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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不是原话,原话是:“老子来瞧瞧哪个憨批敢造谣老子媳妇,顺便问问她吃不吃老子拳头。”
安庆侯在旁扶额:“抱朴,虽然我们是私下里相处,但好歹也是在上京,你措辞,欸,还是文雅些罢。”
陆劲满不在乎:“谁放狠话还掉书袋?一点都不爽荡,老子就要她们晓得欺负老子媳妇是要命的事。”
这水榭上的都是娇生惯养的夫人姑娘,安庆侯哪能这让她们听了这话,于是他做主进行美化润色,叫丫鬟如此传回。
但哪怕只是这句在陆劲看来半点没有威力的语句,也已经足够让这些总是被夫君忽略的夫人们震惊了。
林如昭好没出阁,就惹得未婚夫这般上心了,不仅记得她被人无端造谣,还特意抽时间来给她撑腰。
陆劲身份地位到底在那,背后还有皇帝支撑,她们万万不敢得罪陆劲,于是纷纷笑道:“哪有的事,大约是外头人胡说八道,反正这水榭里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
倒是林如昭听了丫鬟的话也很意外。
她没想到陆劲不仅听到了那些话,还放在了心上。
如昭不由地挪动了鞋子,与陆劲对上了视线。
陆劲本拧紧的眉头舒展,高高挑起,然后原本好端端站着的他,突然瘸着腿晃了两步。
这是在嘲笑她胆小如鼠,竟然被他吓得平地崴脚吗?
就不该觉得这狗男人有良心。
林如昭拳头硬了。
第6章
陆劲走后,水榭的热烈氛围仍旧没有散去。
林如昭看出她们有许多话想讲,只是碍于她在这儿,不大好讲罢了。
林如昭镇定入座,安闲地端起青花釉彩的茶盏,慢慢吃着,偏偏要憋死这帮长舌妇。
安庆侯夫人看了她眼,道:“这茶是新出的龙井,专拣那掐尖的嫩芽,用玉儿去年新蠲的雨水煎了,吃来别有番风味,如昭喜欢,多吃几盏。”
卖弄完女儿的风雅,她又道:“武安侯龙章凤姿,与如昭站在一处,从外形来看,确实格外登对。”
林如昭吃着茶,等着她的‘但是’。
果不其然,安庆侯夫人在意味深长看了她眼后,便道了句‘但是’:“但是为人夫君的,皮囊还在其次,女郎最怕的还是嫁的夫君空有其表。武安侯年少有为,前程不可限量,只是这屋里迟迟没有人,总叫人担心。”
那些夫人便做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
陆劲意外的俊朗倒惹得她们把这桩事给忘了,谁说人高马大的郎君没可能是银/枪蜡头?若那陆劲是个能的,血气方刚的年纪,怎么又愿意独守空房了?
他又不是娶不起娘子。
那礼部侍郎夫人重振旗鼓,卷土重来,望着林如昭,捂嘴笑道:“北境离上京路途遥远,消息难通,或许武安侯已经在外头置了身世不配,却极喜爱的女郎为外室也为未可知。”
林如昭放下茶盏,正与侍郎夫人幸灾乐祸的眼神对上,她唇露讥诮,待要反唇讥讽,忽听杜弄玉道:“家父之前确有意向武安侯说亲。”
林如昭诧异地看向杜弄玉,安庆侯夫人脸色一变:“玉儿,你在说什么?”
杜弄玉不曾理会安庆侯夫人,倒是看着那位屡次出言不逊的侍郎夫人道:“家父自小待我如掌上明珠,缘何会害我不幸,夫人此话,倒是在挑拨我与家父之间的情分了。”
安庆侯夫人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那侍郎夫人也没想到杜弄玉这个受害者会挺身为林如昭说话,面色更为讪讪。
这花还没开始赏,就赏不下去了,主家起身送客。
林如昭确实不曾想过杜弄玉会帮她说话,两人自幼相识,却好似总为‘你看人家林如昭/杜弄玉’这话裹挟,身不由己地被比了这些年,林如昭本以为在这样的氛围里,她们会比到死为止,却未曾想杜弄玉竟然会率先帮衬她。
林如昭悄悄拉了杜弄玉的袖子,示意她落后一步,要与她道谢。
杜弄玉也很意外,她以为心高气傲如林如昭是根本不愿承对手的情,至多嗣后写来谢帖罢了,哪里想到她当真能当面致谢。
更何况杜弄玉本身动机不纯。
杜弄玉偏过头,阳光落在白皙如玉的侧颜上,卷翘的长睫勾起阳光,让阴影歇下面庞,无端有几分落寞。
“家父确实意图为我和武安侯说亲,”杜弄玉淡声道,“家母与外面这般诋毁武安侯只会让我觉得心绞痛,好像我在家父眼里只是个他用来证明情谊的工具罢了。因此我今日出声不是为了帮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杜弄玉这话歪打正着,恰好说到了林如昭心坎里去,她游魂一样走到垂花门想,她的处境与杜弄玉何曾相似,不过杜弄玉比她幸运,有人挡祸,她没有罢了。
青幄小轿轿帘掀开,林如昭坐进轿中,粗使嬷嬷正待要抬起轿子,便听一道好似被烟滤过的男声道:“这是林首辅家的轿子?”
是陆劲,他委实阴魂不散些了。
林如昭只当没听见,不想见他。
那外头没了声,只有粗使嬷嬷稳稳当当地抬起轿子,林如昭感到她们在离开安庆侯府。
又等了会儿,外头还是没有陆劲的声音,她蹙着柳眉想大约是见她不肯出头,他觉得无聊,已经走了。
他走了,正好让她看看街上的风光。
于是林如昭翻起障扇,结果投去第一眼就见到挂着弯刃匕首的劲腰。
陆劲正背着手悠哉游哉走在她的轿子旁,给她当护卫。
林如昭原本就是穿件新衣就能在上京掀起风潮的体质,现在又被赐了这腥风血雨的婚事,若再叫人看见陆劲这般大大剌剌地走在她的轿子边上,也不知明日又会被编排出什么话来。
毕竟现在她不小心崴了脚,都会被谣传成她被陆劲打了。
林如昭想到上京的舆论,她便头疼无比,只好趴在窗边,小心翼翼地唤陆劲:“你做什么?快回府去。”
陆劲斜眼看她,她趴在窗边,一双圆圆的鹿眼紧张地打量着四周,捏着手帕的手指还按在障扇上,仿佛稍有风吹草动她便会缩头关扇,迅速藏回蜗牛壳里。
就跟受惊了之后只能背着猫窝四处搬移的狸奴般。
陆劲道:“陛下叫我兼了都督一职,除却职管城防外,还要负责训练十二卫。这十二卫中尤其以羽林卫最为荒唐,到处都是来镀金的富贵哥儿,从列队到武艺一塌糊涂。”
林如昭诧异,不明白陆劲为何会突然与她说起卫所的事,她动了动唇,却也没阻止。
便听陆劲道:“你来那日,我正要同他们立规矩,好教他们收了平日里懒散混账样。因此,我这个管事的不好随随便便离开卫所,两三个时辰不归。”
他说到此处,林如昭才反应过来陆劲这是在给她解释为何那天看她崴了脚,还没有送她回家。
只是林如昭有点不解:“好端端的,你忽然与我解释这个做什么?”
陆劲看她,他肤色深,呈麦色,剑眉星目,与白净书生比,更多几分野性与不驯,何况他轮廓硬朗,下颌线收得紧,更有种不受管教的野马之感。
他问道:“你不在意?”
林如昭道:“我为何要在意?”
她又不想跟他待在一处!
陆劲的目光静静的,却有很强势地探究感,像是一片薄刃,可以将皮囊剥开,直探心脏。
他看了会儿,道:“我知道了。”
但陆劲还是没有走,既然他没有走,又怎么算知道了呢?林如昭怀疑他是花架子多却没有真本事,不然现在应当已经看穿她的心意,颇有自知之明地离去了。
林如昭有些犹豫。
这犹豫是来自于今天她和陆劲见的这一面,直至现在,陆劲都没有口出粗鄙之言,这不经让她心生期待,觉得陆劲或许也是个可以好商好量的人。
于是她秉着机会难得,时不待我的想法,敲了敲轿壁,示意嬷嬷们先把轿子放下。
林如昭郑重其事道:“侯爷,我有话要对你说。”
陆劲好似有些意外,但等反应过来,他的目光遽然深邃了起来,他挥手要叫那些仆从退下。
林如昭忙道:“她们就在此处,不去别处。”
陆劲抱臂,看着林如昭:“当真?我们夫妻之间的私房话,也能叫外人听了去。”
林如昭涨红了脸。
怪不得陆劲头个反应就是叫退仆从,原来他是这样误会了她。
他这是把她当作什么了?
林如昭脸憋得通红,跟个粉苹果似的,她气冲冲道:“我们之间没什么话是外人听不得的,便是现在叫我站到醉仙楼顶与你喊话,我也身正不怕影子斜!”
“是吗?”陆劲淡淡的,“但我就不一定了。”
林如昭发现自己真的很难忍住骂陆劲登徒子的冲动,可是当看到他砂锅一样大的铁拳,想到那日他轻轻松松把三米高的太
湖石砸碎,她还是畏惧地往轿子里缩了缩。
识时务者为俊杰,罢了罢了。
林如昭道:“侯爷久居北境或许不知,我从小在家被宠坏,家母早年一心替我招婿上门,因此一应针黹持家之事都不曾教我,每日只要我作乐玩闹,挥金如土。我虽忝列双姝,却不曾有半幅才学,将军若是有心打探,便可知我虽擅长者皆在胭脂水粉,穿金着紫上,实在不堪为贤妻良母。”
“我听闻侯爷在北境亦有府邸,正缺人执掌中馈,但我连家中小院的账本都算不明白,恐难当大任。”
林如昭半真半假说完,心里隐隐得意。
世人都道娶妻娶贤,为的不就是有个老黄牛替他们任劳任怨地掌管内院,可她林如昭账算不明白,女工不会,还喜欢挥金如土,与贤字半点不沾。
看你还敢怎么娶我。
林如昭想毕,看着陆劲的眼神多了几分挑衅。
陆劲沉默了会儿,忽然扯了扯圆领,道:“今日世叔劝了我半天,要我话语文雅,可我怎么总觉得这规规矩矩说话,不能直抒胸臆,总有些不痛快。”
他修长的手指勾开了领子,只一瞬,但也露出了格外突兀的喉结。
陆劲看着林如昭,忽而一笑,那笑里懒洋洋的:“谁跟你说老子娶媳妇是要娶管家婆的?若是如此,那些三十几岁的寡妇哪个不会算账持家,老子直接挑个娶了不就好了,还少得老子费心调/教。”
“什,什么?”林如昭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半天都没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
陆劲道:“老子说,你做了老子媳妇,什么都不要管,只要天天乖乖涨着月退,给老子干,顺便再给老子生一群小崽子就好。”
林如昭听不懂那个粗俗的字眼,却能听懂前后半句话,她的脸白了又红,一口气堵上来,让她的胸月甫激动地上下起伏。
她啪地关上障扇,可想想又觉得气不过,于是一手按开锁扣,一手气势汹汹地把轿中的引枕迎头向陆劲砸去:“登徒子!”
第7章
陆劲侧头避过,同时长臂舒展,随手就将引枕捞住。
林如昭见连引枕都砸不中他,气得眼眶都红了,水漾的眼眸里溢出无数的委屈。
陆劲喉结一滚,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