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互诉风流

丘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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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已经是上午八点五十分了,任凭已经送走了三四批办事的群众,但是成雁还没有来,这使任凭感到奇怪,也感到很失落。因为这些天来早上一上班,总是有一个倩影在自己的面前活动,加上自己仕途上又是春风得意,所以总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有成雁在,自己就好像置身于杭州西湖、桂林山水之中。自从昨天和她单独相处后,任凭心里时时都想起她。她和自己有共同语言,和她交谈,任凭充满了自信,有说不出的一种自豪感,常常感到思绪翻涌,这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下一句已经冒了出来。她还常常出语惊人,自己都没想到会那么说。她人既漂亮又高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谁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呢?她羞红了脸后的笑容,她带有磁性的声音,还有温柔的手指……印象太深刻了,抹都抹不去。另外任凭还在想另一女人,那就是那个玉体象维纳斯雕像一样的皎月。他每隔几分钟眼前就出现一种幻相,好像皎月赤身裸体地迈着模特步向自己走来,等自己准备去迎接时又突然不见了。现在他还真有点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有要了她,当时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呢?是一种对美的敬畏吗?那么自己的心灵得到了满足吗?好像是自己的精神取得了伟大的胜利,但是自己肉体的欲望却受了极大的委屈,自己觉得好比是个贞烈女子,靠压抑自己获得了好名声,成全了自己的节操。但是,这些又有谁知道呢?连李南山都认为自己做了坏事。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还有那个女大学生黄素丽,既有知识又有活力的女大学生……自己当这个处长才几天,就发生了那么多变化。不光是想女人,还同时想三个,真是不可思议。也许自己从本质上就是坏的,只是这种本质潜藏在自己的骨子里,以前没有遇到过合适的土壤罢了。

    这时电话铃响了。任凭拿起电话。

    “是任处长吗?我是成雁。我向你请个假。”是成雁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遥远。

    “成雁,你怎么了?是家里有什么事,还是身体不舒服?”任凭迫不及待地问。

    “我有点头晕,可能是昨天喝酒喝多了。”成雁有气无力地说。

    “怎么样?需要我去看看吗?发烧不发烧啊?”任凭一连串地问道,他急于知道她的情况,哪怕是一点一滴也行。

    “没事,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歇一歇就好了。”成雁继续说。

    “用不用去医院?让徐风拉你去医院看看吧。”任凭焦急地说。

    “不用不用,我哪有那么娇贵,又不是泥捏的纸糊的。”成雁好像笑了一下说。

    “真的,我很担心你,去医院看看吧。”任凭不知为什么,竟说出了担心的话。

    “谢谢你了,任处长。不用去医院,真的,我下午就过去上班。再见。”成雁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任凭拿着话筒呆了半天。直到有一个办事的女孩儿站到她的桌前,他才明白手里的话筒还没放到话机上。自觉感到有点失态,赶忙先给女孩打招呼,叫女孩先坐在沙发上,女孩说你先忙你先忙。任凭拿起话筒给徐风打了个电话,打过之后就又后悔了。自己如果是前去探望,那又算什么呢?就算是以领导关怀的名义去,那也是下属有了大病之后去看望才会合情合理。再说,你就是万一去了,人家的丈夫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有什么想法?男女之间的事是很敏感的。怪都怪自己,昨天不该让成雁喝那么多酒,自己不是从来不劝人喝酒吗?还说那是侵犯人权。自己怎么就劝起她喝酒来了?裴局长为自己接风那天晚上李主任劝成雁喝酒,自己不是还替她喝了吗?那次成雁还表示很感激。自己真混!

    这时徐风过来了。问任凭有什么事,是不是要出去?要出去我把车开到大门口来。任凭只好摆摆手,说刚才准备出去一趟,现在又遇到一件要紧事,又不去了。你先忙你的,我要用车再叫你,徐风就又去了。任凭打发走那个办事的女孩,又坐立不安起来。想想还是自责。就找到刚才的来电显示号码,按了回拨键,电话响了五声后成雁接了电话。

    “成雁吗?这会儿怎么样了?”任凭先问候了一句。

    “没事。是不是单位有什么急事,要是那样的话我就过去。”成雁觉得任凭又打电话来,肯定是有什么事。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很抱歉,不该让你喝那么多酒。”任凭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昨天的喝酒?瞧你说的,叫我们当兵的感动。昨天的酒和这没关系,我只是有点不舒服,真的和这没关系。你别瞎想了。”成雁竭力否认着。

    “那……你歇着吧。多保重啊!”任凭想和成雁多聊几句,但实在是没什么词了。

    “好吧,再见。”又是成雁先挂了电话。

    任凭刚刚放下电话,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任凭看看号码,是裴局长的电话。

    “裴局长,你好。我是任凭。”任凭拿起话筒。

    “任凭吗?你现在来我办公室一趟。”裴局长说完就放下了电话。机关一般上司有事找下级,都爱用“到我办公室一趟”这几个字,这可以显示他的威严,也可以突出他的地位。就象臣子必须到皇帝那里朝拜,而皇帝轻易不离开皇宫到衙门巡视一样。任凭不知什么事,也不便问。离开皮椅带上门走向裴局长的办公室。裴局长的办公室在十八楼,和连局长的办公室离得很近。任凭敲门后进到裴局长办公室里,见裴局长坐在宽大的老板台后面,戴一付玳瑁眼镜,右手握笔,左手伏案,正在批阅一份文件。老板台的一头坐着一个约三十岁左右的高个子男子。

    “任凭,你先坐。我把手头这个事情处理一下。”裴局长眼睛从眼镜片上面看了一眼任凭说。

    任凭只好坐在沙发上等待。他看了一眼墙角处那棵巨大的平安树,叶子脱落了很多,就像一只蜕毛的公鸡,可能是因为室内阳光不足的原因吧。人总是一切以自我为中心,把很多野生的东西弄到屋内装点门面,结果这些植物不适应这样舒适的环境慢慢地枯萎了,就象一只野鸟突然被装进了笼子里不久也会死去一样。

    裴局长和那人低声地说着什么。那人站起来,弯了腰向前看桌上的材料,脖子伸得象奋飞的大雁。说了几句话后,“大雁”又落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这时裴局长让任凭过去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裴局长坐在皮椅上摇晃着身子说:“任凭啊,最近有些议论不知你听说没有。”裴局长继续摇晃着,眼睛也不看任凭,却看着桌子上的材料。

    “什么议论?”任凭突然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有人反映你们处里办事不是很容易,有刁难群众的现象。”裴局长不紧不慢地说。

    “是谁?是反映我还是其他同志?”任凭焦急地问,不管是谁,自己当处长的都有责任。

    “是谁就不必说了,我只是提醒你,以后注意点就行了。”裴局长的话更加令人捉摸不定。

    “你说是谁,我回去处理他,要是我自己就请求组织上处理我。”任凭继续刨根问底。

    “你别问了。要知道机关里很复杂,所以一定要注意。这个事不说了,你回去把这个单位的房屋产权证给办一下。材料都在这里,前期的勘查都已经作完了。”裴局长先是在皮椅上晃动着,而后就将刚才看的那一摞材料递过来。

    任凭接过材料问:“资料都齐全吗?”

    裴局长说:“基本齐了,我大致看了一下。你回去再审审。对了,这位是小周,我同学的公子。是负责办这个事的,有什么可以跟他联系。”裴局长指着那个高个子年轻人介绍道,那人赶忙站起和任凭握手,递了名片,两人客气了几句。

    任凭领着那个年轻人上了楼,路上揣摩着裴局长说的两件事。第一件事尤其令人迷茫,有人反映,这人是谁?难道是自己处里的张亮?昨天好像他到自己办公室问东方建筑公司那个批件的办理情况,还说是某个副局长给他打过招呼。而自己偏偏把他们的件退了回去,得罪了他们。但是张亮是自己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不会反映自己处里办事难。可能是那位副局长向裴京告自己的状了,这倒是有可能,因为他们之间都是平级关系,在一起开会的时间又多,上次东方公司那个事又是他的关系户,任凭卡住不办就等于是不给他面子。还有徐风,可能和张亮关系不错……不不,徐风是跟自己开车的,处处和自己一心,自己待他不薄,啥好处都有他一半,他不会背叛自己。那看来只有那位副局长的可能性大了。再者,裴局长一直说“你们处里”那是什么意思?是说下面的工作人员不守规矩吃拿卡要了?还是说自己又不好意思直说,“你们处里”也许指的是自己,因为一处之长就代表这个处。要是那样的话,等于是提醒自己注意,以后不要这样干了,脑子放灵活点。

    第二件事也有点棘手,裴局长交待的事不能不半,特别是他又专门强调那人是自己同学的公子,就是说这事是他同学的事,请务必办理,至于那句再审审的话纯粹是官话。话又说回来,这样的件一般都会有问题,没问题通过正常的渠道就办理了,何必再找熟人?现在找熟人不但要花钱,而且还欠人家的情。看来这事是得办了,但是这事不符合政策,办了出事怎么办?

    这样想着,任凭就和那个高个子年轻人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那把皮交椅上,琢磨着对策。要不就缓一缓,等有了计策再说。任凭主意已定,就对那个年轻人说:“要不你先回去办别的事,等我看完了件就通知你。”

    那人连说了三四个好字,退出去走了。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李南山来了。

    “本来说上午一上班就来找你,结果一上班局长就让我过去,说是他的一个亲戚今年大学毕业,让我给他想办法弄到司法局,还非要进局机关,你说这不是为难我吗?谁有那个本事?!但是又不能当面和他顶撞,真是烦死我了!”李南山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然后背着手在任凭的办公室里转了一圈,禁不住啧啧连声地说:“乖乖,你是啥级别?弄这么豪华的办公室!瞧瞧这地,这天顶,唉约,还有这灯,宫殿似的!瞧你这板台,简直是越古制啊!都是市政府的一个局,你的办公室比我们局长的都漂亮!早晚纪委也得来收拾你们!”

    “你嚷嚷什么?到我们这一亩三分地里了,要守点规矩!否则,乱棍打出!”任凭也和李南山开着玩笑。然后他见李南山在抱怨局长交办的事如何难办,突然想起了裴局长交办的事。于是感叹说:“我也正烦着哪。你看,局长交办的事,顶头上司,不办不行,办了又违反原则,你说这事咋弄?”

    “啥事?我帮你出出主意,替你分忧。”李南山自己倒了一杯水喝着说。

    任凭将裴局长交办的房产证的事说了一遍,并拿出资料让李南山看。

    李南山哈哈大笑起来。任凭不明其意。只见李南山笑毕说:“这简直是小儿科嘛,亏你还当过两年的副处长!我给你说,象这类事,一句话,坚决办理!没什么说的。顶头上司说了,顶头上司到什么时候都是正确的,他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城建局又不是你家开的,你管他有问题没问题!但是你得讲点技巧,别让责任落到自己头上。他不是让办吗?你想办法让他批一下,这样你就没责任了。”

    “可是,这东西按程序该我批的。”任凭挠着头说。

    “那不要紧。你只要得到一个便条就行。然后将这个便条存到原始档案里,什么时间翻到了都有证据。然后你在审批的时候就写上:“按×××的指示办,不就完了吗?”李南山不愧是一毕业就进市政府机关的老油条,说起来这种事一套一套的。

    “那我怎么得到他这张便条呢?我去找他,他肯定说,我不是和你交待过了吗?怎么还问?”任凭双眉紧锁地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给谁办这事让谁去找他嘛。如果他顺利写了,你就照办了。如果他不写,证明他不是真心为他办这事,下面你就公事公办了。”李南山继续交待着任凭。

    机关里办事就是有学问!这些东西书上都是学不到的。

    任凭不禁从心里佩服起这个李南山来。看来自己的道王还是太浅哪。任凭想着,翻出了刚才那个年轻人的名片,当即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回来一趟,那人正好还没出城建局办公大楼,几分钟就转回来了。任凭给他略一交待,他就去找裴局长,又有几分钟,条子已递到任凭手中。只见裴局长在一张便笺上写着:

    任处长:

    * ×××单位的房屋所有权证之事请尽快给予办理。

    裴京底下是年月日。任凭遂在批准表上审批意见一栏写上:“按裴局长指示办。”字样。然后将裴局长的写的条子加在资料当中,装到一个大档案袋中,那人高兴地拿着档案袋去发证处领证了。十分种不到,就将这个棘手事处理完了。任凭感到一身轻松。

    “怎么样?几分钟内你就成了凤雏先生庞统了吧?”李南山得意地说。

    “你也太抬举我了,还得跟你多学习。今天专门到我这里,好像有什么事吧?昨天你说了个半截话,说是有事找我。好像是说办什么证的事。”任凭突然想起昨天晚上李南山说的事,就问道。

    “对对对。是这样的:我有个不错的朋友,在本市一家建筑公司工作,最近承包了一项工程,一切都准备好了,但是施工证还没有办……”

    “这家公司叫东方建筑公司,工程叫阳光大厦,对不对?”任凭打断李南山的话,反问道。

    “对对,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李南山这会儿好像雄风不再,甚至有点唯唯诺诺了。

    “这个事我已经回绝他了。他的要件不全,缺少一个资质证书原件,我怀疑有问题。”任凭说。

    “现在我把话给你挑明了吧,这个公司的老板和我关系不错,曾经帮过我的忙,现在人家打听到我和你是要好的同学,所以求到我头上了,咱不能忘恩负义啊,做人得讲个知恩图报。”李南山说。

    “你说欠人家的情,到底欠了多大的情?非得帮他们办这个事才能报答吗?”任凭问。

    “我分房子的时候,没钱装修,是他们出钱给装了一下,花了两三万元,人家分文不收,很够意思。当然在此之前我也帮过他们的小忙,帮他们打赢了官司。人就是这样,你帮我一次,我帮你一次,慢慢地就建立了感情,就成了朋友。朋友多了,事情自然就好办了。”李南山娓娓道。

    “你知道他们的真实情况吗?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又托这个又托那个的。我跟你说,连我们的副局长都说过情,他们也送过钱,但我都顶住了,人已经被我得罪了。我刚刚从局长那里受训回来,局长说我刁难群众,左思右想,除了因为这个东风公司没有别的。”任凭抱怨着说。

    “今天这个事,你一定得帮帮忙。”李南山说,然后走到门边,把门扣上,压低了声音道:“但是肯定也不会让你白帮忙。我听他们说了。今天我把这个给你,你给他们办了吧。”李南山说着,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鼓鼓的信封,就向任凭桌子上的抽屉里塞,任凭伸手却没挡住,那信封便滑进到了自己的抽屉里。他又想拉开抽屉,但是被李南山按住了。

    “不行,这钱我不能要。要不我还得给你送回去。”任凭坚定地说。

    “我说老任,别那么清高了。我是你的同寝室的同学,我很了解你,你也曾经拥有远大的志向,直到现在,还固守着心中的一片圣地,我很佩服你。但是,现在社会不兴好人了,象你这样下去可能不被这个社会所容。刚才你说什么来着?局长说你刁难群众,是不是?那是个危险的信号。你想,现在的社会,很多人都已经被同化了,举个例子吧,长江中心有一个孤岛,长年累月被水冲刷,最后越来越小,再后就永远消失。你心中的那块圣地就是那孤岛,早晚得被冲刷殆尽的。试想一想,这件事假如你不办,最后人家又找到连局长给你压过来,你说你是办还是不办?那时你就被动多了。再说,还有你们处的办事员,已经接受了人家的厚礼。你要是挡着不办,势必招来怨恨。为了这个小事得罪一圈人,你说你值还是不值?这个公司可是能力通天的,你看他们这两年接了那么多工程,哪个符合正儿八经的条件?不都干得好好的吗?实话告诉你,他们的资质证可能有点问题,他们是二级,并不符合接阳光大厦的条件,但是他们却接住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世上的一些事并不是那么规矩。中国目前正在向法制国家迈进,也已经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一些事情正在按着国际规则办事,这是令人可喜的一面。但另一个现实是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养成了人治的习惯,直至今日还有强大的惯性。你自己如果想改变这种状况,恐怕有点挟泰山以超北海的味道。”

    “那你说我该咋办呢?”任凭有点活动了。

    “我说你就把它办了,办了这一件事就能塌了天吗?对社会没什么大影响。对,还有件事我忘了告诉你,昨天晚上实际上那是东方建筑公司请的客。”李南山又抛出了一道武器。

    “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任凭吃惊地说。

    “早告诉你你就不去了。但是你去了,我知道你是为着咱们的关系,为着咱们的同窗之谊。人都有欲望,饮食男女,都有。人不可能生活在真空里。象这种事既落了人情,又落了好处,我真不知道你在想啥。”李南山说。

    “但是损害的是原则,是法度。”人凭接着说。

    “不要老是上纲上线,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李南山轻描淡写地说。

    “他们公司资质证书到底咋回事?”任凭又想起了那个神秘的资质证书。

    “这事我知道。实际上他们的资质是二级,但是接这个工程的条件是一级。但他们怎么中标了呢?你肯定感到不可思议吧?因为第一他们肯花钱,光这项工程跑下来,业务费花了一百多万,这还不包括回扣,明的暗的都有。第二他们有关系,现任市长知道吧?这老板和他是连襟。”

    这下任凭明白了。原来他们的复印件是假的!怪不得跟他们要原件他们没有。现在的世道!投机钻营的偏偏能成功。

    “既然和市长是连襟,那让市长给他说说情,办个一级不就得了吗?何必弄虚作假呢?”

    任凭突然说。

    “你以为市长就能通天吗?实际上在这个社会上任何人都不是万能的,个体的力量是有限的。市长、省长都是一样。你是市长,你的势力范围也仅仅在你所在的城市,何况市长的上面还有市委书记。而资质证书的管理权在国家建设部,三级的是市里批,二级的就是省里批了,一级得国家批。况且审查相当严格。资质对一个建筑企业来说很重要,可以说是生存的基础。所以他们都不遗余力地跑这个事。”李南山好像知道的挺多。

    “这个社会真是乱了套了,什么都是凭关系,靠金钱铺路。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任凭感叹道。

    “乱了套?也没见哪儿乱了。社会照发展,况且速度还挺高,在世界上都是数得着的。资本主义在原始积累的时候,总是掺杂着罪恶,况且人们不择手段地追求金钱的行为本身也会促进社会发展。你没看过亚当。斯密的漏斗说吗?他说人人都追求金钱,将赚到的钱装到一只漏斗里,但这只漏斗旁边同时接一个管子,这个管子的另一端是国家。也就是说你个人赚钱的同时国家也富裕了。民富则国强就是这个道理。至于关系,可能是中国特色吧。但是你没关系在社会上还真寸步难行。说到这,我想也包括你老兄,你的发迹史我是知道一点的。”李南山讲话锋一转,说到任凭身上。

    “知道什么?”任凭故意问。

    “你是怎么当上现在这个处长的?我是知道的,但知道得不是很详细。你是不是跟市委管组织的张书记有关系?”李南山问。

    任凭说:“有点关系。我们认识。”

    “有点关系?恐怕还不一般吧?其实这没什么,中国历史上有很多‘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例子,后来发展成一种好的传统。其实这很正常,也比较符合逻辑。俗话说‘知人善任’,知人当然先知熟人,熟人不就是有关系的人吗?这样有利于工作的配合,也便于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你我概莫能外。毕业时,我通过关系进到了司法局,当时的司法局长是我老乡,我父亲和他关系较好。你虽然分到县里,但后来考上了公务员,应该说你是靠自己的真本事上来的,但你后来又认识了市委的张书记,然后就到这里来了。咱们两个殊途同归,虽然我是先行者,你是后来者,但后来者居上,你现在又跑到前边来了。”李南山滔滔不绝起来。应该说,在政治上任凭的悟性是不如他的。

    “我没跑你前边。”任凭纠正到。

    “我指的是实际上,实际上你走在了前边。为什么?因为你这是个要职,有职有权。象过去的朝廷命官,同是五品,在京城做个虚职跟地方做个太守知州什么的绝对不一样。要职升迁得快,为什么?因为他往往名义上有政绩,实际上能使上级得到好处,能上供。比如你这里吧,你这个处是城建局的主要业务处,也是你们局出政绩的地方,你们局的政绩不就是你的政绩吗?所以哪一天推荐干部领导首先想到的是你。当然你还得上供,还得拉关系,逢年过节得上领导家里坐坐吧,坐坐就不能空手去,空手去了不得劲。少了拿不出手吧?拿个三千五千的很正常。可是你这三千五千到哪弄去?光指望工资不行。工资一年才几个钱?这样你就得捞点,不捞点日常的应酬都顾不过来。中国还不是高薪养廉哪,工资很低。现在当官的,算一算他们的工资有多少钱?购买住房,子女出国,包养小蜜等等,等等,况且样样都是高消费。两份工资都不够!何况你不能停留在现有水平上,还得进步,政治上要进步,经济上也得进步。要进步还得投资。我看官场就象一个企业经营,你得保证正常运转,你得保证形成良性循环,否则那就惨了,要么亏损,负债经营;要么破产倒闭,洗手不干,退隐江湖。”李南山说得口干舌燥。任凭说:“喝点水吧。嘴磨破了可不值。那里有杯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说着指了指饮水机上的纸杯。

    “嘴都快磨破了,事儿还是没办成啊,如今老百姓办个事可真难哪。”李南山去一面拿了水杯,背向任凭接水,一面不满地说。

    “让我考虑考虑。”任凭说。

    “考虑什么呀?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李南山继续说。

    “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张书记有关系的?”任凭又一次避开李南山的问题,反问道。

    “这不奇怪。就那么大一个中州市,谁不知道谁呀?我给你说个秘密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局有一位副局长是张书记的亲侄子,今年刚满三十岁,尚未婚。”李南山得意地说道。

    “有这等事?你我都到不惑之年才做了个处长,况且还号称有关系,人家年纪轻轻就做了局长,真是前途无限量啊!”任凭羡慕地说。

    “人比人,气死人,官场的事,能有定数吗?所以劝老兄,得饶人处且饶人,能行乐时便行乐。凡事不要太认真,皎皎者易污啊!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没磨平棱角。”李南山劝任凭说。

    “吾知古隐士矣。官场上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要么调整心态加入到追名逐利的行列里去,要么远离尘嚣,做一个市中的大隐。当然我说的远离是指精神上的远离,不可能身心俱隐。”任凭说。

    “瞧你说得多难听。在古代,这叫建功立业,现在叫干一番事业。古人说人生几大志向,君子有三立:“立功、立言、立德’,首先是立功,即是出世做官,做官不成才著书立说,著书立说不成,那就只好自我完善,归隐山林了。但也有三者兼得的,那就是高人了。我觉得辛弃疾做得最好。”李南山说。

    “辛弃疾年轻时‘旌旗拥万夫’,建立了功业;但两次归隐都是被罢归,好在他有‘词’这个工具抒发胸臆,无意间作了大词作家。”任凭补充说。

    “怎么样,咱们谈了半天,我那个事给我办了吧?”李南山又回到了主题。

    “等等吧。等我考虑考虑吧。”任凭说。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转化过来啊,怎么象顽固的法轮功分子?那就算了,我先走了。等你醒悟过来再告诉我。”李南山开玩笑的说着,就走到了门口。任凭忽然想起抽屉里的钱,赶忙拿出来去撵李南山,李南山早已跑到了电梯口处,正好电梯开门,他就跑进电梯内,任凭追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了李南山的半个脸。

    中午下班的时候,有几个单位都邀请任凭出去“坐坐”,任凭一口回绝了。有一家单位实在推不了,他就让张亮代表自己去了,并嘱咐张亮有什么事回来再给自己汇报。他心里实在是乱得很,当时他什么人也不想见,什么事也不想做。徐风来接他下班的时候问他回家不回?他让徐风自己走了。徐风走后他又想到中午张亮有饭局,干脆又打电话让徐风和张亮一起去吃饭。等到噪杂的走廊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了。任凭坐在皮椅上,双目紧闭,但内心却不平静。这几天的事一下子涌进脑子里,好像是几个聒噪的妇人,或跳或骂,或笑或哭,弄得他头脑发胀欲裂。有心安抚她们,无奈安抚了这个,却安抚不了那个。真是成了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首先是东方建筑公司的事困扰他。根据李南山的介绍,任凭觉得这家公司象个皮包公司。因为他根本不具备投标的条件,却能中标阳光大厦,公司肯定有一定的后台,中标是因为有关系,或者是通过送礼达到的目的。那么自己收了他们的钱,给他们把事办了,自己就成了帮凶,将来一旦出什么事被查出来,自己就脱不了干系。任凭看过很多廉政教育的片子,上面的主人公都是因为一念之差收了人家的钱而带来了牢狱之灾,而自己在这方面向来是很注意的,任凭从小就受儒家思想的教育。父亲是一位私塾先生,解放后做了新中国的教员,在任凭很小的时候,父亲就经常用“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之类的古训来教导他,所以从上小学的时候起,他就没有拿过人家的一针一线,也没有无缘无故地接受过别人的馈赠。今天的事特别是李南山的一番谈话,让自己对以前恪守的生活准则产生了怀疑。李南山是自己在大学时无话不谈的同学,两人在学校时的志向相同,都立志做一个作家,为民鼓与呼,那时他们都喜欢诗,经常在寝室里就对吟起来。毕业后他们也没有断绝来往,但是毕竟自己分到了县里,到市里办一趟事匆匆忙忙,即使到他那里坐上一会儿也说不上几句话。所以后来二人的思想交流就少了,以至于现在在一起观念产生了碰撞。看来李南山这些年的思想变化也很大,从以前一个很有血性的文学青年,变成了官场上的一个世故、圆滑、重享乐、善钻营的人。这样的人现在机关多的是,他们往往是看透了仕途的艰难,也不想清高自傲,只有随遇而安,等待机会。但他们也不是消极之辈,一方面得过且过,不愿费心劳神去争逐有限的官位,能享乐时就享乐;另一方面也不轻易放弃千载难逢的机会,遇到火候也要争上一番。李南山应该就属于这种人。李南山要说混得也不错,虽说不是很努力也无大错,所以也当上了处长。因为他的资格老,一毕业就到了司法局,屈指算来也有十几年了。老的退休了,中年的提拔了,也该轮到自己了。实际上李南山明白,自己当了处长不是因为自己干得好,而是“机遇”,因为人事处就两个人,那个人是刚毕业分配的年轻小伙子,什么也不懂,处长的位子当然非自己莫属。当然,别的处也有人想过来和他争,但客观条件不具备,不懂业务弄不成。

    李南山和任凭的观念冲突在于,李南山认为要在官场混必须容入其中,按照官场的规则办事,比如办事不可太认真,不能死抠原则,要服从长官意志,还有,那就是该捞钱的时候也得捞点钱,以便捞了钱之后进行下一步的运作和日常的应酬。而任凭认为既然当官,就要当个好官,就要有一份责任感,不能为了金钱而放弃了原则,虽然穷一点,但是心里踏实。任凭观察李南山的生活状况,发现他的确实践了他的思想,李南山和自己同时毕业,当时的月工资都是每月五十六元钱。任凭调到市里后,两人的工资水平也差不多。可能司法局的福利要比调研局好一些,但是也不至于差很大距离,李南山家里的情况也不是很好,老婆在一家文化单位工作,也没有多少外快,父亲退休了,工资每月都发不全,也不可能给他很多资助。但是李南山的家弄得很美,三室一厅的房子,一百多平方米,装修得也很豪华,家里高级家用电器样样齐全,甚至还添置了电脑。老婆骑着“大白鲨”摩托,自己也有摩托,虽然不经常骑。此外这小子还经常穿名牌服装,都是几千元一套的那种。而任凭呢?现在虽然也当了处长,并且比李南山早一步坐上了专车,但家庭的现代化建设远远赶不上李南山,住的是两室一厅的房子,还是七楼。房子吧,不说了,那是单位分的,就象女人生孩子一样,生个什么样的孩子就是什么样的孩子,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况且一分就定终身了。但是家里的设施实在无法与李南山家相比,任凭家里没有装修,因为当时分房时交的两万元钱就是借的,到现在帐还没有还清,所以当时和乔静商量后,决定将墙刷白之后就搬了进去。家里的电视也没换,还是二十一吋的鼓着大肚子的那种。洗衣机是双缸的,冰箱添置的时间也不长。李南山显然有外收入,是通过什方法弄到的则不得而知。

    现在的麻烦在于:东方建筑公司的事任凭不想就范,但又推托不掉。就象掉进了一潭泥淖中,不会马上沉下去,但也休想干干净净地出来。昨天晚上自己稀里糊涂去了歌厅,本以为是李南山高兴请客,谁知是东方建筑公司花的钱,自己等于是掉进了桃色陷阱。这事不办就等于欠着人家的情。李南山这边是自己的好同学,如果这事不给他办,他非给自己绝交不可。再说从私人感情上说,任凭不愿拒绝李南山的请求。来自上边的压力也在逐渐增多,当然现在还没有直接提出来,要是万一提出来,也象今天上午办理房屋所有权证一样,那自己不是白白坚持自己的意见了吗?到头来自己供也上了,神也得罪了,岂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吗?还有这钱……任凭想着,就又抽开了抽屉,拿出那个信封,好像这个信封比昨天那个厚,打开看看吧,只要不动这钱,看看并没什么,再说钱本身并不代表罪恶,而是送钱人的罪恶而已。任凭右手食指和中指伸进去一夹,将钱夹了出来,略一数,有一万元!比上次那个中年人送的多一倍。他们也真舍得下本钱!

    任凭将钱重新放回信封里,并原封不动地放回抽屉里,思来想去仍不能决断。这时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任凭看了看号码,并不熟悉,因为现在不是上班时间,他决定不接。接着手机又响起来,一看还是刚才那个号码,任凭想,这肯定是熟人了,要不怎么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呢?于是就接了。

    结果打电话的人是妻子乔静。乔静哭着说:“快点来吧,任凭!乔跃得了急病,必须马上住院抢救,医院要交押金,不然就不给治,可是我身上只有几十块钱,家里也没有,你说咋办呀?”

    乔跃是乔静的弟弟,高中毕业后来中州市打工,在一家建筑公司的工地上干点体力活。“在哪里?你说清楚。”任凭焦急地问。

    “六院急诊室。”乔静继续哭着说。

    “什么病?”任凭又问。

    “来了再说吧,现在关键是你得借点钱,最好多一点。”乔静还算清醒,总算把钱的事说了,要不任凭去了也是大眼瞪小眼。

    “好,我尽可能快点到。”任凭说完挂断了电话。

    “关键是借点钱,最好多一点。”乔静哀求似的口气还在任凭耳边回响。可是,现在是下班时间,上哪儿去借钱去?任凭抽开抽屉,看着那个神秘的信封,要不……哎呀,救人要紧,况且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内弟,管他什么钱,先用了再说。情况也不容任凭多想,他将信封向上衣兜里一塞,急急忙忙下楼。现在给徐风打电话也已经来不及了,干脆打个的去。他下楼顺手拦了一辆轿的,坐在了后坐上。

    “六院,急诊室。”任凭也不看司机,急急地说。

    “哪个六院?是省六院还是市六院?”说话的是个女孩,任凭忽然觉得耳熟。抬眼看了一下,这不是上次那个另类的女孩荆棘吗?竟有这么巧的事!亚里士多德说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而任凭却坐上了同一辆出租车。不过这会儿没工夫给她说这个,况且他已经不认得自己了,正象台下的观众认识演员,而演员却不认识观众一样。

    任凭刚才也没问清楚是在哪个六院,妻子急头怪脑的,也没说,妻子又没有手机,没办法联系。他灵机一动说:“先去近的,再去远的。”

    “那就先去省六院。”荆棘说。

    今天荆棘穿了一件普通的裤子,外罩一件紫色风衣。任凭突然想起了她的那条烂了洞的牛仔裤。

    “你的那条酷毕了的裤子呢?怎么不穿了?”任凭突然问。

    荆棘通过驾驶室里的后视镜看了看任凭。

    “我认出你了,昨天晚上你才坐过我的车。我说这人一开口就说我的裤子,原来是熟客。”

    荆棘说,“衣服是人的表象,穿衣除了御寒外还有表露自己心迹的功能。”

    “那你的意思是说昨天开放今天保守?”任凭问。

    “对对,有点那个意思。人是一个矛盾体,时而左,时而右,呈摇摆状态,但是就是在这种摇摆着的时候却向前发展了。历史总是迂回发展。”荆棘不愧是学历史的,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你说这种摇摆从衣服上就能看出来?我看不见得。”任凭表示异议。

    “当然我说的是有品位的人,特别是有品位的女性。你们男人的表象表现在别的方面。”荆棘又评论道。

    “男人的表象是什么?”任凭急于知道女孩的高论。

    “男人深沉大度,当然不会用区区衣服去表现内心,你们总是在生活态度上摇摆。”荆棘下结论说。

    “愿闻其详。”任凭说。

    “你说话可真文气,好久没碰到过这样的人了。我说的生活态度上的摇摆是指:一方面你们要干一番事业,要得到好名声,要成功,另一方面你们还想享尽人间的荣华和至乐。表现在对女人的态度上的就是想把天下所有的美女都收入帐下,但是又要脸面,对人说是只爱老婆一个人。”荆棘尖刻地说。

    “你有男朋友没有?”任凭觉得这样一个女孩有这样的怪论好像不正常。

    “曾经有过。现在是孤家寡人了。”荆棘拖着长腔说。

    “受过伤害吧?”任凭试探着问。

    “岂止是受过伤害!是不止一次地伤害。但尽管如此,我还是说你们男人深沉大度。”

    “此话怎讲?”

    “你想啊,能同时和几个女人来往而且乐此不疲,内心却没有冲突。这难道还不大度吗?”原来他说的是反话。这个女孩,竟然在陌生男人面前袒露这样的心迹,真是不可思议。

    “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任凭说。

    “正好相反,我是十年被蛇咬,一朝怕井绳。说不定明天又跟蛇打交道,再次被咬。”荆棘说。

    “哈哈哈!”任凭笑起来,觉得这个姑娘很可爱,就逗她说:“你看我像不像蛇呢?”

    “你?”荆棘边转动方向盘边看了任凭一眼,“肯定是。”

    “你冤枉人了吧?本人是一本正经的好人,从来不伤害女同志。”任凭说。

    “嘿嘿。”荆棘声音尖尖地笑着说,“据我观察,你现在可能刚刚掉到染缸里,身上虽然黑,但黑没有渍到骨子里去,现在出来洗身子还来得及。”

    “拉倒吧。错了,错了,大错特错了,罚一趟出租车费。”任凭大声说。

    说话间,省六院就到了,任凭慌忙付钱下了车,安排荆棘等一下,不管是不是这里自己都会再过来。然后飞奔至急诊室门口,果然就见妻弟乔跃侧卧在一条木制的长椅上,脸色蜡黄,面部扭曲,身体弯曲如一条煮熟了的蚂虾,乔静蹲在一旁拉着弟弟的手低声哭泣,旁边还有两个民工模样的人,身上还带有建筑工地上的土渍。乔静见来了救星,舍下弟弟就前来任凭处诉说,说医院现在真差劲,没钱就是不给看。接着问任凭带钱了没有?任凭掏出一个信封晃了晃说,正好财务科的人在,暂时借了一万,乔静稍稍安静了下来。任凭吩咐其中一个民工去门口告诉荆棘让她先走,自己去交款处交钱,乔静和另一名民工先将乔跃扶往急诊处珍视。任凭交了五千元押金,急急忙忙办完了入院手续。做了几项检查后,先到病房待命。

    经检查诊断,乔跃得的是急性大面积胃穿孔,食物大量渗漏,并伴随胃出血。需要马上手术治疗。医生说,如果再晚送来半个小时就会有生命危险。任凭楼上楼下地跑,划价、记帐、取药、联系大夫,总算办好了一切手续,只等护士小姐将担架推来就可以进手术室了。

    这时有个病人的男家属走过来搭讪,他问任凭:“是去做手术吗?”

    任凭点点头。

    “做工作了没有?”他突然问。

    “什么意思?”任凭不解。

    “就是塞红包。”那人小声地说。

    “还有这讲究?”任凭还是纳闷。

    “不塞也可以,但是他做手术时不跟你用心。我家属得的是十二指肠溃疡,做手术时人家好心人提醒我,送个红包给医生,手术做得好。还说某某某没有送红包,结果医生将纱布遗忘在了腹腔内,不得不又将肚皮划开。于是我就给他塞了一千元,结果手术很成功,我们明天就要出院了。”那人说着露出得意的神情。

    “那么多医生送给谁呢?再一个就是送多少呢?”任凭又问。

    “当然是送给主刀的大夫了,送给别人有什么用?当然,你要是个人看病,公家不给报销,也可以送给管床医生一点,他可以让你在不降低治疗效果的情况下省很多钱。那是手术以后的事了,现在要紧的是主刀大夫。至于送多少,那就看你的经济状况了。五千不为多,五百不为少。多了多受益,少了少得济。钱是无价宝,用到哪里哪里好。”那人象和尚念经似地说。

    正说话间,护士小姐就将担架车推过来了,两个民工和任凭夫妇七手八脚将乔跃抬到担架上,然后和护士一起推起担架车,象蜈蚣走路一样浩浩荡荡向手术室进发。

    把乔跃送到手术室门口后,护士小姐就将任凭他们拦在了外面,几个人只好止步。任凭将乔静拉到一边,就送红包之事和她简单地交换了一下意见,特别和乔静说了某某某没送红包医生忘纱布于腹中之事。乔静听了当然竭力主张送,最后两人商定送一千元,具体操作当然由任凭来做。

    任凭从兜内的信封中抽出十张票子,随手又找了一张白纸包就,自己心想什么红包,分明是白包,忽又觉得不妥,因为白色总让人和吊丧联系起来,干脆让人民币赤身裸体一回,这样颇有回归自然的意味。再说还可以让医生看到送的都是百元大钞,更能激发他好好做手术的积极性。主意已定,下一步就是实施了。任凭观察了一下形势,发现现场除一名把门的护士小姐外,没有医院的其他人,心想就去问她,她如果说主刀大夫已经进去,那送红包的事就免了。因为手术室不让家属进去,手术期间那大夫也不会出来。做完手术再给他塞红包那就是马后炮了,说不定纱布已经忘在了肚子里。庄稼都长熟了再上粪有什么用?若是他还没有来,那就趁他进门时塞给他,再就是自己千万要记住说一下乔跃的名字,别万一张冠李戴花冤枉钱。任凭这样想着就走向手术室门口,护士小姐告诉他大夫还没有来,现在护士正给病人作手术前的准备工作。任凭心中暗喜,问了护士大夫特征姓名之类,就在门口静候。

    约摸五分钟光景,走廊一端走来了一名身穿白大褂,头戴圆白帽,面里口罩的中年男医生。任凭猜想这就是那位尊敬的主刀大夫了。于是走上前去,搭讪道:“是赖大夫吗?”

    那大夫点了点头。

    任凭不知从哪来的机智和勇敢,一把拉起赖大夫的胳膊向墙角走去,那赖大夫可能心中已明白了八九分,也不抵抗,直随任凭向墙角走来。

    任凭向四周看了看,四周静无一人,就掏出那一千元钱向赖大夫白大褂外面的兜子里塞。口里说着:“我弟弟的手术,请你多关照。”

    赖大夫一边假意地推让了一番,一边问:“你弟弟叫什么名字?”

    “叫乔跃。”任凭一边回答着,一边心想还是大夫有经验,自己刚才提醒自己别忘了,结果还是差点没忘,大夫两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

    “你也太客气了。”赖大夫收了钱就向手术室走,任凭跟在后面抓紧时间又向他说了好多话,无非是说病情重大,请大夫多操心,代表家属表示感谢之类。

    一切安排妥当,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任凭给了两个民工钱让他们去吃饭,又吩咐妻子也去吃,自己在这里留守,因为据大夫估计,如果顺利的话,手术大概需要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期间家属只有焦急等待了。乔静说她现在吃不下东西,肚里一点都不饿。她让任凭去吃,任凭也不想去,两人只好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坐着等待。

    任凭和妻子乔静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手术室门口的长椅上,两人谁也没说话,都在沉默着琢磨各自的心事。其实任凭最怕和妻子这样默默相挨而坐,因为每当这时自己就觉得不自在。说点什么吧,实在是没什么说的。在一起耳鬓厮磨近十年,太熟悉了,熟悉得甚至连谁身上哪儿长颗瘊子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说点什么吧,明明是夫妻,夫妻什么话都不说那还叫什么夫妻呀?!自己心里都过不去,总还想找点话题聊一聊,但左思右想就是没什么话题,自己的心事没办法和妻子交流,要是跟妻子说想这个女人想那个女人妻子不把自己活剥了才怪。恐怕活剥了再将自己一块一块地吃下去都不会解恨。这事不能说,千万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那么单位的一些事呢?象东方建筑公司这事,也没法说。且不说现在这钱已经用了,下一步怎么办任凭还很矛盾,要是跟妻子说了,妻子肯定还想着剩下的那部分,这样自己就更被动了。再说,妇人不能参与自己的政事,否则纲常必乱,这是任凭的为政原则。与妻子聊一聊天气什么的实在没劲,有那口气还不如暖暖肚子。不说话脑子就想,想过去现在和未来,胡思乱想,苦思冥想。

    任凭和妻子是同乡,虽是同乡,相距不过二里,但十年前谁也不认识谁,任凭大学毕业分配到郊县,乔静也大学毕业分配到郊县,不同的是乔静到了县中学,任凭到了县调研局,两个人的单位仅一墙之隔,但还是相互不认识。直到有一年春节任凭回老家,媒人上门提亲,说是某某村有个乔静,也在某某县工作,长得美丽大方,任凭才知道有这么个人,工作单位又挨得那么近。任凭看是个好媒,父亲也这么认为,于是就见了面。任凭看乔静长得面白目朗,举止高雅,说话细声细气,个子不高不低,身段婀娜多姿,于是心里就有了八九分欢喜;乔静见任凭虽然个子不高,但眉清目秀,谈吐幽默,举止大方,又是大学中文系毕业,将来前途无量,是自己心仪已久的白马王子,心中自然也有了那个意思。于是二人回去上班后就开始频频约会,花前月下,定下终身,两人很快就结婚了。在外人看来,这两口真是天配的一对,地配的一双,郎才女貌,夫唱妇随,家里也门当户对。但是正应了一句俗话说的:婚姻是一双鞋子,穿在脚上舒服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结婚后二人有过一段美好的日子,他们虽然很穷,房子也不大,只有一室一厅,但是上班下班,总算有了个窝。乔静的工作单位不是很忙,天天回家得很早,做好饭就等着任凭下班回来。任凭回家,热热乎乎地吃了饭,打着饱嗝去刷锅碗瓢勺,二人配合默契,其乐融融。但时间一长二人之间的性格冲突就暴露出来了。任凭是一个内向但又思想活跃的人,性格刚柔相济,但柔多于刚,又具有文人气质,喜春伤秋,不拘小节。但自尊心很强,有时也很任性,特别是自己认准的东西,轻易不愿放弃。而乔静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性格又任性又要强,凡事必争个高低。所以二人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各执己见,互不相让,以至于刀兵相见。常常是二人干一仗,就象是场马拉松战争,战争初期两军交兵,实力相当,形成拉锯之势,你方唱罢我登场;中间阶段,各自疲惫,据守阵地,虽有叫骂,却都不出战;最后才进入了长长的冷战,就象战后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两大对立阵营。冷战最长的能达数月,最短的也在一周以上。这样的战争也不知爆发了多少次,每爆发一次,战争结束后的两国关系就会远一步,以至于一年以后就发展到冷若冰霜了,原有的感情就象是战争储备物资,随着战争的频繁发生而用之殆尽,只剩下两个空空的仓库而已。于是两国间就展开谈判,要进入宣布绝交阶段。两人都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能维持下去了,一致同意逃出围城。可正在这时,有一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是这件事打乱了整个逃出围城的计划,乔静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任凭一听是这情况就让乔静去做掉,乔静也很赞成。但到医院看医生,医生说千万不能做,根据当时的情况,如果做了就会导致终身不育。二人都傻眼了,谁愿意自己一辈子不能生孩子呢?那样即使离了婚,自己就再也嫁不出去了。任凭的心也软了,毕竟那是自己的亲骨肉呢。任凭觉得两个人结婚就好像是两棵树栽在了一起,刚开始互不甩乎,各长各的,但时间长了树根就长到一块去了,相互勾连,难解难分,再想把其中的一棵移开那就难了。于是二人重新调整战略,暂时不提离婚的事了。乔静一怀孕,两个月后就出现了剧烈的反映,恶心得差点连肠子都吐出来,几天吃不进饭,连喝水都吐。任凭的慈悲心被激发出来了,甚至连脾气都改变了很多,别说是自己的合法妻子,就是路人也得看上两眼吧?所以直到生孩子,二人基本上没有发生过大的战事。孩子半岁时,任凭就调到了市里,当时单位没房子,只好四处迁徙,乔静自己带个孩子,非常艰难,任凭刚调到市里,工作上很努力,只想比别人干得更好,所以就没时间顾家。这样就有了战争的导火索,两人又开始三天一大战,五天一小战了。有一次乔静的奶水还气了回去,粟粟没奶吃,饿得小手放到嘴里哭。后来吃了好几剂中药,才恢复了奶水的供应。那时二人又开始考虑绝交的事,协议书都写好了。但是两人走到民政局门口,看到嗷嗷待哺的孩子,二人也不知谁就回头了,一个人回头,另一人好像受了感染,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回家了。孩子对于夫妻,就象是战国时代各国之间的人质,谁也不想伤害他们,因为他们牵涉到双方的利益。

    任凭和乔静到家后抱头大哭了一场,任凭说谁让咱们是冤家呢?人家说不是冤家不聚头,看来是分不开的了,过吧。这样闹着闹着孩子慢慢地就长大了,转眼间乔静已过了三十,任凭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男人三十一枝花,女人三十豆腐渣。都成了豆腐渣了,还闹腾什么?乔静也不再提离婚这档子事了,况且任性的性格也改变了不少。任凭呢,学会了忍耐,知道了沉默是金。但是这样一来却没有了交流,各自抱着葫芦不开瓢。时间一长,就各自封闭起来。有一次乔静问任凭,你到底爱不爱我?任凭说,不爱。乔静又问:那你为什么和我结婚?任凭说,结婚时爱,后来不爱了。这话让乔静伤心地哭了一个晚上。但第二天两人照样象往常一样生活,一样管孩子。也可能二人把婚姻看作了一种契约,一种两人共同生活、共同抚养孩子、共同过性生活的契约。说起性生活,任凭现在渐渐觉得自己老了,他觉得自己和妻子的性能力就像股市上的熊市和牛市,自己是熊市,妻子是牛市。任凭二十多岁时整天雄赳赳气昂昂,一晚上最少做两次爱,第二天还不影响正常工作。到了快三十的时候,一晚一次也做不了了。现在一个月也做不了几次。上一次任凭看到报纸上有一篇文章说,现在的中年男性很多是无性婚姻,就是说只有婚姻没有性生活。据分析原因很多,感情、工作压力、身体衰老都是重要原因。而乔静则正好相反,二十多岁时是被动应付,三十出头时就开始有点反应了,最近更是高潮迭起,还常常主动改变姿势,以求得更大的满足,现在倒成了任凭是被动应付的了。人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真是言符其实。但是任凭做ài总是不喜欢接吻,平时也没有和妻子接过吻。最近他读到一篇女作家夏菲讨论男人接吻的文章,说男人接吻跟爱情有关,如果一个男人对吻一个女人感到非常厌倦,一定是他不爱她了,但他照样可以跟她做ài,这说明男人的性爱和爱情没有多大关系,更多的是本能的反映。那么任凭跟妻子做ài是不是夏菲说的这种情况呢?

    两个小时过后,躺着乔跃的手术车推出来了,手术进行得很成功,赖大夫说等一个星期拆线后就可以下床了。现在关键问题是乔跃需要人陪护,而乔静还有工作,还要照看孩子,实在是忙不过来,只好打电话让岳母来陪护。任凭在医院待了几个小时,但实在是待不住,传呼手机一个劲响,单位办事的人不住地催,弄得他心急火燎的,乔静说她在医院看护,让任凭先走,但有一个光荣任务,那就是晚上去接孩子。任凭领了任务走了。徐风已经来了,正在楼下等,他已经从电话里知道了任凭内弟患病的情况,并抱怨说怎么没有给他打电话,以至于让领导降格坐出租车。

    下午李南山没有打电话,但这个事任凭并没有停止思索。现在是越陷越深了,这钱任凭拿去时没有多想,因为当时情况紧急,人命关天的事,当然就不顾一切。现在这一万元已经花去了六千元,还不知道够不够。真不敢想象,当时自己如果手头没这个钱呢?那该如何是好?看来钱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关键时能够买命啊!一些文人说“视金钱如粪土”,那一定是他挣了足够的钱,不再需要钱了。有句话说,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这话真是千真万确。生活在现代的都市里,没钱简直寸步难行。吃喝拉洒睡哪一样不需要钱呢?如今上个公共厕所,高者五角,低者三角,如果是大便需要手纸,那么对不起,请再加两角。唉,不说也罢。

    下午成雁去上班了,是任凭走到她的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顺便进去看到的。任凭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心里就隐隐的疼。估计是昨天喝酒喝的了,任凭关心地问了几句,因为有徐风在场,他不好意思和她多聊,说了几句就走了。

    本来下午任凭去得就晚,没一会儿就下班了。直到女儿打来电话,他才明白自己还有光荣任务,赶忙喊了徐风去。女儿已经在学校门口等了好久,一见面就责怪起任凭来。现在城市里的孩子都是独生子女,在家里就是小皇帝,根本不把父母亲放在眼里,所以他们比大人过得还潇洒,想责备谁就责备谁,从来不压抑自己。不像任凭小时候,见父亲就像老鼠见了猫,离老远就不敢再说话了。但现在的孩子也有怕的人,那就是老师。任凭小时候则相反,最不怕的就是老师,那时候老师是臭老九,学生可以趾高气昂地批判他们,贴他们的大字报,向他们开炮。学习不好是好样的,“白卷先生”张铁生是大家的榜样。

    粟粟坐到车里,将沉重的书包摘下来,拉开拉链翻着什么。然后掏出了一打试卷。

    “爸爸,这是老师让我复印的试卷,后天上午交。”粟粟说着,将试卷递给了任凭。任凭接过来看了看,是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模拟试卷,知道是老师自己的事。

    “要多少份?”任凭问女儿。

    “五十份。”女儿瞪着一双大眼睛说,“就这还是我争过来的呢。当时我们班有两个人举手,老师选中我了,因为老师知道妈妈在单位管复印机。”女儿说着这话的时候,脸上自豪极了,象是做了一件极其崇高的事。

    孩子真是天真无邪,自己被当成了工具,还满心欢喜,希望自己的努力能换得老师廉价的表扬。这年头,连老师都在利用自己的权力谋取蝇头小利,况且还是连环套,这肯定是老师在上自学考试时候的老老师分配的任务,老师自己不想花钱到街上去印,然后又动用自己的权威,吩咐自己班的学生去印。五十份,八开纸,街上复印一张就是八角钱,任凭估计至少得复印五百张,五百张就是四百元,乖乖,抵一个下岗职工两个月的工资!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用到现在的社会真合适,当医生的吃病人,当法官的吃原告被告,当交警的就吃司机,当老师的就吃学生,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整个社会就象是生物界的食物链条,你以我为生,我以他为生,他再以你为生,生生不息。

    晚上乔静在医院没有回家,任凭需要自己动手做饭,他安排女儿去房间写作业。进厨房一看,没洗的锅碗瓢勺乱七八糟的放了一锅台,赶忙先洗了一遍,弄点米熬上汤、馏上馍。但没菜,打开冰箱,里面除了冻得硬梆梆的肉以外,什么也没有。乔静在家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有操过这心,最多也就是打个下手,比如剥剥葱蒜之类,不管钱有不管钱的好处,一日三餐不用操心。任凭对饭食不讲究,大鱼大肉吃着不觉得多好,粗茶淡饭也不觉得难以下咽。但现在什么也没有也不行,于是又到菜市场去买菜。

    菜市场离自己家有五百米左右,是原来的马路市场迁进去的。任凭正在一个菜摊前挑西芹,忽听身后有人叫自己。转身一看,原来是李南山。

    “怎么自己动手买菜了?真是模范丈夫呀!”李南山说道,他正在任凭背后买羊头肉。

    “你不也是吗?”任凭反问道。

    “没办法了。昨天晚上和老婆干了一架,老婆带着孩子回娘家去了,我成了孤家寡人,只有自力更生了。”李南山也不顾有人,只管说他的。

    “正好,我老婆也不在,到我家去喝两盅吧。”任凭顺势说。

    “你老婆呢?也出走了?”李南山问。

    “我老婆的弟弟住院,她在那里陪护,所以晚上不回家了,不过孩子我得管。”任凭无奈地说。

    “那正好,今天就到你那里了。我可是(qing贝加青)吃(qing贝加青)喝了。”李南山拿着自己买的羊头肉向任凭走了过来。他建议任凭买点熟菜,直接就可以吃,非常省事。

    二人买好了菜和酒走出了菜市场。

    “为啥跟老婆干仗?”任凭问李南山。

    “为啥?因为昨天咱们出去玩。我一回家她就唠叨,说自己如何辛苦啦,我如何不对了。我一听就来了气,你辛苦,我比你更辛苦,男人整天闷在家里,那还叫男人吗?恐怕你自己还发愁呢。男人就是要在外面跑,交朋友,办大事。女人在家照顾好家就行了,别那么多怨言,这是社会分工不同,各司其职嘛!结果她一气走了,好在孩子也带走了,我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她待他比待我亲多了。”李南山振振有词地说。

    “谁家的灶火不冒烟呢?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任凭感叹道。

    “我看你老婆不错,又贤惠,又温柔。”李南山羡慕地说。

    “唉,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脚知道。老婆都是人家的好,孩子都是自己的好。千古定律。”任凭感叹道。二人说着上楼走进了任凭的家门,任凭的家在七楼,李南山累的只喘气。

    粟粟和李南山热情地打着招呼,李南山一边和粟粟答话,一边随任凭走进了厨房。李南山将厨房的门关上,趴在任凭的耳朵上悄悄地说:“告诉你个好事。上次那个叫司皇英的女孩儿今天去找我了。她想在毕业分配的时候托我帮忙。我看是大好时机,就满口答应。我邀请她明天去温泉游泳,她答应了。我还告诉她把上次跟你跳舞那个女孩也带上。”

    任凭说:“你别唬人家了,你能把她分到你们司法局去?”

    李南山小声地说:“先稳住她嘛。我看这个女孩挺纯洁的,可能还是个处女呢。”。

    任凭说:“都想些啥呀,我看你是母猪跑进红薯地——乱拱。吃不吃,都让你糟踏了。”

    李南山说:“我是一只狂蜂浪蝶,采尽百花蜜,然后就成了花神了。”

    任凭说:“我可去不成,明天单位事太多,再说粟粟她舅还在医院住着呢。”

    李南山说:“我说大处长,你是过迷了吧?明天是星期天。”

    任凭拍拍脑袋说:“对了对了,是自己迷了,只想上班,竟忘了休息这档子事了。但是,就这也不行。内弟住院,自己出去玩?有点不得劲。”

    “你呀,整天背着这么重的思想包袱,怎么能活得轻松呢?你内弟有病,你着哪门子急?你只要做了你应该做的就行了。不要有负罪感。”李南山劝任凭说。

    饭很快就做好了,四个小菜,两荤两素,一瓶白酒。他拿了两个大玻璃杯,将一瓶酒平分了。任凭将女儿喊过来,三个人坐在桌前。女儿吃了一点就跑去看动画片了,只剩下任凭和李南山两人。任凭又想起来东方建筑公司的事。实际上他在菜市场见到李南山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件事,况且已经下定决心要把这事办了。至于怎么就一下子想通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是这两天遇到的一系列的事情使然吧。裴局长指示他办的事,可能裴局长已经得了好处,自己虽然知道不符合原则,不是也顺利的办了吗?医院里的那位赖大夫,他凭什么就白白得一千元的好处?为什么自己就自愿给他送钱?还有这学校的老师让学生复印东西。还有李南山让人家东方建筑公司装修房子,还有李南山帮东方建筑公司打官司。任凭好像觉得现在的社会人们不是以自己付出的劳动来获得报酬,而是通过自己所把持的职业和职位来获得经济上的补偿。实际上这就是钱权交易,就是腐败。难道自己也滑进了这滩泥淖中了吗?

    任凭和李南山碰一下杯子,他们各自喝了一大口酒。任凭说:“南山,你说的那个事我决定给你办了,你让他们公司星期一上午去找我。我左思右想,谁让咱们是这么好的同学呢?”

    李南山的反映不像任凭想象的那样激烈。他慢慢地夹着菜说:“任凭,你就是不办咱们也照样是好同学。咱们的友谊是金钱能换得来的吗?”

    任凭真被这句话感动了,端起酒杯又喝。李南山也喝得嗞嗞只响,转眼间二人的酒就下去差不多了。任凭的酒量本来就不大,平时半斤酒下肚已经晕晕乎乎了,但是今天可能是熟人的关系,加上又在自己家,两人喝一瓶酒感觉正好。任凭还要再拿酒,被李南山制止住了。李南山说都是自己人,喝太多了没意思。任凭将女儿安顿好,两人就走入卧室来,任凭打开床头灯,又把毛毯铺好,将一双枕头尽量放得整齐。任凭指着床说:“上床睡觉。”

    李南山站在床头不动。难为情地说:“这是你们两口战斗过的地方,我躺在上面咱俩就成同志了。”

    任凭指着床说:“今天就同志一回能怎么样?大学时你和我不是经常打老通吗?今天就再试验一回,看有没有反应……”打老通也叫打通腿,是两个人同睡一个被窝但又各睡一头的意思。喝酒真能改变一个人平时的性格,所谓酒能乱性可能就是这个意思,任凭喝了酒以后就变得豪爽起来,而李南山却变得文文气气的了。

    李南山哈哈大笑。他也想起了往事。他们上学的时候是八个人一个寝室,四张双人床八个铺位,一个萝卜一个坑。任凭家是农村的,老家经常来人,来后就住在任凭自己的床上,而任凭到李南山床上和李南山一起睡。两人睡到一头难为情,就睡两头。都是处在青春发育期的大小伙子,见到狗连蛋就会产生好多联想,哪耐得热被窝中双方的肉体?于是常常你抱我腿,我抱你股,相拥而眠。夜半常常有美人入梦,美人一颦一笑,他们都会身软骨酥,不是你流我一腿,就是我流你一股。当然这都是天大的秘密,两人只有自己知道,不会向其他同学说这些。但有一次是例外,关键是这一次牵扯到了其他人的利益。

    有一天晚上任凭和李南山又打通腿了。半夜的时候任凭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和好多漂亮女子在一起,看哪一个都想要。正在这时自己小便甚急,实在憋不住了。但这么多女子在面前,不能当人家的面尿呀,要是那多难为情啊!干脆自找地方吧。当时旁边还真没有公共厕所,只有一棵大柳树,心想就搂住这棵树尿吧,也别管那么多了。这一下床上可发大水了,况且殃及下铺的同学。那同学正做着好梦,忽觉大雨倾盆而下,还带有热热的臊味,心想不对呀,睡在屋里怎么会淋住自己呢?忙起来查看。这时李南山也被湿热的东西弄醒了,见任凭抱着自己的大腿尿了一床,一脚将他踹醒了,任凭这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慌忙向二位道歉不迭,李南山还可以,哈哈一笑就算了,最尴尬的是下面的那位同学,记恨任凭好长时间。半夜急雨的事不胫而走,整个学校都传遍了,一时间任凭和李南山都成了新闻人物。所以现在任凭提起这档子事李南山哈哈大笑。

    李南山说:“今天你我谈个通宵,谈谈最近的风流韵事!以便让我忘掉烦忧,忘掉那可憎的老婆!”

    任凭也说:“对!今天畅谈,不拘题材!你先说说这两天东方建筑公司托你办事给你钱了没有?”

    李南山说:“你就这样不懂事故吗?不给钱我能帮他们办事吗?他们给我一万五,我给你一万。”

    任凭捂了一下李南山的嘴,意思是让他小声点。

    李南山接着说:“要不昨天咱们花谁的钱去?不过,我的观点是,有钱就花,千金散尽还复来。你有金山银山,花了才是自己的,不花还是别人的。人生无常,很多人今天还活得好好的,明天就到天国去了。我高中有一个同学,经常感叹,今天晚上脱的鞋,明天就不一定能穿得上了呀!结果他高中未毕业就死去了,可能他已经有预感不久于人世,真是一个大智者。”

    “这个事就这样了,明天让他们去拿证!我看原来是自己太刻薄自己了!”任凭以手捶着床板说。“娘的,以后向你学习!”

    “这就对了。何必呢?一个人谁也改变不了历史的进程,不管你是怎样的努力,可能你最后还是习惯势力的牺牲者。”李南山评论说。

    “哎,你不是说说说风流事吗?最近你和你老婆干事多不多?”任凭好奇地问。

    “多个屁!最近正闹别扭,谁也不想挨谁,干个鸟事?就是好的时候也很少,就像月食日食一样稀。”李南山已经躺在枕头上。

    “我也是,就是不想和老婆过性生活,但是只要在街上看到漂亮女人,硬得很快,恨不能去强奸了她。我觉得要是没有法律约束,我早就成强奸犯了。”任凭实事求是地说

    “废话!没有法律约束,你那就不叫犯罪,怎么会成强奸犯?”

    “哈哈哈,就是,那样又回到群婚制了,自由交配。”

    “这是男人的理想?”李南山问。

    “应该说这是强壮男人的性理想。你想啊,在这种情况下,强壮男人可以占有很多女人,而弱小的男人恐怕连一个女人也得不到。就像旧社会有钱的男人三妻四妾,而没钱的男人娶不上老婆一样。”任凭进一步阐释到。

    “前天我收到一条短信息,特别有意思。说是男人的四大理想:“天上纷纷掉钞票,天下美男都死掉,美女脑子都坏掉,哭着喊着让我泡。’”李南山说。

    “简直是赤裸裸的性欲。”任凭道。

    “男人和女人在性方面的理想就是不一样,男人是雄性动物,处处具有攻击性,你看他的生理构造就像是一只长长的矛,矛是专门行刺的,而女人的更像是盾,是防御性的东西,更具有被动性。所以男人看女人,多注重外在的性感,即容貌。在xìng交中也是这样,目的性非常明显,男人一完事就想溜之大吉,再也不想碰自己的性对象。而女人在xìng交中更注重情感,注重xìng交前的感情酝酿,希望有一个温存的过程,男人射精后,她还不罢休,还要在缠绵一会儿。再者,男人可以同时拥有几个性对象而并行不悖,而女人在同一时期只爱一个人。这是男女在感情领域的主要区别。”李南山长篇大论地谈起来了。

    “你懂这么多,都是从哪学的呢?在学校时你还是个不熟的倭瓜呢。”任凭侧过身问李南山。

    “这东西是无师自通吧。但还得理论加实践。你看过日本作家渡边淳一的作品没有?他写过一本书叫《男人这东西》,简直把男女之间的性差别写绝了。”李南山说。

    “那也难怪,他是学医学的,好像是札幌医科大学毕业的。学医的人对人体构造研究得很透,也很容易看透男女关系之间的那层神秘的东西。”任凭说,他最近也阅读了很多渡边淳一的作品。

    “过去咱们传统的那种男女关系恐怕正在崩溃,取而代之的将是一种更加先进的、更加符合人性的男女关系。”李南山断言。

    “对,我也有同感。我总觉得目前的男女关系的准则太压抑人性了。那么新型的男女关系是什么样我还没有设想过。”任凭说。

    “我给你描述一下吧。首先是一夫一妻制要面临挑战,可能还有一夫一妻制存在,但是已经不是唯一的婚姻形式了。到时候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婚姻方式,比如一夫多妻制、一妻多夫制、同性结婚制等等等等。”李南山道。

    “对对对,一夫一妻制太不合人性了。我早就有这样的意识。你想啊,就一纸协议把双方限制在一个狭小的家庭内,况且规定必须以对方为性对象,不能越雷池一步。简直很荒唐而且残酷。别说是人了,就说你买件东西吧,用时间长了就感到烦,何况人要一守就是几十年,甚至白头到老。那第二个特点呢?”任凭发过牢骚后,又问道。

    “第二就是性更加开放了,性工作者受到法律保护。我说的性工作者包括现在的妓女和男妓,到时候国家颁发正式执照,承认他们的合法地位,并进行定期的健康检查。性犯罪几乎绝迹。社会公众对这种职业也不再歧视,他们甚至还可以参加总统选举。”李南山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新观点。

    “这一条也差不多,还有呢?”任凭再次问。

    “再次就是同性恋了。同性恋的势力在逐渐强大起来,人一生可能会经过两种以上的恋爱形式,同性恋和异性恋都有,或者是二者同时出现,分不清哪种恋爱更强烈。你看渡边淳一的《异恋》就是这种情况。”李南山又开始讲解他的理论。

    “这种情况太怪异了,我不太赞成。”任凭说。

    “不管你赞成不赞成,这种情况却在客观存在着。中国在这方面已经开始转变态度了。说到这,我想给你讲个亲身经历的一件事。”李南山停了停,好像是故意卖关子似的。

    “什么事?”任凭又好奇起来,他觉得李南山这家伙还真不简单,不管是真是假,他能和你喷得出来。

    “一个关于同性恋的故事。这事有两三个月了,但我还没有给谁讲过,你可是第一个听众。有一个礼拜天我去在一家大酒店门口等人,突然碰到一个留着大胡子、黑黑的、相貌怪异的男青年,他凑上来和我搭话说:“你有男朋友吗?’我当时懵了,不知道他指的什么,下意识地摇摇头。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说:“我好喜欢你,你看我怎么样?’我这才明白这是一个同性恋者。我吓得撒腿就跑!你看,虽然我口口声声很开明,但真遇到这事的时候却视同洪水猛兽。可见中国要接受同性恋,还有待时日。”李南山终于将他的故事讲完了。

    “哎,南山,你不是说要讲一讲风流韵事的吗?现在就讲呗。”任凭突然想起了李南山开始时说的话,忍不住问道。李南山长得帅,经常有风流韵事,而任凭就不行,因此他经常羡慕李南山。

    “急了?支楞起耳朵,好好听一听。但这种事是可遇不可求,不是人人都能碰上的。”李南山解释说。

    “别绕弯子,直奔主题吧。”任凭催促道。

    “话说有一年夏天,我到某地出差,在火车上认识一个女孩儿。这女孩长得不错,浓眉大眼的,扎两个小辫,穿一条粉红色的连衣裙。我坐的是硬座,况且也没有买到座号,因为是过路车。那时的思想真好,为公家办事跟办自己的事一样,要是现在,坐硬卧我还嫌不舒服呢。结果上车以后就去找座位,我看到那女孩坐在一个两人座上,用双手支着下巴向窗外痴痴地看着,好像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他旁边的那个座位正好空着。我就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就挨着她坐了下来。因为旅途无聊,我就想找个话题和她聊天。我看到她前面放了一本杂志,大概是婚姻家庭方面的,我就提出借看一看。在火车上,书是男女交往的最好媒介,因为书很高雅,内容又丰富,但是光看也不行,还得找到一个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聊天。于是我就找了一篇讨论人是否该结婚的话题和她聊了起来。记得她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刚开始很冷淡,也不看我,后来我说了我的观点后,她开始在意起来。过了半小时后我们就相当熟了,有时她说到关键的地方还眉飞色舞,但有时也会黯然神伤。她说,她在某市当医生,刚结婚不久爱人就去南方打工了,她这是到那里去找他的。谈着谈着,我就到站了。”李南山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完了?这叫什么风流韵事?我也碰到过。”任凭不满地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现在我要小解。”原来李南山要去卫生间,所以才停住了。他匆匆到卫生间解决了问题,提着裤子就讲起来:“到站以后,我就和他告别了,当时天已经黑了,我就找了家旅店住了下来,我把行李放好,拿出牙具、毛巾等物到卫生间洗漱,这时有人敲门,我以为是服务员送水,我就穿着内衣出去开门,结果开门后一看,竟然是她!她说她也想在这个城市办点事,碰巧也住在这个旅馆。我当时心里不信,我想着她肯定故意跟着我来的,我心里暗自高兴,但嘴上又不能说破,只好应承着。我们俩就又聊了起来。她说她爱人在深圳打工,刚开始天天给她打电话,说不尽的情话,三天就要写一封信,诉说思念之情,一个月后就稀少了,她想着是他工作忙,没时间,也没在意,后来有一个同事从深圳回来,说自己的男人有了相好的,当时她差点晕过去。清醒过来后,就跟丈夫打电话,可是电话打不通,手机不开,传呼停机,这才慌了,也没多想,买了张票就登上了深圳的列车。这女人说着说着,竟然哭起来。我当时看着她的可怜又可爱的样子,竟然禁不住将她搂在怀里,她也不反抗,可能她来就是这个目的。这样我们两个当晚就睡在一起了,我那天干了三火。”李南山得意地说。

    “就这些?”任凭好像觉得这个故事不够浪漫,太直接了。

    “还有,第二天早上我们就分手了,况且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李南山补充道。

    “我明白了,这个女人利用你报复了她的丈夫。”任凭判断说。

    “这一点我也知道,但是她也有这种需要。”李南山说。

    “女人要是坏起来,比男人坏得多了。”任凭说。

    “为什么?”

    “为什么,女人有先天的条件。一个漂亮女人投怀送抱,很难有男的能把持住。”任凭说。“我的讲完了。该你了,你不能光当听众,也得当演员。”李南山道。

    “我不像你,我没有你那么多艳遇。”任凭说。其实任凭心里也在想,自己也有过几次所谓的艳遇,只是自己太矜持,不好意思说罢了。

    “不可能!你说不说?不说我可是要揭老底了。”李南山要挟说。他说的揭老底可能是指人任凭的第一次恋爱,任凭记得自己和他说过的。

    “那你揭吧。”任凭不在乎地说。

    “那次,公交车上,是怎么回事来着?”李南山果然说了,但不是任凭想象的那一次。

    “公交车上怎么了?”任凭故意说。

    “老实交待吧你!”李南山见任凭不说,猛地起身,双手卡住任凭的脖子,任凭没有他的劲大,只好告饶。

    “好好,我讲。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有一年夏天我坐三路公交车到东郊去,到了百货楼站的时候,人开始多起来,挤得像柿饼一样。我当时也没带什么行李,要不就惨了。这时候从门口挤过来一个女孩,个子和我差不多,穿着一件短袖套裙,长得挺白静的。我为什么会注意她呢?因为她挤到我面前的时候就不动了,刚开始她背对着我,这样持续了一分多钟的光景,她突然就和转过身来,和我正面向相对。眼睛火辣辣地朝我看,我当时有点受不了,因为她一站到我的前面,就散发出一种体香,让我脸红心跳。现在又转过身来看我,我更是意乱情迷了,我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和她的目光相遇。但是这女孩的胆子太大了,她竟然悄悄地把我的一只手拉过去放到她的乳房上。我当时那个心哪,简直就像装进去好多饥饿的小兔子,跳得咚咚直响。”说到这里,任凭咳嗽了两声。

    “下面呢?”李南山恨不得把耳朵拉长一尺,折起身子问道。

    “光这样我还能受得了,但是她还不罢休,她的身子一个劲儿朝我身上蹭,特别是下身,死死地抵在我的敏感部位。都是少男少女,谁能受得了这个刺激?我当时就热血上涌,头都昏了,随着汽车的晃动,下面也在动,她也在主动地动,不大一会儿我就不行了,泄了一裤

    裆。不过觉得挺畅快,现在还经常想那一幕。”任凭说着说着,思想包袱就放开了。无所顾忌地讲起来。

    “再下面呢?你没有把她领到一家旅馆来个一夜风流?”李南山好像意犹未尽。

    “拉倒吧,你以为都像你,动不动就在旅馆开房间?下面就是尾声了。到了下一站,我就像逃一样下了车,当时裤子湿了一大块,紧紧地贴在大腿上,我觉得很难为情,也不敢走路了,就找一个墙角蹲了下来,想让它赶快干掉再走。后来还碰到一个好心的老太太,问我怎么了?我说有点肚子疼,在这歇一会儿,并装出难受的表情。老太太要跟我一块去看病,弄得我好解释才摆脱了她。”任凭苦笑着说。

    “说到这里,我想到我上初中的时候一个同学骂人的一句话。他骂对方总是用‘早知道你这么孬,我就把你干到裤头上了。’当时不懂干到裤头上什么意思,现在看来这句话真损。”李南山发挥说。

    任凭仔细品味了一下李南山说那话的意思,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他是怎么想起来的呢?”

    李南山说:“那没什么奇怪的,可能他也有像你这样的经历。”

    二人都笑起来,笑声回荡在深夜的房间里。那天晚上,他们越说越兴奋,直到凌晨五点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