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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狐假虎威,有桑梏在她身后立着,哪怕本人没来,也没人敢不给宋荔晚面子。
大家相处融洽,言笑晏晏,酒过三巡后见了真章,有人仗着酒意,故意问道:“桑少从来独来独往,这次破例向我们引荐了宋小姐,按理说,我们自然要给桑少这个面子,可宋小姐总要给我们透点底,究竟是怎么攀上了桑少这棵大树。”
这话一出,场上又静了一下,旋即就有人打圆场说:“老徐这是有酒了。”
被喊作老徐这人,并不是桑梏喊来的,反倒是被人带进来的,他也是初来乍到,刚刚混进这个圈子,满以为可以大展拳脚,可进来知道,人外有人,自己那一点资金,连牌桌都没资格上。
可今日,眼见着宋荔晚这样受人追捧,却也不过是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同桑梏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罢了。
老徐一恨狐狸精,二恨自己不能做狐狸精,喝多了两杯酒,问的就有些无礼了。
他见大家神色各异,心里也有些后悔,可说都说了,还是硬着头皮说:“问问而已,若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难道连问都不行了?”
却听得宋荔晚轻笑一声,声音清冷,如碎金断玉,泠泠如泉般悦耳动听:“徐先生这话说得,倒好像桑大公子是那种□□熏心,烽火戏诸侯的脾气了。”
老徐一拍桌子起身:“你少扯虎皮做大旗!我可没这么说桑少的意思。”
“是不是,诸位也听到了,是非曲折,徐先生又何必动怒?”宋荔晚视线扫过在座众人,淡淡道,“或者,我下次见了桑少,转述了问问他?”
“老徐!还不赶快坐下!”
带老徐来的人,总算不再看热闹了——开玩笑,真让宋荔晚去问桑梏,他们还想不想混了?
那人堆着笑冲宋荔晚说:“他是个粗人,宋小姐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我敬宋小姐一杯,就当赔罪了。”
说着,先自己一口将杯中酒饮尽了。
他干脆利落,众人都为她叫好,倒显得宋荔晚若是不喝,有些小气。宋荔晚也不是拿乔的人,浅笑道:“我是晚辈,王总既然喝了一杯,那我就敬陪三杯。”
今日的酒都是上好的梨白,听着名字温和,入口也是绵柔,可是一入喉中,便如一线火般烧了起来。宋荔晚毫不停顿,连饮三杯,面上腾起两朵红云,却很淡然地向着各位扬了扬杯底。
“见笑了。”
“宋小姐不但人美,原来酒量也这么好。”有人又说,“我也来敬宋小姐一杯。”
“是啊,宋小姐,给老王面子,总不能不给我们面子吧?”
场上人多,都举向宋荔晚,一时之间,竟将宋荔晚团团围住。
宋荔晚微微皱眉,忽然听到门外,有人似笑非笑道:“什么样的好酒,还要这样抢着来喝?”
声音佻拓浮浪,听着含笑,其实森冷。
众人立刻定住,唯有宋荔晚,有些无奈。
让桑梏不要来,他到底还是来了。
桑梏站在那里,不咸不淡地扫过众人,视线落在哪里,哪里的人就慌张地把酒杯放了下去。
可他看向宋荔晚时,却忽然对着她眨了眨眼,宋荔晚忍不住笑了,迎上来,半是好气半是好笑地说:“都说不让你来了……”
话说到一半,却又顿住。
门外,原来还站了个人。
桑梏身量高,遮挡住门内的光,星星点点地落在走廊上,壁上绘着细密繁复的大花,分不清是牡丹还是芍药,翻卷勾连着,蜿蜒至目力不可及的地方。
靳长殊站在那里,他穿一身黑衣,光影落在上面,也似为他簪了满身的落花。灯光幽微,他的面色苍白冰冷,浓黑的羽睫似是沉沉鸦翅,恹恹地垂在那里。
察觉到宋荔晚的视线,他缓缓抬起眼睛,四目相对,他眼底钴色褪去,一瞬间,翻涌起无边的翡色巨浪,淹没理智,仿若饿了许久的兽,看见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宝物。
宋荔晚下意识后退一步,心脏猛地沸腾,他却已移开视线,走进门中。
见到他来,原本就鸦雀无声的包厢内,越发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
桑梏到底只是新贵——大家都以为,桑家只是寂寂无名——若说桑梏的面,想见到底还是能够见到,可靳长殊靳二爷,想见一面,却比登天还难。
这位爷和桑梏又不一样,桑梏是嬉笑怒骂,阴晴不定,可到底情绪都写在脸上,这位爷却永远冷淡矜贵,令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别说是取悦他,能不碍到他的眼,已经很了不起。
此刻,见他同桑梏并肩而立,众人实在不知,怎么忽然把这位爷引了来,到底还是和桑梏最相熟那个,先开了口:“桑少,靳先生,这是什么风,把您二位给吹来了?”
桑梏嗤笑一声,拉过宋荔晚的手,挽在自己的手臂上,轻描淡写说:“我当然是为她来的。”
靳长殊不语,那人自认也没这个脸面,逼着靳二爷开口,只能讪讪一笑。却见靳长殊将视线从宋荔晚挽在桑梏臂间的手上收了回来,语调平淡道。
“我也一样。”
作者有话说:
老婆久别重逢却挽着别的男人的手,靳二爷委屈,但靳二爷不说
?第40章
40
男人的嗓音低沉冷透,若是说起情话,定然格外缱绻悱恻,处处都透露着不染尘埃高高在上的骄矜雍容。
包厢内,原本的酒色财气被冷风给吹散了。众人看看靳长殊,又看看桑梏,一时情绪各异。
最后的视线,却都落在了宋荔晚身上。
乖乖,这位到底什么来头,身上的本事又有多大,才会引得两位大佬这样为她站台撑腰。
若是他们这群人精还看不懂气氛,那就太小瞧商海浮沉中混出来的人了——
够格认识这二位的,哪一位不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
场上早有机灵的,替两人让出位置,恰好一左一右,分列宋荔晚两旁。
靳长殊却没有动,他不动,桑梏便也不动,好整以暇地望着他。靳长殊眉目冰冷,凤眸之中浮动着冰层明灭,连下颌线都绷出锋利弧度。
两人站得平静,分明暗流涌动。
“靳先生。”
却有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这样沉鸷的气氛。
宋荔晚的手,原本只是松松地搭在桑梏肘间,此刻却忽而握得深了,姿态亲昵,对着靳长殊,露出一个礼貌而冷淡的笑容。
“您好。”
落落大方,却又,拒人千里。
靳长殊眼底原本的浮冰,一瞬间化作厚重冰层,几乎冻结整个春夜,却又倏而笑了,笑意冷而深,似寒芒刺骨,见者无不胆寒。
“您好?”他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看着宋荔晚,似乎想要将她吞入腹中,“宋小姐实在太客气了。”
“客气”两个字,被他恶狠狠地噙在齿间,仿若一块硬糖,一口一口,咬碎了咽进去。
宋荔晚却仿若未闻:“初次见面,客气一些是应该的。”
好一个初次见面。
这是在……避嫌?
似乎是猜到他在想什么,桑梏忽然对着靳长殊也露出个笑容,唇角扬起,似是得意洋洋,却又忽然皱了一下眉——
是被宋荔晚,轻轻掐了一下。
桑梏觑了宋荔晚一眼,见她神情淡然,可握在他胳膊上的那只手,却越攥越紧,在心里啧了一声,到底还是说:“靳二爷,站在门口不像一回事儿,咱们不如入席吧?”
靳长殊仍是死死盯着宋荔晚,宋荔晚却垂下眼睛,不再和他多说。
转身,干脆利落地入席了。
桑梏耸耸肩,也到她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只剩下靳长殊还站在原处。
包厢中空气凝固僵硬到了极点,所有人都低着头,像是忽然被杯子上的花纹吸引移不开视线。
开玩笑,谁敢这个时候抬头看靳二爷的表情啊!
半晌,脚步声响了起来,靳长殊到底走到宋荔晚身旁,椅子拉开,而后坐下。
三人并肩坐着,却是谁也没有说话。
像是有看不见的气流,盘旋在三人之间,浪潮汹涌,局外人谁敢碰一碰,就得尸骨无存。
夭寿哦,这场酒宴,真是夭寿。
这是在座的几位老板共同的心事,彼此悄悄交换眼神,个个苦不堪言。
真不知道坐在这两位大佬中间,宋小姐这么娇滴滴的大美人儿,怎么受得了的。
可宋荔晚却远不如他们想象中局促不安,反倒是漫不经心地,将放在桌边的酒杯向着里面推了推,涂了红色蔻丹的指尖抵在擦得剔透的玻璃杯上,杯身折射出一点曼妙的光。
一旁忽然递来一张手帕,叠得整齐雪白,一角以金线绣着桑家的家徽,宋荔晚接过来,对着桑梏道了声谢,眼睛弯起,笑意明媚动人,将指尖沾着的一点酒液擦了,旁边桑梏便又轻车熟路地接过手帕。
这样的体贴入微,倒像是两人之间,并非是什么金丝雀同金丨主的关系,反倒更像是情根深种。
靳长殊浓墨似的眸落在宋荔晚的侧脸上,眸中情绪晦涩不明,忽然开口问:“之前倒是没有见过宋小姐。”
宋荔晚倒是并不遮掩:“是,我这些年,都在美国留学。”
“美国?”靳长殊冰白指尖轻轻一动,“原来比起英国,宋小姐更中意美国?”
这话说得蹊跷,好端端扯上了英国。
别人听不懂,可宋荔晚自然明白:“谈不上中意不中意。只是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看来宋小姐得偿所愿了。”
“是啊。”宋荔晚红唇翘起,潋滟一笑,“天道酬勤,费了那么多功夫,倒真是心想事成。”
靳长殊视线凝在她的脸上,许久,薄唇间溢出一声冷而淡的声音,像是在笑,却又毫无情绪:“宋小姐运气……一向不错。”
宋荔晚不置可否一笑,琥珀色的眸底深深浅浅,女人有了秘密,便总是更美,她这样似笑非笑,眼底像是长了钩子,落在谁的身上,谁就要被她偷走了一颗心去。
旁边的人,忍不住有些艳羡,靳二爷不愧是靳二爷,当着桑大公子的面,居然也引得桑大公子的人对他另眼相看。
便有人举杯道:“说起来我们的运气也不错,承了二爷同大公子的运,得见宋小姐这样的绝代佳人,我来敬宋小姐一杯。”
桑梏懒洋洋道:“她不爱喝酒,我替她喝。”
靳长殊声音冷淡:“这杯我替她。”
两人竟是同时出声,不分先后。
敬酒的人:……
宋荔晚:……
今日场上,鸦雀无声的时候实在太多,敬酒的人愣在那里,一时手足无措,宋荔晚却也生出了想要扶额的念头。
可桑梏同靳长殊,却寸步不让,两人都看向宋荔晚,似乎等着宋荔晚选出一个最佳人选,来喝这杯酒。
宋荔晚知道,经此一役,自己势必是要在圈中出名了,她更知道,今晚若自己不有所表示,往后都只能被他们认定,是桑梏的金丝雀,就算是愿意和她谈生意,也只是碍于桑梏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