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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屋的血腥味让人不敢相信这间屋子是新房。吃完喜酒还没有来得及走的亲友们,这下已经由高兴变成悲伤了。他们全都紧张兮兮地赶往县人民医院,守在了牛钱和树芬的手术室门外。
等待判决般,等待这一对苦命鸳鸯生还的好消息。
手术一直在进行。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亲友们知道手术时间越长,意味着二人伤得越重。终于七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全身蒙着白床单躺在手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被一名戴着大口罩的护士缓缓地推了出来。
亲友们心里格登一声,呼啦一下围了上去。
有性急的赶紧揭开床单一看,天!是双目紧闭,脸白如纸的牛钱。他已经永远地去了。
护士小姐说:“我们已经尽力了。他中了十三刀,其中有四刀都在要害部位。请大家节哀吧。”
树芬的四个公婆,早已浑身发抖,混浊老泪在沟壑纵横的脸颊上恣意长流。
牛钱没有救过来,那么所有人都把心里的宝押到了树芬的身上。
已经有很多人相信树芬这次多半又赢了。
牛钱已经成了她克死的第五个男人了。
坟弯村的人,马背梁村的人全都租车前来县殡仪馆向牛钱的遗体告别。有先见之明的人自会在私下嘀咕,这树芬真的不能再害男人了。有的还在心里盼着树芬最好也不要抢救过来。一旦她活下来了,如果还跟以前一样,那么总有不信邪的男人会被她的身体和钱财吸引,会着了魔一般,心甘情愿地上门送死。
坟弯村再也玩不起死人的游戏了。
可是树芬的抢救很顺利,不知是凶手怜香惜玉,还是刚刚才从树芬迷人的身体上下来,他居然刀刀刺的都是树芬那肥大的屁股。
现在树芬除了失血过多,先后输了三千多毫升鲜血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现正府趟在床上,一对肥白屁股上被里三层外三层地里着更白的纱布。
她渐渐地醒了过来。
就像上次和曾俊一起受伤一样,她睁开眼后没有在床边看到牛钱。她的心里又升起了不祥的预感。曾俊与牛钱比起来。曾俊只能算未婚夫,而牛钱已经是她生命中名正言顺的第二个男人了。可是难道他又没有逃过这一劫吗?
他不是说他也是克妻命的吗?怎么又不在身边了呢?
树芬醒来后,没有考虑自己的伤疤,满脑子想得最多的是牛钱。
几乎赔不是,树芬醒来的时候也是牛钱遗体告别仪式结束的时候。
在参加牛钱遗体告别仪式的人中有一个戴着大墨镜的女人。
她从殡仪馆直接来到了医院。
她听说树芬醒了,专门来看看她。
树芬只能躺着说话。
那女人缓缓摘下自己的墨镜,然后低着头,蹲在床边把树芬仍旧有些苍白的脸仔细看了看,说:“难怪牛钱自打见了你就茶饭不思,神魂颠倒,特别是在报上看到你的征婚广告后,更是疯了般要和我离婚。否则他宁愿死。结果,他真的死了,死在了你这个绝色美人的身边。我也终于见到了你这个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情敌。我被你打败了,我的牛钱也死在了你的手里。你……你这个狐狸精,快还我老公来!”
女人忽然发了疯。居然扑到树芬身上厮打起来。一旁的医生护士家属们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场面,赶紧把墨镜女人架出了病房。那女人显然不甘心,一边挣扎一边大叫“狐狸精,还我老公来!狐狸精还我老公来!”
这声音在病房外狭长的走廊里来回碰撞,震得树芬的耳鼓嗡嗡响,她终于明白过来了。
牛钱的老婆没有死,牛钱为了自己居然弄了一张假的老婆死亡证明,其实他只是和老婆离了婚。
天呀,怎么会是这样?
树芬伏在床上恸哭起来。
她这样下去不利于身体的康复和治疗。医生护士和匆匆赶来的秀枝秀英们开始拼命地劝告,希望树芬能够冷静下来。毕竟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也不能完全算到她的头上。
折腾了一阵,树芬停止了恸哭,只是嘴里喃喃地说:“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不光害自己还要害别人。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
树芬祥林嫂般,不停地唠叨着,虽说不哭闹了,但那神态那语言,真是比哭闹还让人揪心。
秀枝秀英除了陪着流泪,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又过了一个星期,在秀枝和秀英的搀扶下,树芬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尽管一瘸一拐,尽管她的屁股上仍旧包着厚厚的纱布。
终于,树芬决定出院了,虽说医生不同意,她还是自作主张不想呆在医院里。
回到坟弯村,树芬决定不再搞养殖,把美蛙养殖场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了秀枝。
秀枝不知说什么才好,只一迭连声地说着感谢。
树芬说:“你现在可以把你的男人叫回来了,不要让他再在外面打工了,很危险的,以后,你们两口子就好好经营,争取早日致富。”
秀枝点头如鸡啄米,当即去镇子上给男人张建国发了电报。
打完电报回到村里,秀枝对树芬说:“我也跟你学,请秀英她们来帮工,也让她们学习一点养殖技术,争取三五年后,让坟弯村所有外出打工的男人都回村来搞养殖,再也不用打那劳什子流血流汗的工了。”
“这也是当年曾俊的心愿,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实现就死在他一心想帮扶的牛二龙的手里了。在家千日好,出门难上难,马背梁村灭顶之灾的教训,希望不要在我们坟弯村重演呀。”
树芬比以前更加成熟了。她似乎看到了她命运中悲剧的原因所在。是呀,要是她的第一个男人王大军不去打工,不去挖煤,她会变成今天这么凄风苦雨吗?她和大军结婚三年多,一直关系融洽,相敬如宾,未出门打工之前,怎么就没有克他这个夫呢?
所以树芬的心里已经开始恨起让村里的男人们出去打工的这个潮那个风了。
尽管在这些风潮的带动下,让树芬这样的一些乡下人也能够拥有一生都不一定能花完的钞票,但是除了钱外,人生就没有比之更重要的东西了吗?
“你把养殖场卖给我后,那你干啥?”
秀枝不无担心地问。
“我心也死,我想我的后半生会有所改变的。这你就别问那么多了。”
秀枝也知道问不出啥情况来,只是叫秀英和她轮着班儿,在树芬的老屋里和树芬作伴。陪伴她照顾她。
树芬不想到镇上去住,尽管那里有她的公婆,有她最喜欢的儿子,但镇上没有王大军,没有曾俊更没有牛钱,这三个她生命中的男人,都是在坟弯村这片土地上和她相知相恋并一起生活过的,到处都有他们留下的足迹,到处都有他们的音容笑貌和不灭的形象,还有他们的……坟。大军的玟,曾俊的坟,还有牛钱的……新坟。没事的时候,她就去山上看看他们,在每座坟堆前和他们说着话儿,交交心儿,有时也伤伤心心地流着泪儿。
树芬的外伤已经看不到了,但走路仍旧是一瘸一拐的。医生说,很不错了,有一刀伤了坐骨神经,差一点就伤到股动脉了。一点小残疾,总比丢命要强。
因为这点残疾,树芬的性感的屁股已经失去风韵了,整个人也看着苍老起来。
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再嫁的心思了。
要不是为了孩子,要不是为了两对公婆,她其实早就追随牛钱曾俊大军他们去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她要把儿子培养成人,让王家的香火旺旺地燃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