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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接到他的电话,惊讶得连话都说不清,他失踪这么久,他们有的人都以为他不在了。听说他要找事做,更是哭笑不得,若不是李书意不愿意在他们那里待,想把关系绕得更远些,方便日后工作不牵扯人情,他们可能得打个群架,搞个什么李书意争霸赛出来。
所以李书意这段日子还挺忙,见了不少人。白敬那边呢,到了年底事情也多,还有各种他必须要出席的场合,李书意去看两个小孩时又不过夜,一时间,两个人碰面的机会也少了许多。
到了跨年那天,白敬总算得了空,一大早就去接了李书意,要带着他去拜访谢元。
谢元是白伟方的二女婿,长期在外任职,在仕途上走得越来越远,人却越来越低调,明面上跟白敬这边几乎没有交集,很难见到一次。他这次因为工作回来,百忙中抽出时间,让白敬跟李书意一起去家里吃个饭。
白伟方那一脉子嗣多,有六个子女,大多都不喜欢李书意,尤以大儿媳周琴为甚。以前李书意不做什么,她都能添油加醋编些话来,把李书意形容得像个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的魔头。也不想想若不是这魔头在前面卖命,他们白家人可能现在还被秦家压着一头。也就只有谢元,白敬这位心思深沉步步高升的二姑父为他说过几句话。所以长辈回来了,李书意觉得自己是该去拜访问个好的。
等他上了白敬的车,两个人闲聊起来,说着说着,白敬的话语里就透出了隐隐的不满。李书意也没生气,他知道最近确实是冷着白敬了,有时候白敬要去接他他不让,跟人饭都没好好吃过一顿。但他确实是想着先把工作的事定下来,觉得他们之间也不急在这一两天的相处。
白敬听完了他的“解释”,嘴角露出个挺苦涩的笑。想现在若在李书意心里排个先后顺序,估计前面几位都看不到他白敬的影子。又去握李书意的手,低声道:“今晚回家吃饭。”
一年里的最后一天,零点后的新年伊始,这种特殊的日子,是该跟最重要的人一起过的。李书意答应了,说话间看到白敬无名指上的戒指,视线快速略了过去。
从他们回到金海以后,这人就自己把戒指戴上了,李书意总不能还像以前一样,给人摘了扔出去。反正他自己是不打算戴的,就只好假装看不见。说是这么说,但他知道自个儿一头热自作多情是什么感受,心底总有几分烦躁。
到了谢元那里,家里就他跟妻子两个人,连个保姆也没有。
白敬见了人,叫了声“姑父”,李书意在旁边,规规矩矩喊了声“谢叔”。
谢元五十七了,戴着眼镜,看着很是儒雅随和,也不摆什么官架子,要显什么长辈威风,乐呵呵笑着把人迎进了客厅。
他们两夫妻就住在一个两室一厅不到一百平的居室里,白容打扮也是平凡普通,身上没有一点穿金戴银。等人进来了,交代了声“老谢,给他们泡茶”,就匆匆去了厨房,看灶上炖着的汤。
谢元把李书意上下打量一遍,看他精神气色都不错,身上还多了股以前没有的沉稳,想到底是经历了两次生死的人了,拍了拍他的肩,叹了一句:“不容易。”
他家里连套茶具都没有,茶叶还是在网上搞活动时特价买的一罐毛尖,泡茶时更是粗糙得没话说——茶叶倒进去,热水一冲,完事。
白敬和李书意起身接了茶,谢元在他俩对面坐下,笑得眯起眼:“在我这儿没什么可招待你们的。你们呢,平常好东西也没少用,今天就不讲究这么一回了。”
他这个位置的人,周围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多少双眼晴盯着,不会也不允许自己透露出一点喜好来。但凡他们对什么多看两眼多问几句,就有无数人想方设法地上门讨好。他多少朋友,最初只是收了一罐茶,一瓶酒,一条烟。再后来就是一张银行卡,一栋别墅,一个女人。最后呢,就是进了那个一日三餐包吃包住还定期参与劳动活动的地方了。
李书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抿了下唇,没什么表情地道:“我不懂茶,喝着跟那些吹上天的珍品也没什么区别。”
谢元听完拍着腿哈哈笑,跟白敬道:“我跟你姑姑昨天去你父亲那里,你赵姨就拿了特意珍藏的茶来,说平日里他们都舍不得喝,外面连买也买不到。你姑姑尝过以后,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笑着,动静大了,厨房里的白容提高声音回怼一句:“说得你多懂似的。”
谢元摸摸鼻子轻咳一声,又转而看向白敬,正色道:“你家里的事,我本来不该多嘴,但你父亲年纪大了,你就多依着他些。白恒如果安分,也不要对他太过苛刻,到底你们也是亲兄弟,别落了外人的口舌。”
白敬点头道了一声是。李书意在一边听着,想这一番话真是滴水不漏,自己平常的言行比起来,倒像是毛头小子一个,还是该跟着谢元多学些说话处事的方式才对。
听白敬答了话,谢元就点到为止转了话题,问起他公司的情况,提点他商场上尔虞我诈瞬息万变,做事千万要多加考虑,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要因小失大。
李书意也不插嘴,去洗了手,找白容要了个果盘,把茶几上的柚子都去皮剥好,等白容从厨房里出来后,把果盘推到她面前道:“白姨辛苦了,歇一会儿。”
女人嘛,无论年纪大小,都是喜欢被体贴关心的。白容嘴巴上嗔怪,又骂丈夫不如一个小辈,眼角的笑纹却都笑了出来。
谢元以前对李书意就存有几分欣赏,现在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暗暗唏嘘,想就李书意这种细致入微的心思,但凡性子稍微软和些,懂得示弱婉转,白敬还不早就栽在他手里。
李书意倒也不是刻意讨好。只是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在外面喝茶聊天,白容一个人在厨房忙里忙外,他不觉得这是什么理所应当的事,也不觉得男人就该理直气壮享受这种伺候。但他不会下厨,不好去厨房添乱,只能做点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为谢。
那袖子剥得干干净净,连果肉里面没几颗的籽都被他用牙签挑了出来。白容心里熨帖无比,又想她大嫂周琴,一年到头难得见一回,都要拉着她说李书意的坏话,说白敬简直像是被下了迷药,分不清好坏了。可依她看,她倒觉得李书意好得很。
白容看白敬手上的戒指,笑着打趣:“这戒指是……好事将近了?”
李书意顿时有些尴尬,就怕白容看过来,见他手指头上空空荡荡,问起来还不好回答。谁想白敬笑了下,垂目答:“不是。其实他现在不怎么喜欢我了,我还在追求他。”
白容一愣,立马明白过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你也该尝尝这种滋味,谁规定了,只有人家追求你没有你追求人家的时候?”
白敬接着苦笑,应了句:“姑姑你说的对。”
李书意没想到白敬在这么重要的长辈面前,为了维护他能把姿态放得这样低。说得好像一直以来,死缠烂打的都是白敬不是他李书意似的。
吃了午饭,白敬被谢元打发去帮白容洗碗。本来就才四个人,也没有多少碗筷要收拾,再说白敬那少爷性子,估计连洗洁精放多少都不知道,他就是找个机会和李书意单独说说话罢了。
谢元也不绕弯子,跟人道:“你也知道,你们两个的事,以前再是闹得满城风雨,我也不多说一句。一来他父亲还在,轮不到我管教,二来我们跟他毕竟隔着一辈,有些话也不好说。但你昏迷快一年的时候,我跟他通过一次电话,劝他往前走,早点另作打算。”
谢元停顿了下,接着道,“但他没听,说要等你醒,我问他你醒不来怎么办,他说你肯定会醒。我说医生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他说他就是知道……”谢元笑着摇头,“无理取闹得跟个小孩似的。”
“我拿他没办法,说就算你醒了,瘫了傻了怎么办。他一秒都没犹豫,说瘫了傻了他也要……你们之间到底怎么打算,还要不要在一起,我不多说,也不作评价。但这些话,我想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今天说给你听,你心里有个数就行。”
李书意怔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声答:“我知道了谢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