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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龙毒?
柳仲强瞪着仍握在自己手中的女儿的手,既惊且疑。
“好烫好烫”
柳依颜突起的呻吟声更加证实了他此刻心中的揣测。
这怎么可能?
这火龙毒是他十三年前到云南采药时,无意间误闯一个山谷,撞见一只正吐着火舌的恶龙,他想尽办法才从恶龙脚下逃过一劫,但是也在无意间削下恶龙脚上一块皮,还取了它一瓶血。
回来后,他不小心让只小狈将恶龙的皮给啃了一口,原以为没什么关系,不料没多久,小狈便倒地哀嚎,还猛吐舌头,看似体内灼热异常,最后小狈受不了,竟然跳到水池里淹死了。
那时他才发现,原来恶龙的皮有毒。
基于对医药的热爱,他开始潜心研究恶龙的皮与血,希望能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毒,同时也希望能研发出解药。
而那个毒就是此刻柳依颜身上的毒——火龙毒。
都过了十三年了,当初他发现,而又在一年后决定销毁,但却突然消失不见的火龙毒,为什么会在此刻出现?
又为什么会下在她的身上?
阎鹰是在哪儿发现她的,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好烫好烫”柳依颜呻吟声加大,蓦然又转为低泣。“阎鹰救我阎鹰”
见女儿昏迷中却声声唤着阎鹰的名字,柳仲强心中疑惑更增,但思及女儿此刻的状况,他只能按捺下满腹疑问,打开叫人自他房里取来的包袱,在瓶瓶罐罐间搜寻。
“有了!”他笑着拿起一个白色小瓷瓶。
就是这个了,当年销毁恶龙皮的同时,他也以恶龙血制造出了解药,不仅可以解除火龙毒,甚至可以增进功力,不过以女儿的脉象来看,她不习武,所以吃了最多可以强身延年益寿。
“阎鹰救我阎鹰”
柳仲强急忙从瓷瓶中倒出一颗红色药丸,打开女儿的嘴,塞了进去,直到听见她吞下去,才放开手。
“都过了这么多年,希望这药依旧有效。”
屏住气息,柳仲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望着床上的女儿,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
约莫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床上的柳依颜突然张开眼睛瞪着他。
“颜儿?你醒了?”柳仲强忙不迭凑上前,迭声询问。“好点了吗?还会”
“嗯!”柳依颜霍然张嘴,喷出一口黑色浓血。
柳仲强只来得及屏住气息,却避不开浓血,被喷的一头一脸。
柳依颜无神的眼睛望了他一眼,旋即又缓缓合上,但呼吸显然平顺多了,也不再喊烫。
柳仲强顾不得身上的脏,上前执起女儿的手把脉,只见她脉象平稳,原先一股又大又急的热流已然减缓,体内同时也升起一股凉流,逐渐与热流会合中。
药起作用了!太好了!
柳仲强将女儿的手轻轻放在床上,替她拂去额前汗湿的细发,静静凝视她的睡脸一会儿,随后转身出了房间。
该换下这身脏衣服,然后找阎鹰来解解他心头满满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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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主,听说柳姑娘是柳老爷的女儿?是真的吗?”
由于不放心庄主与柳姑娘,杨霆将其他人交给吴义,自己一个人快马加鞭回紫药庄。没想到才回到庄里,就听见这样的消息,杨霆来不及休息,急忙前来询问站在柳老爷房前似乎在发愣的庄主。
阎鹰目视远方,脸上毫无表情,对他的话也恍若未闻。
“庄主”
两人身后房门传来一声咿呀,只见柳仲强开门走了出来,边走边拭着满头的汗水,显见为了解去女儿身上的毒,费了不少功夫。
“柳老爷,”杨霆立刻转身行礼。“辛苦您了,柳姑娘的毒可解了?”
柳仲强放下手,先望了眼沉默注视自己的阎鹰,没略过他眼中隐隐约约的焦急与期待。
“她中的这毒,不好解,不过目前是没问题了。”
柳仲强看着阎鹰脸上明显露出的放心,眉头不由皱了起来,眼尖的杨霆见状,立刻找借口开溜。
“既然柳姑娘没事了,那我还得去城里办点事情,我先走了。”话还没说完,人就已不见。
“鹰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在哪遇见颜儿的?她又为什么会受伤,还中了毒?”
“义父”阎鹰迟疑着,不知是否要照实说。
“说吧,”柳仲强坚持催促。“一五一十的说,绝对不能有所隐瞒。”他必须知道他心中的怀疑是否属实,那个人是否又出现了。
“义父知道我这趟回去是为了接我娘来庄里享福的”说到最后几个字,阎鹰语气干涩起来,愤恨之色也上了他的脸。
“你娘?”这话倒提醒了柳仲强。“怎么不见你娘的人?”
“她死了”一字一血泪,阎鹰再次为自己身为人子不但无法替娘亲送终,甚至也无法立刻手刃仇人,感到羞愧。
“死了怎么可能?上次你派人送钱回去,她不是还好好的?”柳仲强愕然,好半晌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都是我的错!”阎鹰突然迸出一声低吼,赤手空拳拍打着身旁梁柱,震的屋顶落瓦纷纷。
“如果不是我派人送钱回去,我娘也不会被杀,如果我早点回去,把我娘接来这里,她也就不会死了!都是我的错!我该死!”
听到这里,柳仲强也多少明白一些事情经过。
“冷静点,鹰儿,这不是你的错。”他拍拍阎鹰的肩。“鹰儿,你的孝顺我最清楚了,为了接母亲过来,你的努力庄里的人都有目共睹,你不该自责的,该死的是那个为了钱杀人的凶手!”
“没错!”阎鹰突然转头瞪他,皆红双目射出灼灼骇人恨意。“该死的是那个凶手!”
“你”柳仲强被他的目光镇住,脑中突然浮现不好的预感,胆战心惊的问:“不会是颜儿吧?”
难不成多年孤苦无依的生活让颜儿学坏了?不,不会的!颜儿不可能杀人的!
“不是。”阎鹰掉转头。“不过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柳仲强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个清楚啊。”
“杀死我娘的人名唤杜耀,是柳依颜的义兄,为了救他,她花了五百两买通县大爷,让杜耀由死刑改判为流放边疆。”
“五百两?”柳仲强皱起眉,一下子就捉住重点。“颜儿哪来的五百两?”
阎鹰回头看着义父,暗黑眼瞳没了先前的恨意,反倒闪着迟疑。
怎么说,眼前这老人都是在他性命垂危之时,救了他的人,说实话只怕会伤了他的心。
“你就直说吧。”柳仲强叹口气。
“她将自己卖身青楼三年,五百两。”
“卖身青楼!”柳仲强如遭重击,踉跄退了几步。
他柳仲强的女儿卖身青楼?
纵使没有功名,纵使身为一身铜臭的药商,可他毕竟也是出身书香世家,相当注重门风,谁料到如今他的女儿竟然卖身青楼?
可悲啊,可悲!
柳仲强老泪纵横。
若非当年那场家变,他们又怎会父女分离,又怎会让颜儿沦落青楼?
“义父”阎鹰不忍的看着老人遭受打击的模样,却找不到话来安慰老人。
“卖身青楼?”柳仲强语音破碎。“为了一个男人,她竟将自己卖身青楼?什么样的男人值得她这么做?”
什么样的男人值得她这么做?
阎鹰何尝不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然而只换来心头苦涩的感觉,却没有答案。
“她爱那个男人吗?”柳仲强突然揪住阎鹰衣裳问到。
“我不知道。”阎鹰试着淡然回答,却尝到自己嘴里苦涩的酸意。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愿面对
“鹰儿,”柳仲强突然目光炯然望着他。“你喜欢上颜儿了?”
“我没有!”阎鹰否认的太快,却给人一种心虚的感觉。
“是吗?”柳仲强若有所思的笑开了。
三年来与鹰儿朝夕相处,还不了解他吗?
如果这么轻易就让他骗过了,那也枉费自己身为他的义父三年了。
阎鹰别过头去,不愿面对义父那似乎能看穿他内心深处真正想法的眼光。
他不可能爱上柳依颜,绝不可能!
他或许心疼她中毒的痛苦,或许也关心她的安危,但那都只是因为那个黑衣蒙面人原本打算对付的人是他,而她只是为了来警告他才会被砍上这一刀。
不论对她有任何感觉,纯粹都只是愧疚而起的。
对,只是因为愧疚!他不可能对杀母仇人的义妹有任何感情!
不可能的!
只是在他这般努力说服自己的同时,心头竟冒出一个不同的声音。
如果说是救命恩人的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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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围墙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
“铿!铿!铿!”
三更天了,照理说,这时候除了巡逻的守卫外,庄里所有人应该都在熟睡中,然而却有一个身影偷偷摸摸的溜进后院。
他看看四下无人,便自怀里揣出一样雪白的东西,原来是一只鸽子。
鸽子一阵挣扎,发出啪啪两声,还咕咕叫了下,他吓得立刻紧紧捉住它,趴倒在地。
四周依旧一片安静,似乎没有人听见方才的声音。
他吁了口气,缓缓起身,这次注意到不让手里的鸽子发出声音,这才又自怀里掏出一张纸,小心翼翼的系上它的脚踝。
又四下望了望,确定没人,他这才放开手。
“我说啊,谁会想到庄主这次带回来的姑娘竟然是柳老爷的女儿?”
突然响起的谈话声吓得他倒抽一口气,连忙四处张望,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不是吗?”另一个声音接着道,同时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他站的地方。
躲不过了。他一咬牙,硬着头皮主动往他们走去。
“人生真是难测”守卫之一突然住嘴,对着他行礼。“吴护卫,您还没歇息啊?”
“辛苦了。”吴义冲着他们点点头。“巡逻多用点心。”
“是!”错身而过的同时,吴义松了口气,也听见身后两位守卫的交谈。
“吴护卫真是用心,这么晚了还来巡视。”
“那可不?否则人家怎么从守卫升任护卫啊?”
吴义低下头,加快脚步离开,却避不开心头升起的阵阵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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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然没死?”
有人解了她身上的毒?这怎么可能?
“紫药庄何时出现一个懂得解毒的人物?更何况还是十三年前那个家伙无意间发现的火龙毒?”
他忿忿将手中揉成一团的纸条扔到地上,这举动惊吓了另一中握着的鸽子,它不由振翅欲逃。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非那个家伙没死?”
他无视鸽子的挣扎,手中力道越来越强劲,鸽子挣扎也越来越激烈,间或发出几声惊慌的叫声,而后曳然倒在他手中,死了。
不,不可能!
他甩掉手中已死的鸽子尸体,努力安慰着自己。
当年他杀了那个家伙的女人后,也砍了那个家伙一刀,深可见骨,血流如注,他绝对不可能活下来!
在紫药庄里的一定另有他人!
绝对不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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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儿,你终于醒来了。”
谁在叫她?
柳依颜张开沉重的眼皮,茫然的思忖着。
这声音苍老有劲,却带着哽咽,似乎非常激动,隐隐约约仿佛在哪儿听过,但是她却想不起来。
只觉得应该不是义父的声音,因为这声音比义父的沙哑多了。
“颜儿,”一张放大的老人脸孔突然出现在她眼前,迭声问道:“伤口还疼吗?身体会不会还觉得烫?”
“你,是谁?”柳依颜愣愣的反问。
她到了什么地方?这人又是谁?为什么一脸关心焦急?阎鹰人又到哪里去了?
“阎鹰呢?”思及此,柳依颜立刻问,一双眼不住的四下搜寻。
“颜儿,”柳仲强再次凑到她眼前。“我是你爹啊!”“阎鹰呢?”柳依颜仍怔怔的呢喃,似乎没听见他的话。
“颜儿!”柳仲强低喝一声,双手捧住她的脸颊,硬是要她仔细听进自己所说的话。“我是你爹!”
“爹?”柳依颜吓得倒抽一口气,猛然坐起身,退到床角。“我没有爹。”
她自七岁就是孤儿了,如今怎会突然冒出一个爹?
她在做梦,她一定在做梦!
但是自从被义父收留后,她还断断续续做了一年的梦,梦见爹娘来接她回去,但之后就不曾再做过这样的梦了,怎会在这时候又做起这样的梦?
莫非她毒发身亡了?还是毒性太强,让她产生幻觉了?
“不,你没死,颜儿。”柳仲强又往前一步。“你也不是在做梦,这是事实,我真的是你的爹,你和你娘长的是一模一样,而且你的右肩上也还有当年我带你出门时,你不小心被树枝划到的旧伤痕。”
“我没有爹。”柳依颜摇着头再次重复。
“颜儿,相信我,我真的是你爹。”
“你真的是我爹?”柳依颜望着他脸上真真切切的焦急,心里头突然慌了,不假思索的嚷嚷。“阎鹰呢?我要见阎鹰!我要见阎鹰!”
“阎鹰?”柳仲强一愣。“你要见阎鹰?”
“我要见他!”柳依颜坚持着。
她一定要见阎鹰,只有亲耳听见阎鹰证实这件事,她才愿意接受,才肯相信这是事实!
柳仲强望着她坚决的脸色,突然轻轻叹口气,心里头有种既酸又甜的感觉。
没想到他这个做爹的,想认女儿,还得别人来证实,可见女儿心中对阎鹰的信任与依赖。
看来女儿对阎鹰用情也不浅,虽然目前阎鹰似乎不愿面对自己的感觉,但是很快的,女儿就成了别人的了。
唉!才找到女儿,没想到没多久又要成为别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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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是我爹?”
阎鹰望着那双闪着信赖与害怕的眼眸,几乎想出言安慰,但他硬是随意点个头,便立刻转开头,不去看她。
“真的是”柳依颜低喃,垂下视线瞪着自己微微发抖的双手。
她真的有爹?一直自认孤儿,也硬是要自己断了任何想念亲人的念头,如今却冒出了个爹?
她该怎么办?
曾经思思念念十几年,希望这一幕真的发生,为何到了真正发生的时候,她却觉得心里头没有喜悦,只有害怕呢?
喉头翻起酸酸的哽咽,她咬紧牙,硬是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好想好想躲到别人怀里大哭一场,让他替自己处理这一切,让他替自己问出心中互了十几年的疑问——为什么不要她?为什么要遗弃她?
但是
她自低垂的眼脸下偷瞄了眼一脸冷漠的阎鹰,心头酸楚更浓了。
明明告诉自己他们之间不可能,明明要自己别再对他用情,但是到了这种时刻,她心里还是希望阎鹰能安慰她,能张开双手拥住她,让她在他怀里大哭一场。
“颜儿,这下你该相信了吧?”柳仲强问,张开双手想将女儿拥入怀。“我真的是你爹啊。”
但他失望了,柳依颜不止没有如他所愿的冲入他怀中,反而闪躲到阎鹰身后。
“颜儿”
“我”柳依颜嗫嚅着,双手不自觉扭绞起阎鹰的衣角,泪珠儿挂上了眼睫毛,眼看就要落下。
为什么阎鹰不说些什么?为什么他不安慰她?
她好害怕啊!
阎鹰低头望了她一眼,心头因她脸上的泪珠而紧揪,但他随即移开眼,对着义父说。“义父,我先出去了,你们两个人好好谈谈。”
“阎鹰”柳依颜瞪着合上的房门,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这么走了,泪珠儿再也不听使唤的纷纷落下。
“颜儿”
柳仲强心疼的将女儿拥人怀里,这次她没有反抗,只是愣愣对着房门垂泪。
为什么他可以这么决然的离开?
为什么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说?
难道他不知道她渴望他安慰,渴望他的拥抱吗?
泪珠再度狂泻,柳依颜满脸凄然,终于对自己承认。
这一厢,她情陷太深;而那一厢,他却冷漠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