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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蔺抬起头,虽然眼眶还红着,但眸色已恢复清明。
“岁岁,我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他吻着温久的掌心,信誓旦旦承诺:“最多三年,我会肃清岭南的贼寇和叛军,回来找你。”
“好。”
温久点头:“什么时候启程?”
“陛下命我明日动身。”
方才重逢就要面临分别,温久心里难过,可也明白这已是宣明帝最大的仁慈。
她郑重地说:“我等你。”
“回来之前大哥找过我,我们商量过了,明天他会来接你回温家。”
“你答应哥哥了?”
温久才消的气又升起:“我们是夫妻,当然要共同承担苦难,这个家总要有人守着,还是你刚才的话都是哄我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怀蔺急忙解释:“留你一人在府里我不放心,你也不想我在岭南杀敌,还牵挂你的安危吧?”
他说得有道理,温久犹豫:“可府里的其他人怎么办?”
“爵位已经被陛下收回,镇北侯府明日起便不存在了。其他人我都安顿好了,李叔会带他们回河东本家,你不必担心他们。”
谢怀蔺语气颇为寂寥,又怕少女看出,于是换上轻快的口吻:“你就在温家看看书,练练字,别想太多,我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
“嗯。”
温久抿了抿唇,没什么威慑力地说:“谢怀蔺,你给我好好活着,要是你死了,我就……我就……”
她憋了半天,绞尽脑汁才想到长公主生气时常威胁二叔的话。
“你若死了,我就拿着你的钱,养、养十个面首!”
“你敢?”
谢怀蔺挑眉,大掌再次握住她的纤腰。
“怎么不敢?”
温久脸颊鼓起:“反正不会为你守寡……”
“你不会。”
谢怀蔺笃定:“因为你只喜欢我,看不上旁人。”
“……”
这是方才情切下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现在听他重复了一遍,温久只觉害臊不已,含羞带恼地瞪了他一眼。
她红着脸的模样格外动人,想到遥遥无望的归期,谢怀蔺再克制不住,扣着她的后脑吻下去。
不是新婚夜那个一触即离的吻,他含着少女柔软的唇瓣,细细碾磨,辗转而珍重地吮吸。
一吻结束,换做少女软了腰身,趴在他肩膀上喘息。
谢怀蔺抚摸着她的脊背,像是说给温久听,也像是说给自己,一如新婚离别的那晚吐出二字——
“等我。”
第44章风云变1
雁南关牺牲了十万将士,以左相为首的老臣把责任全归咎到镇北侯父子身上,更有甚者要求连坐河东谢氏,打的算盘昭然若揭,不过是落井下石,企图一举端了三大家之一,让自己的家族跻身上位。
但主帅谢俨已死,其子谢怀蔺不仅守住蓟州城,还一鼓作气打退郢军,扭转败局。
此番功过相抵,宣明帝最终只是褫夺了谢家的爵位,封谢怀蔺镇南都督,明升暗贬,将他调去岭南剿匪,多少有点将功折罪的意味。
谢怀蔺离开的那日,昔日崇文堂的同窗好多都来送他,尽管温久早就知道他人缘极好,还是被那场面吓了一跳。
王朔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与好友依依惜别,素来玩世不恭的纨绔也有不少红了眼眶。
什么镇南大都督,分明是寻个由头把人驱逐出京罢了!
他们不明白,谢怀蔺拼尽全力打退了敌人、守护了大朝的国土,为此还赔上父母双亲的性命,陛下怎么能这么狠心?
他刚回京那会儿是多么风光无限啊!转眼便要到岭南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受苦受难了。
王朔等人混虽混了点,好歹能明辨是非,在大是大非面前拎得清,骨子里也有血性。
他们为谢怀蔺的遭遇感到义愤填膺的同时,对宣明帝的不满也急速加剧——累世功勋的镇北侯府尚且如此,谁又能保证侯府的今日不会是他们几大世家的明天呢?
面对这个结果,谢怀蔺本人倒是淡然。
镇北侯府已经不复存在,但河东谢氏屹立不倒。
即便要走,他也要堂堂正正地走,断不会让外人看了笑话
——那些狼狈和脆弱,他只会在温久面前展现。
“岁岁,那我走了。”
临别前,他碍于有其他人在场,只是克制地碰了下少女的脸。
“三年之内,我一定回来。”
“嗯。”
温久鼻子一酸,但还是忍住眼泪。
“我等你。”
有她这一句话,谢怀蔺绝对不会让自己轻易战死——哪怕是爬,他也要爬回来。
谢怀蔺又转向一旁负手而立的宋彧。
“阿彧,往后就拜托你了。”
他在京城的这几年也认识不少损友,其中最稳重、最值得托付的当属宋彧。
“太傅年纪大了,温大哥要务缠身,若遇到什么急事,还要麻烦你照顾岁岁一二。”
“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宋彧拍了拍他的肩:“放心,久久就像我的亲妹妹一样,你不说我也会看好她的。倒是你——岭南凶险至极,你万事多加小心。”
得此允诺,谢怀蔺沉默着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温久,眸底尽是不舍和眷恋,好像要把她的模样铭刻在脑海里。
少女在风中对他温温柔柔一笑,谢怀蔺心反而更疼了。
他决绝扭过脸,翻身上马,一声“驾”的厉喝后,头也不回地纵马而去。
少年的背影逐渐模糊,温久终究没忍住,落下几滴泪。
宋彧及时递来一方干净的帕子,温久道了声谢接过,掩住哭泣的面容。
前来送别的人无不神色哀戚,唯独宋彧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悄悄弯起嘴角,眼里是说不出的愉悦。
之前他还因为谢怀蔺死里逃生恼怒不已,但亲眼看到少年忍痛和温久分别,他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他要在谢怀蔺活着的时候,把属于他的东西抢回来,让那个天之骄子也尝尝光明被夺走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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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的宅子被官家收回,李管家带着下人们回本家了,偌大的侯府人去楼空,温久也收拾沉重的心情,被兄长接回温家。
谢家刚逢灭顶之灾,温久和谢怀蔺被迫分离,温初言特意告了几天假,在家陪伴妹妹,偏偏在这个时候,他被圣上委以治理水患的重任。
“怎的如此突然?”
得知这个消息,温久惊讶地问。
温初言嘴角一撇:“江南一带进入秋汛期,河水暴涨,加之防洪大堤拖了好几年都没落成,陛下派我去监工的。”
温久恍然——兄长如今担任工部侍郎一职,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份差事了。
“这是好事呀。”
她道:“哥哥不是一直想为百姓做些实事吗?如今机会来了,你应该开心才对。”
何况圣上一直有让温初言入主内阁的想法,摆明了是要让他到地方历练一番,以便功成归来名正言顺地提拔他。
“我还想趁这段时间带你四处玩玩,这下可好,去不成了。
温初言遗憾不已:“这个季节缘清山的红枫正盛,错过又要等明年了。”
温久怎会不知兄长的真实意图?
哥哥无非是想带她出去散散心罢了,否则以他如今被圣上看重的程度,平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哪来的时间陪她游玩?
“我又不急于一时,明年再看也是一样的。”
她打起精神:“哥哥你就放心去吧,把陛下交代的事情办好才是头等重要的。”
温初言叹了口气,爱怜地摸了摸妹妹的头。
尽管妹妹表现得很平常,但他知道,她肯定是将满腔悲伤藏在心里,不想他和祖父担心,才故作轻松的。
“行啦,我看你是最近书读少了,轻重缓急都不会分了。”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温太傅放下喝了一半的茶,严肃地说:“陛下交代的任务你就全力以赴地完成,如此不情不愿,像什么话?”
“谁说我不情愿了,这不是舍不得岁岁和您老人家嘛。”
温初言又恢复那副懒洋洋的腔调:“毕竟我现在上有老下有小,可不得惜命些,江南天高皇帝远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往后谁给您养老啊?”
哪有人这么咒自己的。
“哥哥……”
温久无奈地扯了扯他的袖子,但已经来不及了。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
温太傅果然生气了:“当了几年官,还这么孩子气!身为臣子,先大家后小家——以前教给你的道理你是都忘了!”
老人用力拍了拍桌子:“我身子骨结实着呢,还没到要你养的地步,久久也无需你操心,我自会照顾好!你小子给我老老实实滚去江南治水患,不把陛下交代的差事办好就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