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长亭会

黄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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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连四天都没有刺客消息,刘瑾当然心里不舒服,却也没有再采取什么行动,只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处置,这天大清早便从后院秘密上了马车,一行人秘密从后门离开了府邸。

    到了城外,他仍然不忘再吩咐道:“今日古长亭之会,沿途要小心,切勿张扬,我要见的这个人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已经进京。”

    殷天虎、常胜、皇甫兄弟连声“知道”刘瑾又吩咐道:“你们也千万不要意气用事,给这个人一点好印象。”

    殷天虎等人自亦是连声“明白”

    古长亭在城南十里高坡上,朱漆剥落,已荒废多时,但无论在什么场所,宁王也仍然有他不凡的气派。

    他原叫朱宸濠,是太祖第十七子朱权的后人,世袭宁王,原只是一个小小的藩王,但近年招兵买马,已经成为一个强藩,举足轻重,也所以才成为皇帝与刘瑾争取缸络的对象。

    这一次他进京当然是有所为而来,心腹护卫,柳飞絮、夏清风、花别离、雪漫天“四季杀手”都带来了。

    这“四季杀手”都是文士、书生装束,雪漫天之前曾经以郎中模样出现在刘瑾门外,叫卖心药,现在也已恢复文士打扮,与柳飞絮、夏清风、花别离三人比较,并无多大分别。

    除了他们四个,还有好些护卫武士,奇怪的是还带有一头奇大的黑熊。

    刘瑾来到的时候,宁王正在拿水果-着那头大黑熊,这看在眼里任何人相信都难免奇怪,连刘瑾也不例外。

    一正声“九千岁到”中,宁王将手中水果放下,迎出亭外。

    “王爷一路上辛苦了。”这种客套语刘瑾早念得滚瓜钢熟,现在出口,难免有些生硬。

    “要总管到这里来,我实在过意不去。”宁王拥着刘瑾臂膀道:“请进亭内用酒菜酒菜早已经准备好,亭子虽然残旧,椅桌却是新的。

    敬过酒,又一番客套说话,宁王才道:“日前镇海楼中总管受惊了。”

    “托王爷洪福,有惊无险。”刘瑾一点也不意外,早知道宁王在京中密布眼线,消息灵通,又何况当日长乐部主也在场?

    “听说刺客至今仍然没有下落?”

    “刺客虽然还没有抓到,线索却已经有了,只是避免打草惊蛇,时机成熟,定当一网打尽。”

    “很好”宁王看来完全相信。

    “想不到王爷身在江南,对京中事情了如指掌。”刘瑾这句话终于出口。

    “只可惜未能替总管分忧。”

    “日前送来的心药,已经足够了。”

    “那是小意思。”

    “今日长亭之会,可见王爷热心,我当然更加放心了。”刘瑾再举杯。

    这顿酒无疑不简单,这两个人的诚意有多少也不容易看出来。

    与之同时,傅香君在钟大先生陪伴下,又来到了安乐侯府,她是打探消息而来,也顺便告诉徐廷封,小子曾经夜探宁王府,无功而还。

    徐廷封有些意外道:“他太鲁莽了,有萧三公子在,要将人带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当夜他是遇上了萧三公子,只是萧三公子没有留难他。”傅香君笑了笑道:“而且告诉他陆丹伤势无碍。”

    钟大先生轻叹一声道:“萧三不坏。”

    徐廷封却有些担心的道:“菁照不知道是否知道,若是知道,事情只怕”

    他没有说下去,傅香君忍不住问道:“长荣郡主这一次可是另外有目的?”

    “怎会?”徐廷封摇摇头。

    “我们只是担心陆丹,侯爷若是有空,可否带我们去一见?”傅香君一面说一面留心徐廷封的表情变化。

    “这个”徐廷封沉吟着正不知如何回答,一个声音便传来道:“哪里一个要见陆丹?”

    一听这声音徐廷封便头大如斗,他到底没有忘记限期已经到了。

    进来的果然是朱菁照,傅香君一见连忙道:“是我们,不知道可否让我们见陆丹一面?”

    “我对他没有恶意,完全是一番好心将他救到我那里,怎么你这样说话?”

    傅香君不由一怔,徐廷封目光落在朱菁照脸上,叹了一口气,道:“陆丹留在你那儿有害无益”

    “我不管”朱菁照盯着徐廷封道:“要我将陆丹交出来除非示答应我的条件。”

    徐廷封又叹了一口气,傅香君听着奇怪,试探着问徐廷封道:“到底是什么条件?

    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徐廷封尚未回答,朱菁照已目注傅香君,一声冷笑道:“有你在,事情只有更糟。”

    钟大先生插口道:“也许我这个老头儿”

    “没有人能够帮得了他,这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只有他自己才能够解决。”朱菁照又盯着徐廷封道:“你到底考虑清楚没有?”

    “没有”徐廷封脱口一声,话出口要收也收不回,只有呆望着朱菁照。

    朱菁照冷笑道:“你忘了今天已经是最后限期了?”

    徐廷封一连几声道:“我我”下面的话就是接不上来。

    朱菁照又一声冷笑道:“你还没有考虑清楚啊?”

    “是”徐廷封苦笑。

    “那你到底要不要我再给时间?”

    “要”这一次徐廷封应得很爽快。

    “好,那我再给你一天,要是还没有答复”朱菁照恶狠狠地连声冷笑。

    “怎怎样?”

    “我将陆丹交给刘瑾,你跟他谈条件算了。”朱菁照斩钉截铁的。

    傅香君一听着急起来道:“不成,陆丹落在刘瑾手上,必死无救。”

    “那是他的事。”

    “郡主到底要侯爷怎样,无妨直说,我们一定会帮忙你说服侯爷。”傅香君接近哀求的。

    朱菁照斯然道:“你们少管这件事。”

    傅香君转向徐廷封道:“侯爷”

    徐廷封挥手止住,正要说什么,朱菁照已道:“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你应该清楚,言出必行,绝无反悔。”

    语声一落,转身举步,徐廷封看似要叫住,话到底没有出口,叹了一口气,目送朱菁照离开。

    钟大先生也这才问道:“廷封,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廷封只是叹气,傅香君温柔地接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说不定”

    徐廷封摇头道:“这件事”

    钟大先生截口道:“即使是你个人的事,又何妨说出来,难道连为师你也不信任?”

    “她是要我娶她为妻。”徐廷封终于说出来。

    傅香君听说当然尴尬,钟大先生却笑道:“这可是一件好事,你觉得这个长乐郡主怎样?可有娶她的意思?”

    徐廷封苦笑道:“弟子为人怎样师父难道不清楚?”

    “你喜欢她与否跟你的为人有什么关系?”钟大先生又笑了。

    “这个时候师父还跟弟子开玩笑?”徐廷封目光不由往傅香君脸上一转。

    钟大先生目光亦转到傅香君脸上道:“傅香君,这件事看来我们的确帮忙不了。”

    傅香君点点头,偷眼看看徐廷封,徐廷封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道:“你们放心,这件事我总会有办法解决的,等我的好消息好了。”

    钟大先生、傅香君奇怪地看着他,奇怪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徐廷封却没有说,从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却不难看出他满怀自信。

    刘瑾方面仍然没有陆丹的下落,陆丹竟然是藏身宁王府中,实在他意料之外,他的人也没有考虑到一探宁王府,而事实,对于追查陆丹的下落已没有那么起劲,在他们的意念中,陆丹若不是已经高飞远走,必定藏身一个很秘密的地方。

    他们甚至不知道陆丹中毒这件事。

    刘瑾的目标却已转移到宁王身上,长亭宴罢回来,脸色阴沉得就象是暴风雨前夕,阴霾密布的天空。

    殷天虎、常胜他们都已感觉到,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也不敢胡言乱语,只等刘瑾先开口。

    “宁王这个老匹夫也算得狡猾了,这次突然进京,四季杀手部出动,若说他没有目的,哪里一个相信?”刘瑾终于开口了。

    没有人敢说不是,常胜冷眼看见皇甫义好像要说什么,知道他为人好大喜功,说话却大都不经斟酌,这个时候说错了,不难令刘瑾大发雷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连忙抢在他前面道:“镇海楼的事他这么快便得到消息,可见他在京城附近已安排了不少眼线。”

    “这个当然了。”刘瑾淡淡地回答。

    皇甫忠一旁突然插口道:“除了九十岁,宁王在京中会不会另外还有其它人在照应?”

    刘瑾目光一亮道:“有也不奇怪,这个老匹夫以我看城府极深,只怕我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着闲棋。”

    “原来九千岁早已看透了宁王的为人。”皇甫忠马屁总是拍得恰到好处。

    “这个老匹夫相信亦早已看透我的心意,我们之间,应该会有一场好斗。”

    “九千岁英明神武,宁王又如何是敌手?”皇甫忠也不怕肉麻,接下来这种话。

    刘瑾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道:“当然大家能够最好就是避免正面冲突,以免伤了大家的元气。”

    “是极是极”皇甫忠方要再说什么,外面已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刘瑾一皱眉头,不等他开口,常胜已奔出去,很快便又奔回来,面露喜色。

    “可是有什么好消息?”刘瑾鉴貌辨色,试探着间。

    “陆丹已经有下落。”常胜急着道:“根据属下座下一个千户调查所得,刺客极有可能藏身宁王府中。”

    “什么?”刘瑾双眉一扬道:“到底”一顿突然又沉默了下去。

    常胜接禀告道:“长乐郡圭在镇海楼事件之后曾经到回春堂买下大量的金创药,又两次进出安乐侯府。”

    “哦”刘瑾双眉不觉又一扬。

    “还有,属下当日追到镇海楼外的树林,也曾遇上长乐郡主,只是想不到以郡主金枝玉叶,竟然会替刺客掩饰,更将刺客收藏起来。”

    “这的确想不到”刘瑾连声冷笑道:“事情果然与徐廷封有关系啊。”

    皇甫义应道:“我们以后一定会加派人手,小心监视安乐侯府。”

    刘瑾自顾沉吟道:“宁王进京,长乐郡主收藏刺客,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殷天虎插口道:“既然有线索,我们无妨偷入宁王府一探究竟。”

    刘瑾道:“这说来容易。”

    “九千岁放心”

    “宁王府中高手林立,四季杀手外还有一个萧三公子,如何能够放心?”刘瑾一声微叹。

    “进去调查清楚无论如何都是好的。”刘瑾按着又吩咐道:“只是千万小心,不要将事情闹大,惊动宁王。”

    “这个属下必定小心。”

    刘瑾沉吟着接道:“徐廷封与宁王方面我自有妙计安排。”随即笑起来。

    看到他这种笑容,有谁会怀疑他的话?

    回到宁王府,朱菁照什么人也不打招呼,高视阔步,一冲而过,这位郡主是怎样性格,宁王府上下都已清楚,一个个有意无意一旁回避。

    朱菁照看见他们这样子,心中暗忖道:“总算你们知情识趣。”也没有故意上前去找麻烦,冷不防一声巨吼,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只见那边石柱下一头大黑熊曳着链子在团团地转来转去。

    雪漫天也就坐在石柱上,朱菁照一见没好气地道:“是哪里一个叫你将这头怪物带进来的?”

    雪漫天尚未回答,一个声音已应道:“是我”

    朱菁照声音入耳为之一某,目光一转,脱口叫出来道:“爹”

    宁王正立在那边石阶上,笑看着朱菁照奔过去,将朱菁照拥入怀中。

    “你怎会到这里来的?”

    “不就是因为牵挂着你这个宝贝女儿。”宁王的眼神充满慈爱道:“瘦多了,不习惯这儿?”

    “是牵挂着爹。”朱菁照这句话当然不是真话。

    宁王竟以已看出,笑接道:“我看是牵挂别人”

    朱菁照不由自主嚷道:“别说了,那个徐廷封”

    到她发觉说漏了要将话收回,哪里里还来得及,宁王“呵呵”地笑应道:“徐廷封怎样了。”

    “他欺负我!”

    “有这种事?来,告诉爹他怎样欺负你。”宁王轻拍朱菁照肩头,往里走。

    萧三公子也就在这时候由堂内转出来道:“王爷既然有事,在下告辞了。”一面偷偷地向朱菁照打了一个眼色。

    朱菁照看在眼里,先是一怔,按着一惊,宁王没有在意,笑顾萧三公子迫:“箫老师又不是外人,又何须回避?”

    “王爷这样说,在下只好叨陪末座了。”萧三公子看准了,又同朱菁照打了一个眼色。

    朱菁照再也待不住,找个借口道:“爹,我先去换一件衣服。”

    “也好。”宁王带笑举步。

    朱菁照看见他转身,立即一溜烟也似奔出去。

    到内院,朱菁照远远便看见柳飞絮、夏清风二人对坐在花木中的八角亭子里,却只当作没有看见,哪里知道二人远远便看见朱菁照走来,待她走近,一齐站起来,一揖道:

    “见过郡主。”

    朱菁照无可奈何地应一声道:“你们也来了。”

    “郡主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有”朱菁照快步走过,头也不回,直走向收藏陆丹那个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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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丹”朱菁照推门轻声呼唤,但没有反应。

    纱帐低垂,看似无人,朱菁照走到床逆将纱帐拉开,事实无人。

    哪里里去了?朱菁照这一惊非同小可。

    她原是要找箫三公子问清楚,转身第一句辽是叫道:“香梅”

    春梅是她留在这里照料陆丹的丫环,应声走进来道:“什么事?”

    朱菁照看看她身后没有其它人才问道:“他怎样了,是否是给我爹的人发现了?”

    香梅摇头接解释道:“婢子就是看见他们东张西望,到处乱闲,恐怕被他们发现,所以看准机会,将那位公子送进小姐的房间了。”

    朱菁照松了一口气,轻打了春梅肩膀一拳道:“怎么不早一点告诉我,差一点没有给你吓死。”

    香梅笑了笑,道:“小姐才回来,婢子也这才有机会说呢。”一顿又道:“没有地方比小姐的房间更安全的了。”

    “糟”朱菁照突然咬起来道:“要是爹知道我将一个男人留在房间内”

    “婢子很小心,小姐也尽管放心,婢子是绝不会告诉别人的。”香梅说得很认真。

    “要是你告诉别人知道,看我会不会将你的舌头割下来?”朱菁照笑骂着。

    香梅不由吐了吐舌头。

    宁王第二天便进宫见皇帝。虽然在偏殿,皇帝又声声不必拘礼,仍然以大礼叩拜。

    皇帝随即将小德禄巧计支开,只留下张永侍候,张永其实也只是把风,以防小德禄或者刘瑾的其它人突然闯进来。

    目送小德禄嫦开,皇帝才道:“现在我们可以放心说话了。”

    “那个小太监”

    “是刘瑾的心腹,刘瑾却以为我看不出来。”

    “皇上英明。”

    “你知道这一次我召你进京的目的了?”

    宁王点头,皇帝叹息着接道:“刘瑾这条老狐狸也实在厉害,中山王府已经在他严密监视下,我要找廷封商量一下也成问题,这件事也只好交给你。”

    “皇上想必已经有一个周详的计到。”

    皇帝不觉站起身子道:“刘瑾势力口大,现在再不除去,没有机会了。”

    “皇上的意思”

    “京城的兵马大都在他控制下,我想调用山西大同的二十万大军。”

    “哦”宁王看似十分意外的。

    “九月我会找机会出巡山西大同,离开了刘瑾的势力范围,再会同你在南昌的大军,一齐举事。”

    “山西大同的总兵尉迟岁有勇无谋”

    “这我知道,所以先派王守仁去掌握兵权,再深入了解当地情形。”

    “这件事”

    “你是担心刘瑾不会这么容易让王守仁调职到山西大同?”

    “朝廷的大部分官员不是都在刘瑾的控制下?”

    “我自有妙计。”

    “这我就放心了。”

    “外面的一切,交给你与廷封办。”

    “皇上也请放心,到时南昌大军一定会全面出动,协助皇上诛除刘瑾。”

    皇帝龙颜大悦,一声“好”接道:“事成之后,我加封你为楚王,长江以南,划地百里为报。”

    “谢皇上”宁王拜倒在地上。

    皇帝待他站起来才再道:“这件事劳烦你与廷封说一说,廷封是昆仑派高手,又有钟大先生相助,应该可以应付刘瑾座下的江湖败类。”一顿按着问道:“听说你在南昌也请来了一群武林高手。”

    “那是小儿君照喜欢练武功请来的,算不上是什么武林高手。”

    “君照这一次可有随来?”

    “没有,她比菁照听话多了,菁照不让她来,她可是不管那话私自偷出来,没奈何只好让她来了。”

    “我已经见过她,是任性一点儿,却也真够讨人欢喜。”皇帝好像想起了朱菁照,笑了笑。

    宁王并没有留意到皇帝的笑容有些异样。

    朱菁照也实在任性,箫三公子要她练剑,她一句心情不佳,就是不肯练。

    箫三公子也不勉强,只是问道:“武功今天不练,明天可以练,就是留在你房间内的那个陆丹,你打算怎样处置?”

    “还没有考虑清楚。”

    箫三公子不由叹息道:“你刁蛮任性不要紧,只要不伤害别人也就罢了,但这样藏着,也总该有一个方法来处置才是。”

    “师父平日不是教我身为侠义中人,路见不平,要拔刀相助?”

    “也要看情形,要是让刘瑾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朱菁照笑了笑。

    “你爹方面?”

    “除了师父、香梅,就只有我知道,我们都不说,别人又怎会知道,既然没有人知道,又何必惊动我爹?”

    箫三公子只是叹息道:“总之你小心一点就是了。能够早一点送走还是早一点的好。”

    那要看安乐侯是否答应了,朱菁照这句话当然没有说出口。

    徐廷对话是说已经有一个好办法,其实并没有,只要想到朱菁照便不由头大如斗,听说有人到访便心惊胆颤。

    来访的不是朱菁照,只是刘瑾的心腹陈全,却是在徐廷封意料之外。

    陈全是送帖子到来,宁王进京,刘瑾要替之洗尘接风,徐廷封当然也在被邀请之列,他到底与宁王有亲戚关系,待陈全遮上帖子说明来意,倒不免得是怎么回事了。

    刘瑾拉拢权贵已不是一朝一夕,何况与宁王之间本来有来往?

    他并不知道刘瑾与宁王早已在城邦的长亭会过面,即使知道,也只以为刘瑾目的在掩人耳目,想不到刘瑾另有目的。宁王也一样想不到。

    徐廷封随即走了一趟白云观,主要是告诉傅香君他们这件事。

    南偷听罢没有立即表示意见,只是笑了笑,看在眼里,徐廷封亦笑,苦笑。

    傅香君没有察觉,陷入沉思中,小子却不但察觉,而且忍不住问道:“你们在打什么机锋?”

    “机锋?”南偷目光一转,有点奇怪地道:“想不到你居然懂得这样说话。”

    “白云观是什么地方,住久了多少也懂得一点的。”小子冷笑道:“师父不是一向心直口快?”

    南偷摇头道:“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其实不是,否则怎会不明白?”

    “明白什么?”小子追问。

    徐廷封叹息接道:“老前辈是笑我昨天夸口有一个好办法,其实没有。”

    南偷道:“现在却有了。”

    傅香君随即说出来道:“刘瑾设席狮子搂,夜宴宁王,连侯爷也请到了,长乐郡主她当然也不例外,萧三公子也是必侍候一旁,要进去宁王府救人,没有比这个更适合的时机了。”

    小子点头道:“萧三公子不在,事情的确是简单得多,只是宁王府这么大的地方,怎知道人藏在哪里儿,胡乱找只怕找到天亮也找不到。”

    南偷拍案道:“原来你还是一个聪明人。”

    小子转问徐廷封道:“侯爷平日进出宁王府,对宁王府的情形应该比我们熟悉的。”

    “好不了多少。”徐廷封摇头道:“唯今之计是我亲自再走一趟,试探一下陆丹的下落。”

    “好”南偷当然同意道:“却莫要露出马脚,让那位长乐郡主加倍提防才好。”

    傅香君接道:“还要小心刘瑾的耳目。”

    徐廷封笑了笑,道:“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安全出入的办法。”

    小子耸了耸肩道:“这一次你没有强调是好办法。”

    “好办法不是好办法,不是好办法也许反而是好办法。”南偷打了一个“哈哈”道:“我们在这里静候佳音了。”

    “只希望陆丹现在还没有给那位长乐郡主弄成残废。”小子有些悲观的。

    傅香君立即替长荣郡主分辨道:“她不是一个那么坏的人。”

    小子看看傅香君道:“看见陆丹不就清楚了。”

    徐廷封插口道:“怎么你对她这样没有信心?”

    “不知怎的我就是位得这个长乐郡主很麻烦,什么也干得出来。”

    “以我所知她本性还是善良的。”

    “以我所知像她那样性子的女孩子一不如意便会迁怒别人身上”

    南偷又笑了,笑罢截口道:“以我所知那样性格的女孩子到现在为止你就只遇上这一个。”

    小子怔住,南偷随即大笑起来。

    朱菁照事实没有迁怒陆丹身上,只是担心在徐廷封答应她的条件前陆丹伤势已经痊-,要离开宁王府,陆丹也事实已经有过这种表示。

    她知道要找借口将陆丹留下来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也找不到一个比较好的借口,但苦思之下,仍然给她想到了一个她以为是好办法的好办法。

    那是一帖药,也是买自回春堂,煎好了,她亲自送到陆丹面前。

    陆丹不喝也不成。

    药很苦,味很怪,陆丹喝一口,不由眉头大纤,试探问道:“不喝成不成?”

    “为什么不喝?”

    “很苦”陆丹说的也是官话。

    “苦口良药,男子汉大丈夫,这个苦也怕?”

    陆丹只有再喝一口,随又皱眉道:“喝下去不大舒服。”

    “那是说你的伤还未好,连吃药也觉得不舒服。”

    陆丹也不是没有经验,却不知怎的,总免得朱菁照所说的很有道理,朱菁照再来道:“这个药是我亲自弄的,你若是不喝光,我一定很生气”这种话,陆丹哪里还敢怠慢,连忙将那碗药喝光。

    香梅等在门外,看见朱菁照拿着空碗走出来,吓了一跳道:“他真的喝光了?”

    “我开口,他怎敢不喝?”朱菁照洋洋得意的。

    “回春堂的大夫说,这种药喝下,筋骨会爱得酸软无力,最凶的狗也会变得服服贴贴的。”春梅压着嗓子道:“那位公子喝了这么一大碗”

    “管他变得怎样。”朱菁照冷笑道:“只要他以为自己仍然未痊愈,没有力气离开这儿。”

    香梅无可奈何地摇头,接过空碗方要离开,突然想起道:“侯爷来了”

    “在哪里儿?”朱菁照急着追问。

    “现在在书房跟王爷”

    “不成是求亲来的?”朱菁照心念一转,转身举步疾奔了出去。

    徐廷封到来当然是另有目的,除了要打探陆丹的藏身所在,还要听听宁王的意见,宁王见过皇帝已经不是秘密,但皇帝是否有什么秘密交待,则不但刘瑾,连他也想快些弄清楚。

    他来到宁王府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借口了。

    皇帝竟然已作好安排,已有了一个那么周详的计划,他当然意外,不由将陆丹的事情暂放下,静心听宁王细说清楚,反复思量。

    “计划若是能够实行,刘瑾的末日应该快到了。”这是他转来的意见。

    “我只是担心一点。”宁王有点忧虑地道:“王守仁能否顺利到达山西大同?”

    “应该没有问题的。”

    “至于到达山西大同后能否顺利取得兵权”

    “阳明先生足智多谋,只要他能够到达山西大同,其它的事更加简单。”徐廷封对王守仁显然满怀信心。

    宁王点点头,转问道:“听说你那座侯府已经被刘瑾的手下严密监视,进出都成问题。”

    徐廷封一笑,道:“姨丈忘了这个外甥也有几下子,不是刘瑾的人看得稳的。”

    “你是昆仑派钟大先生的入室弟子啊。”宁王终于想起来。

    “再说,我这个外甥到来拜访姨丈,也是理所应该。”

    “只怕刘瑾不是这样想”

    “所以我只好悄然进来,想不到皇上果然已作好了决定。”

    “事关重大,你知道应该怎样做的了?”

    徐廷封点点头,方要回答,外面已传来朱菁照的咬叫声道:“我要进去,哪里一个敢阻止?”

    一听朱菁照的声音,徐廷封便不由大皱眉头,宁王目光一转一笑,道:“这个长乐郡主虽然是任性一点,本性并不坏,还是善良的。”

    “王爷有命”按着是夏清风的声音,随即被朱菁照截断道:“是你要阻止我进去?”

    宁王即时一声道:“让她进来”

    朱菁照冲进来,一见徐廷封,娇笑道:“你果然来了。”

    宁王轻喝一声道:“好没规矩。”

    朱菁照没有理会,转问道:“你们在谈什么?”话出口,娇靥便羞红起来。

    宁王不知道那许多,沉声道:“大人在说话,小孩子别管那许多。”

    “不是小孩子了。”

    “那怎么不懂得规矩,到处乱闯。”

    朱菁照没有璃进耳内,自顾问徐廷封道:“你们方才在谈什么?”

    “国家大事。”徐廷封直说。

    朱菁照露出失望的表情,怀疑地问道:“只是国家大事?”

    徐廷封笑了笑,道:“现在谈完了。”

    “那”朱菁照一个字出口,徐廷封已接口道:“那就像心头暂时放下一块大石。”

    宁王也知道朱菁照的性格,反正要谈的都已经谈完,乐得让徐廷封陪伴朱菁照,接道:“难得廷封来一次,你就带他到处看看。”

    徐廷封随即道:“就是不知道菁照可有空?”

    “有”朱菁照下面的话还末接上,宁王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是了,前些时唐寅给我画了一幅十美图,很不错,菁照高兴,留在她那儿,你应该看看。”

    “我那儿?”朱菁照立时想起陆丹,脱口道:“不成”

    “廷封不是外人,怎么不成?”宁王笑了笑。

    徐廷封亦道:“唐寅的字画天下知名,难得有机会看到。”

    宁王催促道:“还不带廷封去?”

    朱菁照不觉又道:“真的要待他去看?”

    宁王道:“你若是没有空,爹带他去就是了。”

    朱菁照连忙道:“我怎会没有空?”也不再说什么,急急跑出去,她是担心再留下来,宁王真的会动身带徐廷封走一趟,果真是这样,她就是怎样也难以避免宁王将徐廷封带进房间去。

    陆丹藏在她房间内,宁王徐廷封进去,发现了陆丹,宁王势必雷霆震怒,徐廷封则不难找一个借口将陆丹弄出去。

    只剩下徐廷封一个人,当然容易应付,再说徐廷封根本就不知道陆丹藏在她房间里,只要她处理得当,徐廷封根本就不会进去。

    她当然不知道徐廷封到来原就是要试探陆丹的下落,鉴貌辨色,多少已猜到陆丹就藏在她的房间,只是没有说出来,装作若无其事。

    一路走来,朱菁照几次要将徐廷封骗到错误的地方,哪里知道徐廷封对宁王府的情形也颇为熟悉,朱菁照枉费心机,最后还是不免来到房间门前。

    “这儿百花盛开,倒不如我们赏花去。”朱菁照作最后挣扎道:“花到底是活的,图画是死的,生花总比死美人好看,还是不要看那幅十美图了。”

    徐廷封心中暗笑,表面却若无其事道:“唐伯虎昼也是一绝,美人昼来栩栩如生,难得有这个机会,又怎能错过不看?”

    朱菁照冷笑道:“这种话你也相信?”

    徐廷封道:“一个说好,未必是好,可是这么多人都说好,那是真好的了。”

    朱菁照道:“这你是肯定比美人比生花好的了。”

    徐廷封笑了笑,道:“生花死美人可是两回事,怎能够混在一起说?再说,花到处都有,就是今年错过了,明年重生,还是有机会,这幅十美图不看,说不定再也没有机会”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朱菁照恶狠狠的。

    徐廷封摇头道:“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只是担心,姨丈会将这幅十美图逸给别人。”

    “我不让他送就是了。”

    “到底先睹为快。”徐廷封笑问道:“你怎么总是不让我看?”

    朱菁照心里一慌,但眼珠子一转,立即又计上心头道:“我哪里里是不让你看,只是想你先教我剑法,练完了再看。”

    “教你剑法?”徐廷封一怔道:“你可是华山派的弟子。”

    “华山派的弟子难道就不能够学习昆仑派的剑法?”朱菁照一把拉着徐廷封的手道:“我不管,就是要学你们昆仑派的剑法。”随即往院子那遏跑。

    徐廷封忙道:“也得先问问你的师父。”

    徐廷封一挣不脱,只有跟着跑,一面道:“其它事我可以答应你,这件事必须先得到你师父的同意。”

    朱菁照立即停下来道:“你是说,你答应娶我做你的妻子了。”

    徐廷封忙道:“那件事也是例外。”

    “限期不是到了。”

    “今天还未过。”徐廷封仰首看看天色。

    朱菁照一皱鼻子道:“今夜刘瑾设宴狮子楼,少不了你我一份,到时候看你又怎样说?”

    徐廷封叹了一口气,朱菁照目光一转道:“到现在你还没考虑清楚。”

    徐廷封反问道:“难道你已经考虑清楚了?”

    “这句话什么意思?”朱菁照瞪着徐廷封道:“难道你以为我喜欢你是假的?”

    徐廷封微叹道:“我只是以为很多事你都应该考虑一下。”

    朱菁照冷笑道:“你说,有哪里一件事我没有考虑清楚?婆婆妈妈的,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徐廷封闭上嘴巴,春梅也就在这时候走来,朱菁照立即叫住道:“你到我房间挂好那幅十美图,一会我们这位安乐侯爷要仔细欣赏。”

    “十美图?”春梅怔了一怔。

    “挂得好好的,若是我们这位安乐侯爷看得不舒服,有你好受的。”朱菁照一面说一面找机会,看准徐廷封不在意,对春梅眨了眨眼睛。

    香梅如梦初觉,恍然大悟,急步离开。

    朱菁照随即推徐廷封一把,道:“不跟你说那些闲话了,到那边教我昆仑剑法。”

    “一定要问清楚你师父,若是不赞成”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麻烦,好了,我不学你们昆仑派的剑法,只舞一趟华山派的剑法给你看,请你指点一二,总可以的了。”朱菁照说着又往前跑。

    “不怕我偷学了去?”徐廷封追在后面。

    “华山派的剑术博大高深,你偷学得了?”朱菁照身形展开,蝴蝶般飘舞,落在院子空地上,双手比划,已是华山派剑法的起手式。

    徐廷封眼在看,心却飞到了朱菁照的房间,他几乎已能够完全肯定,陆丹一定藏在朱菁照的房间内,反而担心自己不小心露出马脚,引起朱菁照的怀疑,将陆丹转藏到别的地方去。

    心念一转再转,他一面偷眼看那边房间,一面不得不细看朱菁照部分的招式变化。

    看见香梅进去朱菁照的房间后没有走出来,他心先放下一半,等到朱菁照一套剑法舞罢,连忙上前去,仔细地一番分析,再以指作剑,依样昼葫芦施展出来。

    以他的经验,要找到招式变化的破绽当然简单,何况朱菁照心不在焉,一套剑法练来,招式没有破绽也练出破绽,只是她没有太在意,但一经徐廷封提点,立即在意,也所以完全看不出徐廷封在装模作样,也以为徐廷封根本没有生疑,没有发觉她神态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