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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
阳光穿透枝叶照射在韩老夫人身上。
韩老夫人呻吟一声,睁开眼睛,光线刺得她又将眼睛闭上,脑袋昏昏沉沉。
手扶着额头,她侧身坐起来,昨晚的记忆在脑子里闪过,韩老夫人脸色唰的灰白。
“李嬷嬷,李嬷嬷!”韩老夫人惊惶万状,高声叫喊。
一发出声音,她吓一跳,昨夜明明像有人掐住嗓子,发不出声音,现在居然好了?
李嬷嬷被唤醒过来,看着天亮了,惊魂未定的心,稍稍平复一点。
“老夫人,天亮了,咱们赶紧回去吧!”李嬷嬷爬起来,双腿仍是有些发软。
韩老夫人克制住心中蔓延的恐惧,点了点头,必须立即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头疼得厉害,在荒山躺一夜,嗓子眼有痰又干疼,估摸着是受凉了。
冷哼一声,壮胆道:“昨儿我们跟着沈晚君进来,一定是她们搞的鬼!”沈晚君没有这般好的体力,那就是白薇乔装的!“装神弄鬼,待会回去拆穿她!”
李嬷嬷搀扶韩老夫人起身,昨夜发生的事情,她觉得多半是真的。
张嘴想说什么,眼神往斜前方一瞥,吓得一哆嗦,拉着韩老夫人手的胳膊一松,韩老夫人顿时跌坐在地上。
“作死的东西,你想摔死我!”韩老夫人疼得破口大骂。
“老……老夫人……木……墓碑不见了……”李嬷嬷颤声说道,双腿软成面条,几乎要稳不住跪下来。
韩老夫人下意识望过去,只看见树木葱茏,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腐烂的枝叶。鲜红的大字的墓碑不见踪迹,仿佛只是错觉!
是错觉吗?
“老……老夫人……咱们会不会真的撞鬼了?”李嬷嬷心脏急速跳动,心里发寒,最后那一丝侥幸,湮灭,“咱们不可能错看的,如果真的是看错,一定是怨鬼布下的迷障!”
她越是斩钉截铁,越是将韩老夫人吓得面若金纸。
“住口!不会说话,你就给我闭嘴!”韩老夫人面色发青,她不信邪地往那儿走去,想要找到沈晚君他们装神弄鬼的证据!顾不得脏污,双手扒开厚厚一层枯枝,露出并排放着的小木箱子,大约有些年代,雨水浸润有些腐朽。她瞳孔一紧,克制住害怕,硬着头皮将箱子打开。
里面各摆放着两件红色绸布小衣,虎头鞋,面上放着金锁片,上面刻的名字,赫然就是墓碑上看见的名字!
韩老夫人的手被烫着一般,猛地收回来,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李嬷嬷瞧了,也差点昏厥过去。
这里真的埋了两个孩子的东西啊!
墓碑没有看错!
真的是两只怨鬼给弄出来的!
李嬷嬷连忙跪下来,将箱子给埋回去,又赶忙磕几个头,拉着韩老夫人跑出林子。
炎热的阳光笼在身上,骨子里的阴寒气息瞬间被驱散。
李嬷嬷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她摸着自己的脖子,仍是心有余悸。
“老夫人,咱们请大师超度,免得又给缠上了。”李嬷嬷怕的要命,再来这么一下,她小命都怕不保了。
韩老夫人一早做了准备,要做法灭了两个鬼东西!
两个人疲惫地回到厢房里,常月盈与韩朔焦急的从屋子里冲出来,在门口遇见韩老夫人。
“母亲,昨晚你去哪儿了?”韩朔找了一夜,没有找着人,刚才回来看一眼,担心韩老夫人又回来了。看着她们狼狈的模样,头发上沾着枯枝,衣裳蹭着污泥,皱紧眉心,“出什么事情,怎么一夜不归?”
他一问,韩老夫人当即就泪水涌出来,“还能有什么事情?昨晚沈晚君约你出去,我担心你又被她灌迷魂药,盯着沈晚君上山,她装神弄鬼,把我和李嬷嬷给吓晕了,在山里躺了一夜。她的心肠好歹毒啊!这是巴不得整死我这老婆子!”
韩朔愣住了,“母亲,阿晚没有上山,她昨夜病情加重,下不了床。”
“不是她,肯定是白薇,反正就是她的人!”韩老夫人死咬着沈晚君不放。
韩朔心中厌烦,“白薇昨夜下山请郎中给阿晚治病,高氏一直形影不离,几个丫头都在跟前。”
韩老夫人脸色一白,“都……都在?”
韩朔看着韩老夫人惊魂未定,眼中充满恐惧,沉着脸点头。
“你们昨夜遇见什么了。”
韩老夫人紧紧抿着唇,不肯说一个字。
李嬷嬷心里打鼓,大热的天儿,冷汗不断渗出。
韩老夫人极力克制住在心底炸裂的恐惧,颤抖的手搭在李嬷嬷的手臂上,“我累了,先休息。”
韩朔眉头紧蹙,他吩咐人去打热水,让韩老夫人洗漱,再让常月盈去备早饭。
他则是看一眼地上的泥印,又望着葱茏的后山,大步迈过去。
常月盈在原地留了一会儿,她捏了捏鼻子,似乎在韩老夫人身上闻到了一股臊味。
撇了撇嘴,她去取早饭,并不关心韩老夫人的身体如何。
韩老夫人一进屋,她就瘫坐在椅子里。
李嬷嬷软倒在地上,跪在韩老夫人脚边道:“老夫人,将军不会撒谎,咱们这是真的撞鬼了!也有可能,咱们跟上去的压根不是人……”
韩老夫人狠狠瞪她一眼,却忍不住顺着李嬷嬷说的去像。那背影的确像沈晚君,太纤瘦,衣裳显得很宽大……
“你别瞎想,我也不是头一次来国寺,之前菩萨寿辰,还来寺庙里上香,也不见它们作乱!”
“老夫人,会不会是咱们要害沈晚君?让明智大师不给她治病?这脏东西就缠上来了?”李嬷嬷双手紧紧捏着衣角,艰难的吞咽着唾沫,“沈晚君心里一定恨着咱们,她如果死了……老夫人,咱们别再作孽了!”
韩老夫人心里发慌,真的是因为她要害沈晚君才会这样?
“如果真的是这样,今晚也会不得安宁!”韩老夫人心里憋着一口恶气,不肯轻易松口。
李嬷嬷还想再劝,韩老夫人一记刀子眼刮过来,顿时闭嘴。
韩老夫人折腾一宿,累得慌,洗漱好,用完早饭便躺在床上歇着。
许是受到惊吓,下午高热,陷入昏迷。
李嬷嬷着急去请韩朔,摔一跤,将腿给摔折了。
住在隔壁的白薇听到韩老夫人的消息,勾着唇角,流露出一抹冷笑:活该!
高氏知道白薇早上去了一趟山里,鞋底边沾着泥,她一进屋就给刷干净,换了一双鞋。
隐约猜到韩老夫人昨夜始终,只怕和她脱不了关系,便忍不住问,“你做的?”
白薇没打算瞒着,“韩老夫人作恶多端,心思歹毒,偏偏又贪生怕死,很迷信。往往这样的人,相信鬼神一说。我只是动了一点手脚,让她们以为被怨怪缠上索命。这样一来,就会想到积福,不会阻拦明智大师给阿晚治病。”
她昨日下山,多花了银子,让人将锁片尽快铸出来,又买了迷药并一些小孩子的衣物,将箱子给做旧了埋进山里面,又将木牌立起来,在山路中间绑一根绳索,再用枯枝叶给掩埋。
韩老夫人与李嬷嬷受了惊吓,又吸入迷药,手脚虚软,整个人的神经紧绷着。被绳索绊倒在地上,恰好可以看见木牌,韩老夫人做了亏心事,自然惊恐到极点,吓得失声。这个时候,她将买来的两只兔子给放了,两道黑影在林子里蹿出来,韩老夫人与李嬷嬷本就是惊弓之鸟,被这点动静给吓昏过去。
她这么做,不过是攻心罢了。
令她惊喜的是李嬷嬷算是一个助攻,如果不是她在一边添柴加火,或许起不到这么好的效用。
等两个人昏过去,她便将东西都给收走,只留下两个箱子,其余的给毁尸灭迹。
未免留下破绽,这件事她与沈晚君交了底,因此她也顺势装病,好让她出去。
郎中早就请好了的,等她从山里回来,便将郎中带到禅房,韩朔那边便能圆过去。
毕竟方圆几里都没有郎中,得去十几里外的小镇上请人,一来一回需要时间。
“韩老夫人身体本就不大好,人受惊过度,又吹一夜冷风,会受寒生病。如今李嬷嬷给摔断腿了,韩老夫人再‘不信’也得信了。”白薇冷笑一声,韩老夫人必定会联想到‘报应’。
即便找方丈过问,得到的答案,不过是‘因果’。
她做了恶,种下因,如今得了恶果。
高氏嗔她一眼,“阿晚昨夜病情加重,都是唬人的?”
“不全是。”白薇目光落在沈晚君身上,她脸色苍白,安静的阖眼躺在床上,气息很微弱。
拖一日,她的身体便越发衰败。
韩老夫人对沈晚君做的事情,她不过是将人给吓病了,弄断一条腿,便宜她们了!
高氏忧心忡忡道:“韩老夫人会松口吗?”
“明日就知道了。”白薇高深莫测道。
——
韩老夫人浑浑噩噩,昏睡一天一夜。
第二日惊醒过来,身边只有常月盈伺候。
“李嬷嬷呢?”韩老夫人浑身软绵无力,嗓音暗哑,有气无力。手往额头上一摸,满手冷汗。
她躺在床上不动,平复那狂跳的心脏。
“您昨儿病了,李嬷嬷去请明智大师,将腿给摔断了,如今在隔壁养伤。”常月盈扶着韩老夫人坐起身,端一杯水给她润喉,“您感觉好些了吗?”
韩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好端端的,她怎么摔着了?”
“是啊,方丈也好奇,这寺庙里,全都是平地,怎么摔也不该断腿。”常月盈不清楚具体情况。
韩老夫人端着水的手一抖,神色冷沉,“你去将李嬷嬷唤来!”
常月盈立即将人请来,韩老夫人将常月盈支开,看着李嬷嬷捆着木板的腿,“怎得摔着了?”
李嬷嬷一脸菜色,“我明明离台阶有一段不小的距离,不知道咋的,脚下一绊,我一跟头就栽下去了。这事儿挺邪门,我问了方丈,会不会有怨鬼缠身,方丈说的话老奴只记得一句凡事都有因果。其余太高深,老奴琢磨不懂。”
因果二字,重重敲击在心口,韩老夫人将杯子里的水洒在被褥上。
“老夫人……”李嬷嬷觉着她这一跤摔得,可能就是那些脏东西搞的鬼,“方丈说若是做下太多恶果,即便不报应在自己身上,也得报应在后辈身上。”顿了顿,又提起梅姨娘,“她肚子里的孩子,只怕就是给偿了沈晚君那笔债。”
李嬷嬷将自己的腿算在报应上,什么事儿都往上面扯,希望能够劝住韩老夫人收手,否则在她身边伺候,没准哪天小命不保。
韩老夫人想到做的那个噩梦,紧紧抿着嘴角,纵然心里不甘,也害怕报应在韩朔身上。
“我不想太便宜沈晚君那贱人!”昨晚遭的罪,可不能白遭了!等沈晚君熬不过去,她再请明智大师出面诊病,那个时候无力回天,也与她没有关系!
这时,韩朔进来,韩老夫人立即闭嘴。
“母亲,您身体如何了?”韩朔去山里检查一番,没有任何的异样。
“我没事,人老了,禁不住吓。吃几剂药,再休息几日就好了。”韩老夫人强打起精神,“我们今日回府。”
“儿子正是和您说这件事,方才传信过来,皇上让儿子率兵去边关御敌。”这件事情来的突然,韩朔没有半点心理准备,“得立即回京。”
韩老夫人吓坏了,“这京城没有可用的人了吗?为何是你去边关?我都找关系周旋,你可以留在京城!怎么就突然变卦了?”陡然间,她想到报应一事,脸色唰的惨白,哪里还敢与沈晚君耗着?催促道:“李嬷嬷,快!扶我起身,我要去找明智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