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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氏后知后觉,也才发现这并不是她自己来时坐的马车了,而是周老夫人的马车。
方才她从衙门出来的一路都低着头,心不在焉,完全没注意自己的马车已经不在大门口了。
邢妈妈顺手关上车门。
常氏又心痛又悔恨,眼泪顺势而下:“母亲……”
她哽咽了一声,然后就匆忙的爬起来在车厢里跪下:“都是儿媳的错,是我没教好孩子,平时因为想着茵儿是个女孩儿,就格外宽纵她,以至于埋下祸根,惹出了今日的祸事,还连累了母亲、夫君和国公府的名声。”
“唉!”周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算了,儿女都是债,全都是一场冤孽。”
邢嬷嬷上前将常氏扶着重新坐好。
外面车夫已经调转了方向,驾车往回走了。
常氏哭了一阵,稍作发泄。
她到底是一家主母,当家做主的人了,不会一味地就只是沉湎哀伤,很快的就打起精神来,擦干了眼泪又对周老夫人道:“这次的事,还要多亏母亲出面周旋,才没有让事情直接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母亲放心,后面的事就交给儿媳操持吧,庞妈妈是个好的,这些年对府里也是忠心耿耿,从不懈怠。这次她替茵儿受过……儿媳会善待她的子女家人,以做补偿的。”
庞妈妈在府里三十多年,也在她房里近前服侍过,常氏自认为了解其为人,也更清楚自己女儿的为人。
所以在这件事上,她是认定了一定是周畅茵因为萧樾的事耿耿于怀,这才利用了陆家的契机趁机对定远侯府使坏的。
而周老夫人的为人她也清楚——
这次让老夫人出面推了庞妈妈出来给周畅茵脱去了主谋之罪,也很有点挑战底线,老夫人心里必然也不好受。
周老夫人闻言只是沉默,未置可否。
常氏又道:“母亲准备几时去宫里?一会儿回府了就去么?儿媳陪您一起吧?”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周元升明日早朝必被弹劾,这一点已经毫无悬念。
为了不给宫里的太皇太后拖后腿,她们必须第一时间进宫去请罪,好歹是把姿态做足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嗯!”周老夫人淡淡的点头应了声,首肯。
常氏又再想了想,就略有几分迟疑的再开口:“还有定远侯府……怕是也得母亲亲自出面过去说和一下,这次的事茵儿实在是……”
无可否认,周畅茵这次的动作是有够狠的。
上回意图出手伤武昙都已经做得很过分了,得亏是周老夫人和武家老夫人的交情好,武家既往不咎,已经是给足他们面子了。
可是这一次——
周畅茵居然变本加厉,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武青林,险些让整个定远侯府的名声和前程毁于一旦。
相比于进宫做样子给周太后请罪,武家这边的事情要如何处理才能挽回……
这才是最最棘手的。
常氏心慌意乱,很有点揪心。
不想——
周老夫人闻言,却突然闭上眼叹了口气。
“算了。”她说。
常氏一时没太能听明白,愣了愣,眉头不禁蹙起,试探着确认道:“母亲您……说什么?什么算了?”
坐在门口的邢妈妈垂下了眼睛。
马车悠悠的前行。
周老夫人沉默了一阵,才又十分无力地重新说道:“算了,顺其自然吧。”
这是什么意思?顺其自然?指的是他们和定远侯府的关系么?
不去武家赔罪了?
定远侯府现在可正是如日中天的阶段,而他们宁国公府却只是说出去好听,又沾了皇亲才看着显赫的,要论实力和人脉,哪有定远侯府的底气和威势?
以前周老夫人和武家老夫人交好之时,也并不只是女人之间的私交,两府之间也是互有帮衬的。
尤其是他们周家,子弟之中不可能全部走文官的路子,想走武将路子的,几乎都是经武老夫人的手走的定远侯府的路子……
今天周家弃车保帅,舍弃了周畅茵,一则为了自家的名声,二来——
也算是给定远侯府一个交代,好为后面赔罪修好铺路的。
可现在周老夫人却说——
算了?
难道要为了周畅茵这件事与武家直接断绝来往么?
常氏的脑子里一时有些混乱——
周老夫人最是明事理的,今天的事本来就是他们周家的错处啊,怎么他们还耍起了脾气,率先要放弃和武家的同盟了么?
一时想不明白,张了张嘴,想再问……
却看周老夫人神情疲惫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忍了忍又只能暂时忍下了话茬。
这边等着人群散尽了,武昙也带着燕北和青瓷一行从衙门的院子里出来。
燕北还在琢磨她面前说的话,一直出了衙门门口,武昙顿住了脚步他才回过神来,问道:“二小姐若是对此事的结果还有疑虑,那不如……属下想办法去试着撬一撬周家那婆子的嘴,再问问?”
周家推了个婆子出来给周畅茵顶罪,如果事情真有内幕,撬开这婆子的嘴巴应该能窥测一二的。
武昙其实也说不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按理说这件事这样了结也算合情合理,可就是她心里莫名的有种感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太对劲,但要具体的问她到底哪里不对,她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用了。”她笑了笑,“国公府的周老夫人我还是了解一些的,既然是她出面解决的事,就基本不会留下漏洞和破绽给人继续追究的,而且这件事这么解决也算合情合理,不用再麻烦了。”
顿了一下,抬头看看天色,就又重新看向了燕北道:“这两天辛苦你了,后面没什么事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事情……回头你跟王爷交代一下吧,我就不给他写信了。”
她这次折腾了周家,萧樾夹在中间,怎么都要受到一定程度的影响的。
“明白。”燕北颔首。
这大白天的也不会再有什么事了,他也就没再啰嗦,拱手施了一礼之后就独自上马离开了。
目送燕北离开了之后青瓷就问武昙:“胡府尹应该这会儿就在准备折子进宫复命了吧?侯爷应该也会马上被放出来?主子要去接一下吗?”
“不去。”武昙想也没想的就大手一挥拒绝了,“走,回家。”
这个节骨眼上,她才不去皇宫附近转悠呢。
萧昀虽然得了大便宜,成功看着了他们武家、周家还有萧樾三者之间的笑话,但是这么快被她破了局,心里必然也是十分不痛快的,这时候上赶着往他跟前凑?万一他出来堵人,那岂不是火上浇油的又要互相找不痛快?
而且——
周家的人肯定马上要进宫去的,遇上了也尴尬。
是的!从扒出了周畅茵与此事有关之后,武昙就已经意识到这一次的事无论如何收场,萧昀都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如果她翻不出内幕和真相来,又被萧昀堵在了死胡同里,没法逼陆菱改口供,武青林就洗不干净,武家将要遭受一场浩劫,而就算如现在这般,让她给查出了结果来——
武青林是脱罪了,却直接在定远侯府和宁国公府之间插上了一把刀,两府再难如以前那般亲密无间了。
何况——
萧樾夹在中间,他的态度和选择,也将直接导致他必然会引起其中一方的不满,必有所失。
所以,也许萧昀从一开始带走武青林的初衷,并不仅仅是为了针对她或是和她置气的,反而是为了刺激她更加卖力的去摸索真相……
进而——
借她的手去搞崩萧樾和宁国公府周家之间的关系。
因为她坚定的选择了萧樾,作为报复和惩罚——
这小皇帝就想看着萧樾众叛亲离!
不过好在武昙还是了解萧樾的,虽然正常情况下他会在一定的程度上眷顾宁国公府几分,可实际上彼此之间的情分却没那么深,周家在他心里并没有重要到会叫他艰难抉择,在周家有错的情况下还全力袒护的地步。
只是这种被人操纵和利用的感觉任凭是谁都不会喜欢,武昙就多少有点恹恹的,没精神。
青瓷遭遇了一场牢狱之灾之后重见天日,却与她截然相反,反而很有几分兴奋,好奇的追问:“主子您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那个犯事儿的明空和尚您是怎么发现他的?”
明空和尚落网,才是整件事致胜的关键。
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武昙居然有这样神算子一般的本事?准确无误的就把这个人给翻出来了?
“昨天晚上我绑了陆菱出来,从她口中得知陆家老太婆当天的行迹有可疑,于是在叫人送陆菱回去的时候顺便逼问了一下老太婆身边的心腹,知道她那天是因为偶遇宁国公府的一个婆子而被绊住了,于是再次顺藤摸瓜,查到那婆子是跟着周畅茵的……”这整件事其实不算复杂,就是其中拐了几个弯,追查的线路有点长,有点考验耐性。
武昙百无聊赖,索性就说给她听了,“周畅茵与我之间是有过节的,既然查到了她,我自然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连着两个月,陆家祖孙俩都在不断的找机会与我大哥偶遇,打得如意算盘不过就是‘偶遇’的机会多了,回头传个有私情的风声出去,想来她们祖孙一开始也打的是我大哥正在丧期的主意,知道这期间出事非同小可,就在筹谋着用谣言逼迫我们武家就范,纳陆菱过门。周畅茵应该是洞悉了陆家祖孙俩的意图,于是将计就计,趁机就给陆菱来了下狠的,趁着昨天她们祖孙又去相国寺和我们‘偶遇’安排人奸污了她。当时事发之时我们还没下山,必然要看热闹去的,再由那个姓庞的婆子从旁煽风点火,怂恿寺里的和尚拿下我们家的人给陆菱做提示,陆菱走投无路之下会攀咬我大哥简直再顺理成章不过了。周畅茵买通的人是谁,我并没有拿到线索,只是诈了她一下。让燕北乔装了去宁国公府送了封信,威胁周畅茵,要么在升平客栈见面,要么就让她直接找过去……为了叫她孤立无援,顺利进套,同时又让燕北给那个姓庞的婆子下了点药。周畅茵没了人商量,又做贼心虚,急于堵住同谋者的嘴巴,当即就去了相国寺。那明空和尚是她主动去找的,而这俩人之间本来就有鬼,各怀鬼胎之下,两人都觉得对望约见自己是再正常不过的,压根就不会怀疑是有人刻意安排误导了他们才导致的见面。周畅茵找了那和尚,谨慎起见,是不可能在寺院里随便站着说话的,她支开身边的人很方便,自然就把那和尚约到她房里密谈了。在这之前我让人帮我用特殊的材料制了点佛香,让燕北趁她们碰面之前潜入周畅茵的禅房点了香。寺庙的禅房里点佛香是再正常不过的,而等到东窗事发,那香也烧完了,线索也就全部湮灭了。别说周畅茵惊慌羞恼之下已经想不到她收到的那封匿名信有猫腻了,就算她能想到……燕北也早就把信顺出来了,死无对证。”
要还她大哥清白,没什么比直接把真正的犯人揪出来更立竿见影的了。
而给周畅茵和那人下药——
更是把诱供逼供的过程都一并省略掉了,直接人赃并获。
这件事做下来,其实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武昙说着,渐渐地也就扫净了心头的那点阴霾,也眉飞色舞的高兴起来。
青瓷当然不会觉得她这法子太损有什么不妥的,周畅茵和陆菱全都是活该,自己先心术不正的使阴招害人,会作茧自缚有什么好冤枉的?
只是这么一说,青瓷又有点遗憾了:“陆家那个老太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主子做什么不把她也一并拖下水,全部一锅烩了算了?”
武昙眨眨眼,露出个与其说是顽皮不如说是恶劣的笑容来:“你错啦!我才没那么好心呢,我没把她扯进来,就是为了折腾她的。”
青瓷狐疑不解的盯着她。
武昙道:“陆家可没有周家那样的底蕴和根基,陆长青教女不严,只凭这一条罪名就已经足够断了他的仕途和陆家这些年摸滚打爬经营出来的薄弱的根基了。与其让她老太婆不痛不痒的挨两个板子……她不是一心钻营着想给陆家找门路往上爬么?那就让她跟着陆家一起滑进泥潭里去吧,生不如死,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惩罚。”
萧昀前面既然出面替陆家说话了,那么现在陆家事败,也等于是间接地打了他的脸。
甚至都不用武青林再联合御史弹劾了,萧昀就会自行给陆家个好看,这样才能显示出他的公正来。
陆家算是完了!
让安氏那老太婆亲眼看着陆家被她的贪念和心术不正搞垮还偏偏无力回天——
气也气死她了。
自家这个小主子,明明白白还是个孩子心思嘛……
青瓷看着眼前武昙笑得一脸开怀的模样,是真觉得她家王爷眼光独到,找了个活宝贝。
武昙回了家,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去跟老夫人通风报信,禀明事情的原委。
老夫人在听闻此事的祸根居然是周畅茵时,很是沉默了一阵。
武昙陪在身边,试探着小声道:“一报还一报,孙女儿并不觉得揭开周畅茵的真面目有何不妥,不过……周家祖母那里,确实是有点不好交代,祖母也不要觉得为难,了不起我就去给她磕头赔罪嘛。”
老夫人和周老夫人相交投契,这么多年的交情维持下来,自然是值得珍惜的。
老夫人回过神来,伸手摸摸小孙女儿的头发,露出笑容来:“不用。”
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
这件事的错处本不在自家孙女儿身上,即使是多年的朋友——
如果是她自己的事,她或者退让一些也无妨,可是在这件事上本来已经是自家的一双孩子受了委屈了,又哪有再委屈了他们去别人跟前卖乖的道理?
如武昙所料,萧昀还是顾全大局的,午后胡天明把折子送进宫,下午他就把武青林给放了出来。
明面上端着,没就这件案子说什么,但紧跟着就下了一道圣旨,以“家不齐何以治天下?”坐罪追究了陆长青,罢免了他现有的官职,虽不曾波及子孙,但却下了明旨,陆长青此生不得再录用。
陆家这边安氏才浑浑噩噩的回了家,味同嚼蜡的吃了顿午饭,下午陆长青就灰溜溜的回来了。
一听说儿子被罢官,并且下半辈子的仕途全部断送了,安氏当即气血逆涌,翻白眼晕了过去。
不过她的身体底子好,怎么折腾也无妨,睡了一觉醒来也就无恙了。
陆长青也是悔不当初,谈氏在家砸锅摔盆的指着他的鼻子一通骂,家里鸡飞狗跳的连着闹了好几日。
以前是指望着陆长青,如今陆长青已经彻底翻不了身了,谈氏自此不再看安氏的脸色,老太婆敢给她不痛快了,她就当场顶回去,仗着年富力强的优势把老太婆压得死死的,既然丈夫指望不上了,就一边拿婆婆出气,一边尽心尽力培养儿子们去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宁国公府这边,当天下午周老夫人就带着常氏去求见了周太后,在长宁宫外长跪替周畅茵的“糊涂”之举请罪,周元升也连夜写了请罪的折子递给萧昀,一家人可谓做足了姿态。
所以次日的早朝上,鉴于周家认错自查的态度良好,虽然有御史弹劾,萧昀也就做做样子当场训斥了两句,停了周元升一年的俸禄,就算是罚过了。
相较于陆家,他们家这点罚根本不算什么,可谁叫人家是皇亲呢?谁叫陆家没人家的底气呢?
陆家这边愁云惨雾了好几天,谈氏就不想在这流言纷纷的京城呆下去了,要求回江阴老家去避风头。
陆长青这些天更是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话,巴不得找个地洞钻,当即响应了妻子的提议,偏安氏不服气,觉得是周家坑了他们陆家,凭什么他们过街老鼠再无出头之日,周家却能不痛不痒的揭过,于是破罐破摔,带了两个心腹去宁国公府的大门口泼粪大闹了一场。
周家也是自知理亏,明明气得要命还不能仗势欺人,最后背地里塞了陆家一笔银子,想要做封口费,揭过此事。
这天上午,武昙叫了霍芸好来玩,林彦瑶就也抱了孩子去主院。
一家人闲聊的时候周妈妈将外头有关此事后续的消息说了,不禁感慨:“那个安氏怎么也是做了多年官眷的人了,撒泼起来可比乡野村妇厉害多了,也不知道周家拿银子到底能不能堵住她的嘴买个清净?”
说话间,武昙就偷偷去瞄老夫人的脸色。
出事之后,她还在想着要怎么和周家修复关系,可是如今十来天过去了,周家那边却是半点表示也没有的。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究竟是还没灭完火,还是真的有了心结,打算就这么算了?
“祖母……”觉得这件事到底是她出面处理的,武昙想了想,就要说话,不想——
老夫人却突然开口说道:“我也有好些年没回过咱们郴州老家了,正好趁着我如今身子还算硬朗,昙丫头……你陪我回老家去住一阵子吧?”
------题外话------
补昨天的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