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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在战场上不好吗,谢怀蔺?
为什么死到临头还要给我找麻烦呢?
胸口怒气翻腾,额头上的血源源不断地流着,宋彧却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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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郢国暌违三年的这场战争,大朝原本胜利在望,怎料郢军在最后一刻逆风翻盘,于雁南关设下埋伏,将十万谢家军困囿谷底。
据说镇北侯当场万箭穿心,至于那位谢小侯……尸体至今还没找着,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不少人暗自揣测他大抵是当了逃兵。
一时间各种议论纷纷扬扬,曾经被百姓奉若神明的少年将军,经此败仗,名声一落千丈。
消息传到京城,宣明帝气得掀翻了桌子,虽尚未降下罪责,但明眼人都知道,镇北侯府这是要完了。
侯府正厅。
温久听完兄长道出始末,精神恍惚。
个中细节暂不明朗,可光听描述便能想见当时的凶险,十万大军葬身谷底——那该是一幅怎样惨烈的画面?
甚至连镇北侯都未能幸免……
想到至今仍昏迷在榻的纪向纭,温久心里一阵又一阵地抽疼。
她不能倒下,还有希望。
至少谢怀蔺还活着。
哪怕外界都在传闻他也成了十万白骨中的一缕亡魂,但只要一日没有找到遗骸,就证明谢怀蔺有生还的可能——温久坚信这一点。
温久沉默的间隙,温初言也心事重重。
郢军能在谢家军的行军路线上设下埋伏,这就表示谢家军当中有奸细。
是郢国安插进去的吗?
不,恐怕不是。
如果是郢国的手笔,应该在一开始就占据上风,不会等到败局已定时才亮出杀手锏,那么……
敌在内部吗?
结合这段时间皇室的动荡,温初言心里有了初步的怀疑。
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劲,这当中仿佛有只看不见的手在推波助澜,将大朝推向岌岌可危的地步。
若真如他所想,那么最后登临帝位的人就是幕后黑手吧。
没有确凿证据,怀疑只能止步于怀疑,当务之急是处理好眼前的事。
“岁岁,我知道现在提出来不合适。”
温初言语气沉重:“我今日来不单是为了告诉你这些,一会儿让小梢去收拾东西,你跟我回去。”
“什么……意思?”
温久迟缓地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难以置信地提高嗓音:“哥哥是要我与侯府割席吗?”
温初言不置可否:“如今侯府正处于风口浪尖,我怎能放心把你一个人留下?”
“正因为侯府在危难关头,我才更要留下。”
温久有些生气。
镇北侯已经战死沙场,谢怀蔺生死未卜,还有纪向纭,纪向纭才是打击最大的那个人,她现在是那种状态,温久无法扔下她不管。
“从小爷爷就教导我们做人要有原则,我既然嫁给谢怀蔺,侯府便相当于我的第二个家,岂能在这种时候撇清干系脱逃?还是说……”
温久颤着嗓,不可思议地问:“是爷爷的意思?”
“爷爷很担心你,但他老人家眼下在宫里忙着商议塞北的事,接你回家是我的意思。”
温初言面无表情地说,语气略显淡漠。
“虽然陛下目前还没说什么,可十万兵马不是小数目,事后一定会问责的。”
纵使谢家父子立过再显赫的军功,现下宣明帝眼中依旧只有这次彻彻底底的败仗——虽然残酷,当利刃无法发挥功效,于天子而言便与废铁无异。
谢家被降罪只是时间问题,轻则褫夺封号,重则连坐九族,因此说他冷血也好,无情也罢,他都要及时让温久从即将来临的风暴中脱身。
温谢两家是世交不假,可对温初言来说,任何虚名都没有温久的安危重要——
他只有这一个妹妹。
“听话,岁岁。”
温初言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说:“当初我便说过,必要时我一定会把你带走。”
侯府已经无力护温久周全,甚至可能牵连到她,只有回到温家,回到他和祖父的庇护下,温久才能安然无恙。
温久第一次知道兄长散漫随和的表象下原来还有如此冷漠的一面,她看着兄长,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人。
“我不走。”
她倔强道:“侯夫人现在需要我……”
“我没事的。”
纪向纭冷不防出现在门口,她一身素衣,挽了个简单的髻,头上未戴一钗一簪,气色看上去很糟。
“侯夫人,节哀。”
温初言向她点头致意,即便要带妹妹回家的话被听见,他也没露出尴尬之色。
“您醒了,”温久担忧地迎上前:“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别担心,我无大碍。”
纪向纭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听你哥哥的,先回温家避避风头,”
“不,我不回去。”温久摇头,“您执意赶我回去,是不把我当一家人吗?”
“不是的……”
“那就不要说这么见外的话。”
温久打断她:“家人就是要共患难,如今侯府有难,我怎能弃您于不顾?而且我答应过慕之——”
少女眸光坚定:“我答应他,要等他平安归来。”
“久久……”
纪向纭眼眶湿润,拍了拍她的手,哽咽:“好孩子,好孩子,有你在,娘什么都不怕。”
温初言叹了口气,明白今日是带不走温久了——他最了解妹妹,知道她一旦决定了某件事,绝对不会改变主意。
罢了,倘若侯府将来真的倒台,看在祖父和温家的面子上,圣上也会对岁岁网开一面的。
“夫人!”
正在这时,李管家匆匆跑进,一看到纪向纭就腿软地扑通跪下:“活了……活了!”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纪向纭吞咽了口唾沫:“你说什么?慢点说。”
“小侯爷活下来了!前线传来急报,小侯爷还活着!”
这是几天以来唯一的好消息,纪向纭跌坐在椅子上,捂住嘴呜咽,温久也热泪盈眶,悄悄握紧腰间的白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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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蔺活了下来,并且率领剩余残兵杀出重围,一路退至蓟州城,郢人在城门外将他祖宗十八代辱骂了个遍都没能将他逼出。
温久深吸口气:“蓟州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太乐观。”
温初言眉头紧锁:“蓟州城虽易守难攻,但城内粮草和兵力都有限,谢怀蔺带去的精锐也不过百余人,杯水车薪,恐怕撑不了多久。”
“那陛下决定什么时候派兵?”
纪向纭忧心忡忡:“河东离蓟州不过两天的路程,只要圣上一声令下,以河东的兵力,足够支援蓟州。”
“夫人,现在不是什么时候发兵的问题。”温初言苦笑,“而是陛下压根没有发兵支援的打算。”
“什么?”
这下连温久也震惊。
“没有支援的打算?”她瞪大眼睛,“这是为何?若蓟州失守,郢人下一步就会直奔京城而来啊!”
“因为……”
面对二人诘问的目光,温初言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将事情说出。
“朝中有大臣认为小侯爷不可能凭那么点人马杀出重围,更遑论守一座孤城,他们主张小侯爷临阵倒戈,打算和郢人里应外合,陛下之所以迟迟不发兵,恐怕是起了疑心。”
“荒唐!”
纪向纭气得浑身发抖:“谢氏满门忠烈,怎么可能做得出这种事!那孩子是我和他爹一手养育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他绝不可能和杀死自己父亲的仇敌联手!”
“谢小侯的品性有目共睹。”
温初言急忙安抚:“陛下也是一时听信谗言,您别急,祖父已经在劝陛下了,等陛下醒悟,一定会即刻派兵的。”
“陛下糊涂!”
温久气愤难当:“蓟州城孤立无援,再拖下去非但守不住城,京师也危矣!”
乖巧懂事的妹妹出生以来第一次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温初言却无法反驳。
千言万语,都化作四个字——帝心难测。
几年前镇北侯一家荣归故里,宣明帝亲自为谢俨接风洗尘,对年少有为的谢怀蔺赞誉有加。一朝战败,帝王的态度急转直下,不可不谓令人寒心。
“巧月,拿我的诰命服出来。”
纪向纭突兀道。
温久惊愕:“娘,您这是……”
“我要进宫。”纪向纭一脸坚毅,“我去求陛下,求他发兵支援蓟州。”
河东谢氏纵然拥兵无数,没有宣明帝的指令,冒然出兵等同于谋反,因此她必须让宣明帝松口。
“那我陪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