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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得倒不是十分仔细,颇有几分走过场的意思,于是下头那一行人也没什么顾忌,说得敷衍。
等问到姜婳燕身边的兰若时,时雨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悄悄转过头看向宋随。
宋随微微点头,叫他照常询问。
时雨便照办了,兰若看着也算正常,虽说她当晚的确不在宴席上,不过她说自己一直陪在姜婳燕身边。
见状,时雨便没再问别的。半日功夫下来,问得七七八八,几人又乘了马车出宫去。
路上,莫春羽问宋随:“大人,您方才不是说要注意长公主身边的人么,为何又这么简单就让她走了。”
宋随:“你们方才看兰若,可有看出什么异样?”
时雨和莫春羽皆摇头。
宋随冷笑一声:“她说她与姜婳燕在一起,我们自然不能真的去问姜婳燕。
“而今日柳瑜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
“若事情真是与她有关,我们今日态度越是敷衍,越是显得不敢得罪姜婳燕的样子,她便越是放心,也自然以为我们今日只是走个过场。
“这样一来,等她松懈下来,便容易露出马脚。”
莫春羽又问:“那大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宋随看向时雨,道:“时雨去准备明日的庭审”
又转向莫春羽:“你便留在宫里,等今夜夜深的时候,守着兰若,看她有什么动作。”
两人齐齐应下:“是。”
第59章
宋随回来时,梁雁正在书桌前收拾东西。
她来得匆忙,本就没什么东西可收的。
但也许是一个人在屋子里呆着无聊,觉得无事可做,便给自己找了些事情。
宋随手里拿了些集市上带来的吃食,主要是糕点和酥糖。
梁雁见他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做出一副很忙的样子。
直到那两个油纸包裹着的东西被推到她眼前,她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今日的事情办得可还顺利?”
宋随心情颇好,将东西拆开,甜甜的香气很快散出来。
“万事俱备,只等明日的庭审了。”
一块米色的糕点冒着缕缕的热气,被递到她嘴边。
她抬眼看向宋随,见他神色自若如常,好似昨日的事情未曾发生过一般。
她便觉得人家都没觉着有什么,自己一时间在脑子里想七想八的,属实是不太好。
于是伸手接过糕点,咬了一口道:“那便好,明日等你庭审结束,我应该便能回家了吧?”
虽说早与爹娘打了招呼,他们应该不至于太担心。
但自己毕竟是出来了这么几日,心里总有些慌慌的。
最主要的是,经了昨日的事情,她实在是没有办法像之前一样正常地与他相处。
宋随又拿了一块酥糖递过去,“明日等我事情办完了,我送你回去。你的腿不方便,不要自己一个人瞎跑。若是不好好养着,将来成了个瘸子,看你怎么办。”
他不喜欢听她说自己要离开之类的话,可心里也明白,她迟早是要走的。
若是她回了梁府,自己便不能日日见着她,更遑论如今日一样与她共处一室,临床而卧。
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忽然堵得慌。
偏偏那人没什么所谓,冲他笑了笑,又拿过那块酥糖道:“你明日想必忙得很,还是不麻烦你了。我已经给静娴写了信,明日等你们庭审结束,她便过来接我。你不必担心。”
他被她这甜甜的笑晃了一眼,可很快又被她嘴里冷冰冰的话刺了一下。
她就这么急着同他撇清关系?
他忍了忍,还是耐着性子道:“我好像还落了东西在西院,正好一起去带回来。送你回去也不过是顺路,你不必觉得有负担。”
又落了东西?
梁雁有几分狐疑地看向他。
她怎么不太信呢?
梁雁没说话,将酥糖塞进了自己嘴里,又低头去整理自己袍角上的线头。
“明日等我。”
他留下这么一句,便又出门去了。
梁雁看了看天色,此时已入了夜,他这个时辰往外跑,怕是不会回来了。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忽然松了口气。
于是坐在桌前开始吃起糕点来。
第二日巳时,承曦公主一案在大理寺审理。
此案牵涉颇多,大理寺的主堂内,来了许多贵人。
左方上座的位置,坐着的便是承曦公主的生母,嘉惠公主。
嘉惠公主昨夜深夜而至,来不及做休整便匆匆入了宫去见承曦。
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最后发现在上京等她的不是自己那个久别多年的可爱女儿。
而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嘉惠一路长途跋涉,本就疲累,如今又遭此重击,一时难以承受,晕了过去。
等到翌日一早,皇帝传召了范嘉甫来,替她诊治了一番,才让她慢慢转醒过来。
承曦的事情,皇帝自是知道自己理亏,无颜见她。
可嘉惠清醒后,也冷静下来。
十六年前,她带着凌王前往云州,将承曦留在了上京。
这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
她今日无所求,只要一个交待。
皇帝坐在嘉惠身侧,等堂内的人都来齐了之后,他便示意宋随开始。
正如宋随几人昨日所预料的那般,柳瑜自尽的消息传出来,宫里的这些人便都有了主意,他们还真当是柳瑜害死的承曦。
只是不知究竟是何缘由,让她一个朝廷命官之妻,对金枝玉叶的公主痛下杀手。
就连姜胤也是这般觉得的,今日的庭审,他不过就是想知道柳瑜杀人的动机,再看着如何惩治韩家,来给嘉惠和承曦一个公道。
可宋随竟叫人押了姜婳燕身边的兰若上来。
这事情叫堂内众人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姜胤更是莫名有些心慌。
兰若跟在姜婳燕身边几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
此刻立在堂下,镇定非常。
她没什么可怕的,反正柳瑜已经死了,关键的证物也被她亲手销毁了。
宋随的本事再大,也不能起死回生,扭转乾坤。
姜胤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宋卿,你将兰嬷嬷带上来做什么?”
宋随转过身来,不卑不亢回他:“承曦公主出事那晚,兰嬷嬷说自己整夜与长公主在一块,并未单独出来过?”
兰若点点头,“长公主在宴席上喝了酒,有些头疼,奴婢便同她先回了公主府,再未去过其他地方。”
“既然如此,那你昨夜为何偷偷将宴席那晚所穿的衣物拿去焚烧?莫不是做贼心虚?”
莫春羽昨夜一直盯着,见兰若后半夜时偷偷出了宫。
她在宫外还有一个弟弟,弟弟成了家,平时靠她在宫中所得的一些俸禄过活,日子过得也算不错,在城南租了一座宅子,一家人住在那宅子里。
兰若深夜出来,去了那宅子里,烧了一套衣物,又将什么东西丢进了宅子里的老井中。
莫春羽不知她丢了何物,只听到一声闷响。
后来等兰若走后,他偷偷潜入,从那燃着的火堆里捡了一只未烧完的鞋子,又去井里将她丢的东西捞了出来。
是一条带着锈的长铁链。
而那只未烧完的绣鞋顶端,恰好有一道明显的锈色。
宋随朝着屋里的人介绍:“韩夫人家的静雅堂里有一口废井。
“据府里的下人说,那口井已废了有五六年,平日里一直拿链条和石块封着。
“可那日承曦公主出事时,井口的链条却不翼而飞,这显然是有人故意拿走了链条。”
他拿着东西转过来,看向兰若,缓缓道:“而这些东西,却在你弟弟的家里出现了,你能解释一下吗?”
兰若面色依旧镇定:“链条封井并不是韩府独有的做法,奴婢的弟弟家中也有一口井,那么出现这锁链也是情理之中。”
“既然如此,你敢不敢与你弟弟对上一对,看看他宅子里的井究竟有没有被封住?”
宋随两指夹着那铁链,倏然甩在呈放证物的木盘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兰若身子一颤,忽然没了话去接。
宋随又继续拿了证物出来,对着姜胤和嘉惠的方向:“这是从承曦公主的指甲里取出的粉末,臣晒干对比后发现,正是长春宫的某一间寝殿外墙红柱上的墙粉。
“而那一间寝殿,是皇后为荣将军准备的。
“宫宴那一晚,荣将军与长公主在寝殿之中,逗留许久。”
兰若厉声道:“宋大人休要胡乱攀污,坏我家公主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