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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俯视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女:“你最好自己上车,别逼本王用强。”
温久慢吞吞朝马车走去,拓拔琰跟在她身后。
在即将踏上马车的刹那,温久脚下踩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喂……”
拓拔琰接住她,还没细细感受软玉温香,脖子蓦地一痛。
被逼急了,兔子也能搏鹰。
温久来不及拔出簪子,就飞快推开拓拔琰,往反方向跑了出去。
拓拔琰气急败坏地想追,身体却酸软无力。
簪子上有毒。
只一个不留神,少女便如脱兔蹿离了他的视线。
“还愣着做什么?”
他朝呆住的哑奴怒吼:“追啊!”
第64章故人叹2
温久才跑出去没多远,身后便响起一声如爆竹炸开般的脆响,林子上空升起袅袅红烟。
定是拓拔琰联络亲卫的手段,为此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位置。
她得出结论,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一刻也不敢停地在密林里拔足狂奔。
簪子上的毒是李百薇涂的。
李百薇建议温久最好有个防身的武器,以备不时之需,为此特意给她准备了几支毒簪子。
昨晚趁拓拔琰和双儿打斗的一瞬,她摸走了桌上的毒簪,匆匆插进发髻。
原本还担心会掉在路上,醒来发现簪子还在,她便决定将其派上用场,先假意顺从拓跋琰,慢慢降低他的戒心。
多亏了李百薇,否则她只能束手就擒了。
马车继续行驶下去,拓拔琰就要跟北戎的人马汇合了,届时她便是真的插翅难飞,所以必须趁拓拔琰没有支援的情况下逃跑。
温久第一次使用毒簪,不确定毒药的效果究竟有多大,虽然拓拔琰看着像中招了,但她仍不敢放松警惕,一鼓作气跑出很远。
森林大得漫无边际,这个地方她过去从没来过,并不清楚哪条路才能通向出口,只能凭借在马车上感觉出的,沿来时大致的方向拼命奔逃。
她跑啊跑,连两侧伸出的枝杈勾破衣服也顾不上了。
胸腔疼得厉害,她几乎快喘不上气了,紧张和缺氧让她的视线变得模糊,一个不留神,被隐藏在枯叶下的老树根绊住,踉跄着摔倒在地。
仅耽搁了这么一下,身后便传来急速的脚步声。
有人追上来了,是拓拔琰吗?
精神高度紧张和身体上的虚弱让温久没法马上站起来,眼前阵阵发黑,胃部灼烧似的疼。
来者身高腿长,很快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站在温久几步之外,大片阴影笼罩下来。
然后,她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她抬起头,最初的晕眩过去,终于辨认出眼前人的面容。
青年顶着张相貌平平的脸,微垂着眼睑看她。
温久动了动嘴唇,剧烈的跑动抽干她肺里的空气,嗓子火辣辣的疼。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哑奴奉了拓拔琰的命令,是来抓她回去的。
跑是肯定跑不过的。
哑奴看着清瘦,可终究是个男人,拼体力,她绝对不如他。
“你能不能当没看见我?”
温久咽了口唾沫,忍住嗓子的疼痛:“你放了我,日后我必重金酬谢。”
她不能和拓拔琰回北戎,否则会成为他掣肘谢怀蔺的筹码,拿她的安危源源不断地向大昭换取利益。
思及此处,她看向哑奴的目光带了丝恳求:“若、若你担心回头不好跟拓拔琰交差,就和我一起跑吧。我会为你在京城寻一处院子,你除去奴籍,今后在大昭好好生活,再也不用被拓拔琰虐待了。”
男女悬殊的体力差距下,温久别无他法,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寄希望于单纯善良的哑奴能放她一条生路。
然而哑奴并未因她的劝诱动摇半分,一步步朝温久逼近,眼看着手就要抓住她的肩,把她带回到拓拔琰面前。
少女跌坐在地,漂亮的杏眸里流露出绝望情绪。
果然说不动他吗……
然而预想中的情景没有发生,哑奴只是拽起她的手臂,把她拉了起来——
“走。”
哑奴吐出一个音节,虽然声音干涩沙哑,但温久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会讲话?”
拓拔琰身边伺候着的是个俘来的哑巴,这一点早已不是秘密,可谁能想到哑奴不是真哑,而是装的呢?
拓拔琰知道这件事吗?
来不及解释,哑奴点点头,再次拉起她的手腕,想带她逃离此地。
但少女刚迈出一步,就轻嘶了声。
方才摔的那跤让她的脚崴了,哑奴皱起眉:“还能走吗?”
“……勉强可以。”
温久活动了下右脚,脚踝处传来阵阵刺骨钻心的疼。
哑奴不假思索地一掀衣袍,单膝蹲在温久面前:“上来,我背你。”
声音沙哑依旧,不容分说的气场却和之前天差地别。
情况危机,现在不是忸怩的时候,温久没有犹豫,趴上哑奴的背。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轻易相信一个认识不过几天的人,可直觉告诉她,这个青年不会害她。
确认少女趴好后,哑奴托着她的腿弯,稳稳当当地站起来。
即便多负担一个人的重量也丝毫未影响他的速度,他步履生风,身姿矫健,跑得比温久快多了。
温久趴在青年清瘦但宽阔的背上,感受到他凸.起的骨骼,金疮药淡淡的味道钻入鼻腔,其中还夹杂一股熟悉的松竹香。
温久顿时有些恍惚。
青年的动作太过熟练,好像已经背过她无数次了,而她也完全不排斥。
这片森林地形错综复杂,和温久无头苍蝇般的乱逃乱窜不同,青年显然将这一带的道路熟记于心,背着温久七拐八弯,两侧树木越来越稀疏,看样子离出口不远了。
可按理来说,他应该是第一次来大昭才对啊。
纵使一路上都是他在驾车,仅仅走过一遍的陌生道路,他就都刻在脑子里了么?
温久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可又觉得太过荒诞。
她不由自主地捏紧青年衣服上的布褶——
不管这个人是何身份,温久从他身上都感觉不到敌意。
相反,她觉得很安心。
这种莫名的信任让她也摸不着头脑,可她就是笃定青年不会害她。
前方光源逐渐变大,两人终于跑出森林,来到一片平坦的空地上,眼前豁然开朗。
与此同时,头顶响起猛禽尖锐的长鸣,紧接着,利刃撕裂空气的声音响起,一支羽箭以势如破竹的力道呼啸而来。
青年宛如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敏捷避开。
可接下来就没那么好运了。
第二支、第三支箭接踵而至,青年背着温久,行动上到底不便,堪堪躲避后,伴随第四支羽箭而来的,是男人气急败坏的怒吼——
“站住!”
拓拔琰是骑着马追来的。
男人脸色苍白,气息也有些不稳,脖子上流下的血液已经凝固了,黑红黑红的,搭配他喷薄着怒火的苍绿眼眸,格外骇人可怖。
簪子上的毒经李百薇之手调制,竟然才拖了他这么一会儿?
仿佛看出温久的疑惑,拓拔琰冷哼了声,缓缓道:“不好意思啊,本王的体质百毒不侵,让你失望了。”
他自幼遭受过数不尽的暗算,毒杀什么的,在北戎的禁廷里更是屡见不鲜,为了保命,他用了东夷以毒攻毒的秘法,长年累月下来,身体说是金刚不坏也不为过,这么点麻痹神经的毒素根本放不倒他。
倘若一簪子刺穿他的咽喉也就罢了,温久偏偏选择了毒药这种他最不怕的手段。
小姑娘没伤过人,下不去狠手,那破簪子浅浅刺在他脖颈上,跟猫抓似的,不痛不痒。
只是那制毒之人确实有点本事,刚开始他被麻得晕头转向的,差点缓不过来,拿匕首放血才恢复清明。
不过……温久还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看着柔柔弱弱、风吹就折,骨头倒挺硬。
那副娇弱的身躯里竟藏有这般勇气,也不知从哪来的胆量反抗他——虽然反抗的力度和效果也就那样吧。
拓拔琰按了按颈上的伤,阴桀桀一笑。
“温久,你可真行。”
他可以容忍温久小打小闹,偶尔被她咬几下也无妨,这些徒劳无功的反抗在他看来和过家家无异,甚至颇有观赏价值,他能从少女无畏的挣扎里得到不少乐趣。
然而,一旦猎物试图脱离他的掌控,他此前假惺惺表现出来的仁慈、纵容就不复存在了,毕竟到嘴的食物万没有松开的道理。
——他喜欢玩弄猎物,但不意味着会放任猎物逃跑。
“本王有没有说过,你敢逃跑的话,就打断你的腿?”
拓拔琰随手扔掉不适合近战的弓箭,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