮,当然无法滚进我们的新时代。胡子的荣耀和鼎盛,已经沉落和衰枯。以胡为荣的观念,已荡然无存了。但我的外公,是个特立独行的另类。他也许够得上大胡子吧!他的脸部都是由白雪雪的胡子来装饰的。不说话,不吃饭时,嘴巴都被胡子天衣无缝地遮蔽着。好像成了非常秘密的防空洞通口。说话和打哈欠时,嘴巴一开一合,胡子随着声音的高低,长短,有极强抖动的节奏感,富有韵律。有次他喝完玉米糊后,洗洗涮涮好一会才洗干净。他的胡子呈“v”字形状。外出行路时风一吹,飘飘忽忽的,像一座天然的倒立雪山风景,煞是好看。

    我长大了,出来闯世界,正好赶上学习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和毛泽东著作的高潮。从许多相片来看,马克思、恩格斯两位超级政治伟人,他们的脸面,就如同一座雪山丛林。他们的胡子都是卷曲的,好像现代女性电过的卷头发。他们不知从何时蓄的大胡子。除了政治家的角色外,还是个纯正男人,他们也有七情六欲的吧!不难想象,他们在热恋,在婚后,亲吻时,女的不就像一头撞进了茂密的荆刺里?痒痒的,酥酥的,爽爽的,当然还是甜甜的啦!

    胡子问题,于百姓而言,政府没有文明规定,愿留就留,不愿留就刮。愿留多长也没人管。但在军队不行。军队是男人世界。如果大家都留着长长的,短短的,浓浓的,黑黑的,白白的胡子,集合时,简直就像胡子进行大比舞,军队不就成了胡子军了么?成何体统?所以,最高统帅部决定,全军只允许贺龙元帅一人留胡子,一律嘴巴无胡。胡子成了贺龙的代名词,在一定特殊的场合,胡子这个称谓,比贺龙的真姓实名显得更有份量,更加响亮呢!

    军容风纪,把胡子拒绝于门槛之外。

    胡子不是道可有可无的话题哦!我这篇以胡子为题的文字,算不算得首创呵!

    还有另一番不容忽略的情景,在民间,人们在审美情趣上,虽已排除了胡子,但在潜意识里,对胡子怀有一种敬畏感:嘴巴无毛,办事不牢。这是广泛共识,并代代不息地流传。所以胡子是男人成熟的标志,我以为胡子将人生分为三步曲:

    第一,孕育曲。当胡子的胚胎还在肌肉里孕育时,人生正处于助跑线上,刚走出学校大门,就走进社会的大门,就像刘姥姥进到大观园,什么都觉得新鲜。在工作岗位上,板凳还没有坐热。俗话说:工多手熟。你的工不多,手难熟,所以办事毛糙、误差、错漏的现象发生,在所难免。因此,用嘴巴无毛,办事不牢,这把秤子来秤一下你的斤两,最恰当不过了。

    第二,诞生曲。从胡子的诞生到成熟,如同果树长到一定的程度了,就开花结果一样顺理成章。这步曲,胡子又粗又健,颜色墨黑。在职场上见识多,世面广。就甩掉孕育曲的幼稚病,办事趋于稳重、老练、扎实、成功。艺高人胆大,勇气倍增。许多探索,发明,创新等硕果累累,事业兴旺发达,几乎都在这步曲灿烂辉煌。

    第三,衰老曲。事业由巅峰向下滑落。这步曲,胡子已被无情的岁月染成了银丝。能保持前曲的成果,就难、难、难了。当然也不排除有“大器晚成”的个案。

    我是个胡子,而且比胡子还要胡子。我的父亲不是胡子,我四兄弟里除了我,没有一个是胡子。我的大家族里,也没有一人上胡子的排行榜。我以为,我的胡子是我外公隔代遗传给我的一笔“宝贵财富”

    假如我这脸可观的胡子,要是长在马克思、恩格斯的那个时代,可就是吃香喝辣的好运气了。可怜我的胡子,生不逢时啊!胡子的时髦、荣耀和鼎盛的光环,我一点都没沾上。更谈不上享受了。这些荣誉的香味,我一缕也没闻到。我现在的胡子,只不过是过时了的肉票,粮票和布票。不是吗?我们这个时代已经无法容纳胡子了。因为胡子,已被人们的审美目光所淘汰了。人们把旧封见没有胡子,被视作连做男人的资格都没有的奶油小生,捧为帅哥,酷哥和“伟哥”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既然如此,外公塞给我的这笔胡子财富,我就不能使用,(即留胡子)也不敢使用。我怕我的胡子反射人家的眼球,人家会骂我是个外星人。虽然并不是我的罪过,但一种自悲感的阴霾始终笼罩在我的心头。于是我不得不返还给外公。那就是把胡子刮掉。这样,刮胡子就成了我每天早晨第一堂的必修课。我在我那一亩三分地的脸庞上辛勤地深耕细作。首先是准备工作。用毛刷在脸上刷上一层波涛汹湧的白色香皂泡沫,把胡子坚硬的嚣张气熖打下去,让它们乖乖地服软受刑。如果你嫌麻烦,不做好应对胡子的准备工作,那胡子就用根部放血出来向你示威,向你反抗。用辣痛来报复你。让你辣得难受。紧接着用三道功夫来收拾它们。

    先把我使用的三种工具晒一晒。开始用剃刀。但笨手笨脚的我,适应不了它的技术要求,有时候把脸刮伤得像条苏伊运河,血流澎湃。只好改用电动剃须刀。但这个主儿的速度真像个小脚女人,慢慢慢地走。小打小闹的只能是马虎。而我那一片野茫茫的胡子森林,猴年马月才能刮完呢?这样的速度,刮趟胡子,少说也得四十分钟。我恨铁不成钢。它适应不了我办事快快脆脆,风风火火的性格,害得我心燃起一堆熊熊篝火。我把它给砸了。改用双面刀片。把它组装好如同一把丁字型的大板锄,占地面积宽阔,像大型收割机在茫茫田野上收割一样痛快。成倍地提高了功效,这才是我理想的工具。就把它固定下来,直到如今。

    寒来署往,几十个春夏秋冬,我用钝了丢去的刀片,叠加起来,或许与我等身。

    好了,开始动刀。第一道功夫:无情扫除。这是粗放型。把胡子视作破坏我美容的障碍,将它们彻底的清除。实行大面积,全方位,快速度的清除方针。沙沙沙,沙沙沙刮断胡子的声音,只有我自己听得到,听得懂。这是战刀在胡子森林地带,驰聘纵横,长驱直入,胡子如催枯拉杇的惨败,这是我清除胡子胜利的赞歌。第二道,风卷残云,这是打磨型。以嘴巴为转轴,向左努嘴就绷紧右脸,向右努就绷紧左脸。向上努,就绷紧下巴及喉结区域。向下努,就绷紧上唇(鼻孔前的开阔地)。绷紧得不能再紧的程度。如此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反反复复地努来努去,把我的人脸努成鬼脸。让刮刀顺着刮,倒着刮,横着刮,斜着刮,360暗毓巍iu夂拥囊跤埃闷し艟硌艄猓短臁自啤5谌溃沽潮菊妗u馐谴蚶靶汀s米笫肿魑讲欤谌澈拥牟课唬蠢椿鼗氐卮ッ裉嚼灼饕谎阉髀┩11钟性指校蔚读18砀牒咏心闼牢一畹哪剜闷し粝穹课菽谇阶靶薰文遄樱衿当砻媾坠獯蚶耙谎交改澹饬痢;蛊し舯纠疵婷病?

    每天早晨,我的胡子就这样抢夺我二十多分钟的时间。尽管有时候我忙碌的身影,赛过陀螺的转速。但如果不首先除掉胡子这个拦路虎,不除掉这个破相的累坠,我就不能展开清晨的翅膀。所以我那鲜鲜嫩嫩,青翠欲滴的时光,都被胡子撕碎得像它们的形状一样,并与胡子的残骸绑成一体,被哗哗啦啦的自来水冲进了下水道。我本该有着如旭日东升的好心情,都被胡子这盘嗅水给浇灭了。

    想偷懒都没门,刚开始胡子尚处于幼苗期,就三天刮一次。后来它们越长越快,越长越粗,就两天刮一次,再后来胡子好像有意捉弄我,刮次数越多,它们就越长得快。如今本应一天刮两次才行,这不,午休起床后,脸痒痒的,我的手本能地摸一摸,结果沙沙地响,这就把我搞懵懂了,我记得早上已刮过了的呀!可现在胡子们像“桃花依旧笑春风”地喜气洋洋。

    算啦!一天要刮两次,烦不烦嘛!也没时间,我只好向胡子投降了,让它们长到明早。一天就刮一次,而且形成了我铁定的制度。

    人老了,胡子也老了,但它们的长势并不老。它们比庄稼,比蔬菜等植物长得更快。因为这些植物是一个星期或十天半个月施一次肥,而我一天就给胡子施三次肥,能不长快吗?它们似乎对我讽刺地说:“主儿!你脸上就如同一块肥沃的良田,是我们心仪的江南家园,我们就长住于斯,看你能把我们怎么的”我只能无奈地默许了。

    假如我真的三天不刮胡子,你在街上遇见我,也许你会有“好像在哪见过”的陌生。如果让胡子们疯狂地生长的话,其长度或许能绕地球三周半呢!

    从我的胡子诞生以来,我就把它视作一种负担,一种烦恼,一种尴尬,一种无法医活的顽疾。这样的心态,使我常常有意无意的翻看那幅还没长胡子的昨日黄花的生活底片。那时候,我的人生处于阳光明媚,风调雨顺,含苞待放的景象。我像雨后春笋,丰丰满满,白白嫩嫩,健健壮壮。虽然我是个正宗男人,但人们都异口同声地说我像个靓妹。我成了俊男的美女了。我在部队当基层干部的那阵子,首长们外出,需要随行时,我都是第一人选。博得首长的厚爱,我的心像泡在蜂糖里,甜甜蜜蜜的。

    节假日,我穿着四个袋的军官服(那时不实行军衔,四个袋的军装都能赢得百姓们羡慕的荣誉)逛街时,每回我的口袋都盛满异性们从暗渡陈仓的渠道,频频地向我射过来一道道闪电的目光。我知道这些目光里包含着一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正常心理活动,好奇地欣赏一下。尽管如此,从感性上我还是觉得那道道的目光,有如那种久旱遇甘霖的一瓶瓶清泉,润心。有一盘盘如炖鸡汤的补品,养心。有一杯杯如茅台般的美酒,醉心。当时我还没有进入恋爱季节,这些目光火辣辣地惹动我正处于青春萌芽期的荷尔蒙。

    因此,我美滋滋地给自己打了个喜玛拉雅山的高分。我想,见过我而没有心动的少女,除非她患了神经麻痹症。就像一台高水平的春节晚会,还愁没人欣赏吗?被人爱慕也是一种幸福。我感恩上帝的旨意。我感恩父母,给我一张品牌的相貌。我感恩胡子,它们没有在我脸上青春缩放时出来冲淡魅力的浓度。

    多年来,胡子们盘据在我的脸上,像篱篱原上草,一朝一扫荡,刮了不除根,转眼它又生。莫非上帝不想让我十全十地完美吧!所以就故意在我的脸上撒下一地鸡毛。既然如此,胡子,那我们就是今生有缘,不离不弃,来生还要一起走。不过我不允许你们过分地张扬,给皮肤留点空间。不要喧宾夺主,给我留点面子。让我们一起走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