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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九真又是被心脏里的骨珠唤醒。
她尚躺在水底的淤泥里,皮肉已经长好,仰头可以看见茂密的水草随水浪晃动。
刘九真屏住呼吸,不知敢怎么进行下一步。只要她稍有动作,这些水草就会把她紧紧的束缚,然后引来那群鲎,又是一场撕心裂肺痛入骨髓的折磨。
她僵硬了一会儿,渐渐感觉维持不住水压和呛水的感觉,忍不住动了动手指……
“嗖——”
刘九真无力的看着自己被水草缠绕的身体,鲎群由远及近而来,她闭上眼,听天由命的接受生死洗礼。
然而就在闭眼的一刹那,透过密密麻麻的水草缝隙,刘九真看见了远处布满淤泥的水底里有一个黑色的深坑,四周有漩涡似的水柱,冒着一串串珍珠似的气泡,深坑附近方圆三尺,出乎意料的没有长水草。
刘九真灵机一动,那里会不会是一个逃生的出口?!往上浮出水面,会被水草捆绑,但在水底就不会,或许这条大河的通道就在水底?
不等她细想,一只鲎已经咬住了她的胳膊。
痛苦的过程她已经经历了很多遍,但依然疼的无声哀叫,待那昏迷的感觉又涌上脑子,她立刻打起精神,趁着自己尚未生出皮肉的时刻,穿梭于水草中。
那些水草见是一具骷髅缓慢的匍匐前进,依旧没有把她捆起来。
刘九真松了口气,朝着深坑移动。
她一遍遍的咬紧牙关,一遍遍的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晕,千万不能!
当踏入没有生长水草的淤泥时,刘九真就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
烫。
滚烫。
这里的水是滚烫的,淤泥也如岩浆一般炽热。
刘九真缩回惨白的指节,骨头被烫的有些发软,望着那黑漆漆的深坑,又回头看了看那不计其数张牙舞爪的水草……
刘九真一咬牙,拼尽最快的速度穿过滚烫的河水,跳入那黑色的深坑。
怕什么,反正不会死,不如闯一闯!
一瞬间,刘九真即便只剩一副骨架也被烫的面怒扭曲,她清晰的听见自己牙齿啪啦拉的被烫掉了一大把。
仿佛深坑底下有巨大的吸力,漩涡状的水柱飞快的将她推挤进去,通过逼仄的深坑,刘九真顿时浑身一轻,竟是进入了一个干燥、广阔的地洞。
但刘九真丝毫开心不起来,刹那之时,她刚接触到地洞地面,就被“腾”的燃起的幽绿火舌吞没,这下真是连叫都没叫出来一声,直接陷入黑暗。
不知昏迷了多久,刘九真浑身都在疼,口干舌燥感觉嗓子里能喷出火来。
心脏里的骨珠一遍一遍的滋润她的身体,刘九真能用神识清晰的看见一道道柔和的白光在她残破不堪、焦黑如炭的身体里来回游走,带来生机。
然而一长出新肉,就会被绿色的火焰燃的渣都不剩。
那骨珠似乎跟绿色火焰杠上了,它烧的越狠,它就让肉长的越快,绿火似乎也很生气,它想将刘九真连骨头都烧成灰,可偏偏有个骨珠不如它意,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备受煎熬的只有刘九真。
刘九真欲哭无泪,她觉得自己现在很惨,可一想到那些死去的人,自己这样生不如死也不算太糟。
毕竟自己还活着,还能为一个目标拼搏。
这样一想,刘九真便硬生生将这炙烤一般的钻心疼痛给忍了下来,即便痛不欲生,让她死去活来,她也再没有听天由命的念头。
不知在这地洞里煎熬了多久,刘九真昏过去,被骨珠唤醒过来,又被绿色火焰吞没昏过去,然后又醒过来,生生死死无数次,直到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灼热滚烫,能站起来在地洞里走两步。
刘九真将为数不多的灵力全都引入心脏的位置,这样能让她坚持的时间更长一些,这些绿色的火焰刘九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倒觉得跟小时候画册里的冥火有些相似。
若不是冥火,为何会让人如此之痛?
刘九真深处冥火中,想尝试着运功缓解疼痛,她将自己生平所学的功法一一试了一次,都没什么效果,直到运用了《三转真经》……那冥火竟然变本加厉,仿佛发了疯似的往刘九真体内钻,直接“轰”的一声将刘九真整个人化为灰烬。
刘九真在郁闷中苏醒,这次是再也不敢运用《三转真经》了。
但至少说明功法和冥火有所关联,那有没有一种功法,可以扑灭这些冥火呢?
刘九真正要陷入沉思,火舌便开始舔舐她的肌肤,烤肉的味道在地洞里弥漫开来,刘九真嗅嗅鼻子,抬头望了望深坑的出口,考虑着,是被翻来覆去的烧死呢,还是被鲎群一点点蚕食而死呢?
叹了口气,她选择了前者。
***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
刘九真不知自己在地洞待了到底多少个时日,她在死亡和复生中不停周旋,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她身体忍耐冥火的能力比初次时提高许多。
她也曾操控拘魂铃,想借助拘魂铃的力量脱离火海和大河,但她修为不够,灵力根本维持不了多久,特别是在冥火地洞中,灵力消耗更大,操控法器的同时,还要护住身体,对于一个金丹后期的修士来说,这根本不可能。
刘九真开始迫切的想要变强。
她在冥火地洞里拼了命的修炼《三转真经》,而这功法在她看来除了能增强神识根本没有什么作用,而且一旦她开始修炼,冥火就发疯似的攻击,让她根本无法继续。
刘九真握住《三转真经》的玉简,脑子里又回忆起当初商冰将玉简交给他的神情,眼底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炽热的冥火拉回她的思绪,刘九真将玉简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终究将其扔进了储物镯。
她迫切的需要实力,《三转真经》实在让她进步的太过缓慢了。
刘九真被冥火炙烤着,白色的骨架已经被烧的通红,她定了定心神,小心翼翼的从商冰留给她的储物镯里,拿出一本皮质的书籍。
她在书籍上加了好几层保护结界,生怕冥火将其损坏。
隔着朦朦胧胧的结界,映出书籍角落里的一行小字:天魔老祖亲著。
没有书名,也没有封面。
就是这样一本不起眼的小书,却让刘九真见识到了商冰的强大,见识到了他最危险的模样。
他最后因为她而不再修炼这本功法,那她,是否可以为了他来修炼?
刘九真仿佛听见自己心剧烈跳动的声音,她需要实力,她要离开这真魔地狱,她迫切的要手刃自己的仇敌!
火舌舔舐着刘九真的骨架和新生的肌肉,带来刀刮般的痛处。
她颤抖着手指,翻开书籍的第一页——
成邪之道,破天逆命。断情绝义,魔渡众生。
寥寥几字,却让刘九真不敢继续再翻看下去。她不会忘记初见的商冰是什么模样,难道自己要彻底沦为魔修吗?
他说过,最喜欢自己的善纯良,善念,但这些品质,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一文不值。
没有人会怜悯,没有人会饶恕,有的只是莫名其妙的陷害和杀意。
隔着绿幽幽的火焰,刘九真似乎又看见了在山巅临别一眼的决绝……
她呼吸一窒,心痛的差点喘不过气。
刘九真空洞洞的眼里却流露出从所未有的坚定,纵然成仙又怎样?舍了自己所爱的人,她宁愿不成仙!
即便堕入魔道,她不变本心,魔耐她如何?只要能杀死仇敌,魔也好,仙也罢,都不重要!
打定主意,刘九真便迅速将魔功功法全部纳入脑海之中,随即放回储物镯。
也不知商冰的储物镯是什么材质,刘九真以前的储物镯早已被冥火烧成了灰,而这个镯子却毫无损伤。
她想不通便不再想,伴随着冥火,刘九真开始刻苦修炼魔功第一卷。
在冥火中修炼无异于坐在火炉中,刘九真被烧毁*又强迫自己不能陷入昏迷,勉强进入状态,还没来得及修炼第一句口诀,便觉身体燥热难当,周身像是被投进重重岩浆里。便在此时,体内的骨珠缓缓转动,开始驱散燥热之气,渐渐的,刘九真身体凉了下来,只有丹田备受炙烤。
脑海里呈现功法口诀:“变化飞空,闭目冥心坐,故为神庭,一口分三咽……”
刘九真一边要抵抗冥火的煎熬,一边还要静思凝神去理解口诀的意思。她努力钻研,发现自己也不算愚笨,只是自己以前从来不愿意去考虑罢了。
炼魔的过程,就是和自己斗争的战斗。
说是修炼,其实是在不断挑战自己的忍耐极限。必须要心志坚定到一般人根本难以想象的地步,去忍受各种各样非人的痛苦!
就像现在,她的骨骼被煅烧,血肉被烤焦,但骨珠却又吊着一口气,始终不让她死亡。
每一次修炼就是一场脱胎换骨的过程,伴随着非人剧痛,能够一次次挺过来,才能充分证明顽强的意志。
刘九真在生生死死无数遍的时候,终于突破了第一卷。
修仙本是逆命,而修炼魔功必为天道不容,必过九九大千劫,非毅力不坚者不练,然而一旦踏入这条邪道,便再也不能反悔。
这是她唯一领会到的意思。
刘九真体内的金丹又壮大了一圈,四处冲撞的灵力似乎要将她身体撑破。刘九真勉强按捺这些肆虐的灵力,她抬起双手,再也不是一副骨架,莹白如玉的手指接触到绿色的冥火,也没有闻到那股烧焦的味道。
她伸手在冥火中来来回回的烧灼,过了许久,才有了痛处。
果然啊……老老实实的修炼正道的过程十分缓慢,但修魔却不然。
不管修为是否真的有进步,她已没有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