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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人除了纪二老爷外,皆听出了镇国公夫人话里的意思。
纪二夫人不动声色地看了婆婆一眼,纪语则看着曲潋,担心她会被大伯母扣一个不孝的帽子。
纪冲和纪诗等人则瞪大了眼睛看着曲潋和纪凛,也并不说话。
这时,纪凛温声道:“母亲,儿子怕打扰了您歇息,所以便先过来了。”
镇国公夫人说道:“母子之间哪有打不打扰之说的?你带你媳妇往你祖母这儿来,也不怕打扰了你祖母歇息。”说着,她叹了口气,又道:“以前你没娶媳妇时,从未见你如此,却不想……”
“母亲是说儿子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么?”纪凛平静地道,然后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煦和了,说道:“娶妻娶贤,这是祖母常说的,阿潋先前还劝着我等会儿,我是怕打扰了母亲,方才让您先歇息。而且我以前是在祖母这儿长大的,祖母习惯了我的闹腾,来得迟早都是一样,所以便先带阿潋过来伺候祖母用膳了。”
镇国公夫人没想到平素连说一句话都像敷衍她的儿子这会儿不仅话多了一些,并且处处维护着那曲氏,心里越发的不舒服了。
而且,他竟然直接搬出祖母来压她,有这么当儿子的么?
正暗暗生气时,却听到淑宜大长公主淡淡地道:“暄和说得对,他在我这边闹腾惯了,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也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倒是你们,明知道今儿是什么日子,竟然还让国公爷喝得烂醉不起,你也不劝劝,想让我老婆子骂么?”说着,她不满地看了镇国公夫一眼。
镇国公夫人僵硬了下,没想到婆婆竟然说这种话,心里不禁有些羞恼,她想说些什么时,便见到婆婆一双眼睛寒光湛湛地看了过来,让她不敢再说什么。
只是虽然不说,心里却是不愤的。
幸好这时,镇国公到了。
他进来后,马上过去给淑宜大长公主赔罪。
“娘,儿子昨晚不慎和几位叔父喝多了一些,今儿起得晚了,请您见谅。”
镇国公穿着一袭紫红色梅兰竹暗纹直裰,那紫红色泽衬得一张脸微微地惨白,神色有些萎靡,眼底有着明显的青色,显然昨晚休息得不好。
淑宜大长公主皱着眉道:“几时喝酒不行,怎地偏偏就选在昨晚?”
镇国公赔着笑,瞄了眼妻子,见她冷着脸坐在那儿,以为母亲知道了什么,不禁道:“娘,难得平阳老家的几位叔父进京来参加暄和的婚礼,儿子自是要多陪他们的,您别生气。”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淑宜大长公主哪里不知道里面的门道,怕是她那儿媳妇不喜欢曲潋,所以昨晚便任由丈夫多喝一些,又哄了他宿在外院的书房里,好和今日来请安的小夫妻俩错开,目的便是想晾一晾他们,给曲潋一个下马威。可谁想暄和的脾气会这么大,直接带着他媳妇过她这边来了。
淑宜大长公主虽然知道纪凛这种行为不妥,可是想到儿媳妇平时的行为,莫怪孙子和她不亲,实在是生不起气来,反而十分怜惜。当下她冷着脸道:“算了,你都是国公爷了,我还能管你什么?今儿是潋儿回门的日子,我也不多说什么,等会儿曲家上门来接潋儿回门,你们可别给人脸色看。”
镇国公陪着笑道:“哪能呢?既然许了这门亲,亲戚间自然要好生往来的。”
这时,纪二老爷也笑道:“娘,你放心吧,大哥也不是那等蠢人,怎么会不给亲家面子?你这么说大哥,反而让小辈看了笑话。”
淑宜大长公主堵了一下,然后瞪向这二楞子的儿子。
纪二夫人马上过来护夫,赔着笑道:“娘,相公他就是这性子,您别生气。”然后忙对丈夫道:“还不给娘赔礼?”
纪二老爷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倒是听媳妇的话,认真地给淑宜大长公主赔礼。
淑宜大长公主无视了这儿子,说道:“行了,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也准备准备吧。”
众人应了一声是。
这时,便有下人来传,曲家来接新妇回门的人过来了,来的是曲泽。
镇国公笑看着儿子、儿媳妇,问道:“回门的礼物可准备妥了?如果不够的话,就让管家去开库房取。”
纪凛回道:“已经备好了。”
曲潋也回道:“谢谢爹关心。”
镇国公交待了小夫妻俩几句,因为宿醉头疼,精神不济,很快便让人扶回房去歇息了,留下镇国公夫人面对小夫妻俩。
镇国公夫人的眼神滑过儿子和儿媳妇,目光有些深沉,半晌道:“行了,你们去吧。”
两人拜别了长辈,便离开了寒山雅居。
曲泽正在二门处等着,见小夫妻俩相携而来,先是上下看了堂妹一眼,因为不常见,也看不出个好歹来,但见纪凛体贴地扶着曲潋上马车,心里暗暗点头,觉得镇国公世子如传闻那般是个脾气温和、性子体贴的人,这样的脾性在勋贵中很少见,所以他在京中的名声是极好的,更是很多夫人们心中的乘龙快婿,若非早就定亲了,怕是镇国公府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踏平了。
“大哥,今日又要劳烦你了。”纪凛朝他拱手。
曲泽哂然而笑,说道:“自家妹妹,有什么劳烦的。”然后也进了镇国公府准备的马车。
曲潋坐到车里,靠着一个大红色锦缎面的迎枕,笑看着上了马车的少年。
想到刚才他对自己维护的举动,让曲潋心里对他又添了几分亲近,这会儿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可靠又貌美,心里又添了份喜欢,恨不得扑过去给他一个拥抱。
所以等纪凛伸手再将她搂进怀里时,她满心欢喜,将脸蹭到他身上那件宝蓝底织紫色五蝠捧寿团花锦袍上,上面的纹路弄得她的脸颊有些痒痒的,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含笑地问道。
曲潋抬头看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对着自己的母亲,原来也是这般的强势,突然觉得这样也好,省得人善被欺,还不如凶悍一些。他虽然性子温和,却也不是随便被人欺负的性子。
只是,在这以孝为天的年代,他这么对自己母亲,她有些担心会被人诟病。
在他问她时,她便很诚实在将自己心中的担忧说了。
“没事,还有祖母呢。”他亲了亲她的脸,见她为自己担心,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将双手交握在她的腹间。
曲潋知道有淑宜大长公主,想来这些年来他能有这般好名声,也是淑宜大长公主维护的结果。只是,她却不知他为何和自己母亲的关系弄得这般僵,有心想问,又觉得刚新婚,问这些未免有些无趣,便忍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双茶胡同。
今天曲潋回门,一大早曲家的亲戚就来到了双茶胡同里。
曲潋被纪凛扶下马车后,抬头便看到了站在垂花门处的母亲和姐姐、弟弟,看到他们喜悦中难掩伤感的神色,曲潋鼻头又开始发酸,扑过去一手搂住姐姐、一手搂住弟弟。
“姐姐、阿湙,我回来啦。”她眸子含泪,又看向母亲,“娘,我回来了。”
不过才两天时间,却觉得过了很久似的。
季氏的眼泪马上流了下来,哭得非常凶,不过那哭相很好看就是了。
陪着过来的曲大太太、曲二太太见季氏哭得梨花带泪的模样,不禁头疼,忙劝道:“今儿是潋儿回门的日子,应该高兴才对。”
纪凛的目光落到妻子身上,见她一只手抓着一人,心念微动,便看向身后的宫心。
宫心忙上前去扶住曲潋,用了巧劲将她和曲家姐弟分开,然后笑盈盈地给季氏等人请安,又劝着曲潋和季氏,很快便让她们破泣为笑,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没人注意到宫心的异样,只是看到宫心这一扶一劝,便让季氏等人都转泣为笑,不禁暗暗地点头,觉得不愧是镇国公府的丫鬟,那通身的气派和手腕、见识就是不一样。
也有人注意一些其他的,看宫心的手段,原以为是纪凛身边贴身伺候的得意人,可是看年纪又大了些,容貌也只是清秀,纪凛那样的身份长相,什么样的丫鬟要不得?所以这个丫鬟应该只是伺候人的,待年纪到了便会放出去。
关注这些的自然是曲大太太等人,可不想自家姑娘嫁个通房丫鬟一堆的男人。
纪凛笑盈盈地上前给长辈们请安,言语殷切,神态温煦,气质如玉,让人一下子便生起好感,兼之容貌气质都是上乘的,站在那里周围的人或景都成了他的背景色,让人赞叹不已。
曲大老爷、曲四老爷笑得合不拢嘴,殷切地将他迎进了门。
曲老夫人等人都在待花厅里坐着说话,她们是长辈,虽然今天的曲家姑爷的身份显赫,但并不需要她们到门口去迎接,不过因为这女婿的身份确实尊贵,让她们忍不住又惦记着,时不时地关注着外面,等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喧哗声,便知道是新妇回门了。
曲潋和纪凛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曲家门,然后到正厅里给长辈们磕头敬茶。
长辈们都给了新人红封。
然后又和平辈见礼,比他们辈份大的收见面礼,比他们辈份小的则奉上见面礼。
曲汐姐弟俩也得了纪凛给的红封,曲汐目光盯着纪凛的脸,扁着嘴道了谢,幽怨地看着曲潋。
曲潋笑盈盈地看着她,一副小妖精似的神气,让曲汐更幽怨了。
大家热闹地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后,很快便有管事过来通知酒席备好了,于是众人又移驾到摆席宴的厅堂。
男女席分开,曲潋便被她姐挽着一起去了西厅,曲汐也不甘寂寞地挤过来,询问曲潋镇国公府的环境。
曲潋笑道:“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以前时常被祖母她老人家接过去作客,不过对那儿也只有一些地方比较熟悉,镇国公府分三路……”
曲汐愣了下,很快便知道曲潋说的“祖母”是淑宜大长公主,而不是曲老夫人。
曲沁笑盈盈地听着,也不打岔,仔细地观察妹妹的模样,脸色似乎有些苍白,没有在家里时的粉嫩,看起来倒有些儿像休息不好。她也是成过亲的人,自然知道新婚期间新妇有多忙碌,更不用说晚上……咳。
虽说妹妹的脸色有些疲惫,但是精神不错,而且刚才被纪凛扶下马车时,那笑模样儿,看来夫妻俩的感情是不错的,和上辈子一样,根本不用担心。
成了亲,以后要担心的便是孩子的事情了。曲沁觉得,总得先让妹妹生个儿子比较好。
用过午膳后,男人们到外院去说话,女眷们则在花厅里抹牌,曲潋便被母姐给叫到了房里。
曲沁借口去小茶房给她们沏茶走开了,将空间留给母女俩。
曲潋见母亲期期艾艾地看着自己,不禁奇怪道:“娘,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就直说嘛,咱们是母女,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季氏尴尬地道:“你这孩子都成亲了,怎么还这么毛躁?这两天不见你,我心里甚是惦记,也不知道镇国公府的人对你好不好,你适不适应……”说着,眼泪又掉出来了。
曲潋忙给她擦眼泪,笑道:“你放心,公主以前就说过了,等我嫁过去,会将我当亲孙女一样疼的。公公和婆婆也是好的,二叔、二婶都不错……”为了让她家小白花一样纤细敏感的母亲放心,曲潋说谎也不打草稿,随便地扯,那语气,仿佛今早出门时镇国公夫人想给她一个下马威的事情没存在似的。
季氏很是宽慰,关心完了女儿的家庭生活,然后便是夫妻生活了。
“那个……你和女婿,那个……怎么样?”季氏尴尬地道:“你有仔细看娘给你的那本书吧?”
曲潋:“……”她可以当作听不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