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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是慈善家的陶晓东,隔天就拎着箱子走了。店一扔什么工作都不管,收拾了几套衣服,拿了一套纹身机,带了几罐颜色和消耗品,店里的事都扔给了大黄。
先去意大利的一个老朋友店里驻了十天店,没日没夜赶了十天工。店主是个世界级大师,在圈内很有威望,那是陶晓东的忘年交,陶晓东年轻的时候在那边留过一年多。他刚开始做公司的时候对方几次派人过来给他驻店撑场面,这个情分陶晓东始终记得。现在陶晓东名声有了,也是世界级大师了,可每年都会有几天时间去意大利驻店几天,看看老朋友,同时交流吸收。
他跟医院的人碰上面是在拉萨去往某市的公路口。
医院方中途和陶晓东联系,陶晓东得知他们是同一条路,于是让人把他扔在了曲水。他在曲水等了一个小时多点,医院的车队到了。
几辆大巴和设备车组成的车队,最前面是两辆商务。其中一辆准确地停在陶晓东面前,司机下来帮他拿箱子,同时商务车门滑开,陶晓东一看就先笑了,招呼了声:“汤医生。”
汤索言浅笑着点头,朝他道:“晓东。”
路边临时停靠,不是久停的地方,陶晓东钻上车,跟汤索言同排坐在中间。车上算上他一共五个人,汤索言为他介绍了下。
司机是本地志愿者,副驾上坐的是麻醉医师许主任,后排那位是眼科另一位主任医师刘医生。分别问好寒暄过,前面的许主任回头说:“本来应该让陶总在另外那辆车上,有专门接待你的同事,还打算沿途带你看看藏区风光,给你讲讲。”
陶晓东摆了摆手,说:“快算了,不用接待我。”
许主任笑着说:“汤主任也说算了,让你坐我们车,说这样你能自在点。”
陶晓东冲汤索言笑了下:“嗯,我跟汤医生认识很久了。”
汤索言也笑了下,问他:“小南还好?”
“挺好,上次检查你出差了,陈大夫给看的,一直挺稳定的。”陶晓东说。
“嗯,小南情况一直不错,过年那几天他跟我说新年快乐,我跟他聊了几句,他还是跟小时候差不多,很乖。”汤索言给陶晓东拿了瓶水,递过去。
陶晓东接过,笑了笑:“他喜欢你。”
这是三院的一次医援项目,也算是三院的一个传统。
每年都会进行这样的医援,针对藏区川区等医疗落后贫困地区,各分科都出来做过援助,长短期项目都有。从几年前开始国家号召各省市级医院对落后地区进行组团式医援,长期有驻藏医生团队,三院也有。
这次是在组团式医援之外的一次针对眼科的援藏项目,汤索言是带队医生,陶晓东是设备投资方。
这些地区缺的不仅仅是医生,也缺设备。陶晓东不是第一次投资这样的医援项目了,他几乎每年都投。
春季是眼病的高发时期,高原地区本身也更容易发生眼疾。有些闭塞山区的人可能一生没去医院看过病,这次当地医院提前做了宣传出去,据说现在医院周围就已经排了很长的队,都是眼睛有问题的患者。其实还是宣传不到位,近些年西藏的医疗水平整体已经提升了不少,但依然有很多散户和牧民宁可去求神拜佛也不愿意进医院做检查。
这次三院和当地政府一起做的义诊项目,不管是检查还是手术都费用全免,很多患者是从其他市过来的,为了让专家看眼睛。
随行的有摄影团队,从始至终都在跟,是医学院的学生自发组织的拍摄,想要拍一组纪录片。有宣传性,希望社会更多医院或其他组织,能够参与到贫困地区的医疗援助项目上来。
他们坐的车上也有个手持摄影机,固定在一个角落处,陶晓东刚开始还没注意到。
陶晓东其实比医院的人早到了很多天,他先去了趟林芝,那里有他几年前答应过的一个朋友,说下次来要在他的后背纹上经文。陶晓东和同伴的车曾经在无人区发生故障,最后被这位骑着摩托放羊的年轻人遇见,然后接回了他的帐篷。
年轻人叫桑布,陶晓东这次特意过去找的他,一位游牧民,同时也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
桑布说他还是去年夏天洗的澡,冬天太冷了,河也都结冰了。常年高原风吹得外露着的皮肤都干燥皲裂,然而脱了衣服皮肤倒没有像手和脸那样沧桑。他六岁的儿子笑嘻嘻地用布巾卷成条刷他的背,刷掉那层油脂,露出皮肤最原始最干净的那层表皮,去承受和接纳把经文刻在背上的疼痛。
陶晓东来过西藏几次,前几次都没什么高原反应,这次刚来的几天反应却挺严重的,他一边忍着胸闷头疼一边为人临摹经文在后背上。对方勉强说着极其不标准的汉话,腼腆地笑着说:“你的手千万不要抖。”
陶晓东对他笑了下,说不会。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来,我怕你找不到我,所以我时常会骑远一点到处转一转。”这人说的话陶晓东要想半天才能顺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陶晓东问他:“怎么不打我电话?”
他说:“纸条早就丢了,找不见了。”
帐子里,他们的生活物品乱糟糟地堆放着,外面晾着几件冬天穿的棉衣。简易栅栏圈起一个大圈,里面是他们的帐篷,和一百多只羊。牦牛相对自由地散在外面,草吃得差不多了就换下一个地方。
陶晓东把他给的经文完完整整的刻在他的背上,这个过程对方一直是笑着的,笑得羞涩,却也透着股得偿所愿的畅快。他的儿子也笑,觉得这个嗡嗡的机器声音很新奇,在皮肤上画画也很有趣,他甚至想在自己的手上也画几笔。
小孩子不会说汉话,他的父亲用藏语呵斥了他两句,估计是不准他乱碰客人的东西。
陶晓东笑了笑,问:“不教他说汉语吗?”
“教的,教不会。‘aoe’还念不准。”这位父亲说。
“他妈妈呢?”陶晓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