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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一瞧,摇晃的灯笼底下,那巨犬像是听懂了似得。
原本烦躁不安,时不时的低吼的巨犬,这会儿却安安稳稳的趴了下来。
它硕大的脑袋,枕着自己的前爪,头半搁在地上,歪着脑袋看着她,像是终于遇见了知己良友……
嬷嬷吸了口气,心头噗嗵噗嗵跳的厉害,她第一次有了怀疑——怀疑老夫人是不是做了错误的决定?魏家不好好对待这位二小姐,会不会是最愚蠢的决定?
……
魏京华被罚跪,却借着这机会与贡布畅聊起来。
她对着人的时候,没什么话好说,对着獒犬,却能自言自语的说好久。
那獒犬倒也是个有良心的,听她说了一阵子之后,似乎是怕她冷,原本嫌弃的躲远了。这会儿又自己凑上前来,它长而浓密的毛发紧挨着她,小火炉一般。
魏京华跪得怡然自得。
却不知道把一切盯在眼里的殷戎给急坏了。
王爷还指望着她帮忙呢,她若是被魏家那老太太折腾病了,恐怕是自顾不暇吧?
殷戎迟疑良久,绷不住离了魏家亲自去寻王爷。
晋王爷正在酒肆里喝酒,几个人划拳玩儿的正欢,常武一句耳语就把王爷给招了出来。
“殷戎何在?”殷岩柏听闻殷戎从魏家过来禀报,酒喝了半杯就扔下了。
殷戎赶紧上前行礼。
“免了免了,可是魏家出了什么事?”他不耐烦虚礼,拽住殷戎肩头衣服沉声催问。
“魏二小姐带了贡布回去,却被罚跪,连饭都没能吃,到这会儿还在二门外跪着呢。”
殷岩柏脸色一沉,当即就要下楼,“魏敬贤这般昏聩,是非不分,工部侍郎是不想干了!”
“是魏家老夫人罚的,魏侍郎在外会友,还没回去。”殷戎赶紧说道。
殷岩柏冷哼一声,脚步未停。
雅间里却有人追了出来,“王爷去哪儿啊?酒还没喝到三巡,您就走啊?头一回呢!”
“有事!你们继续喝,不用管我。”殷岩柏哼道。
寇子行却是从雅间里追了出来,“王爷今夜喝了不少,若有什么急事,我送您回去。”
殷岩柏一看寇七,额头的青筋就要跳——他想去魏家!想去看看那小姑娘跪的怎么样了。她现在正在困境之中,如果他像天神一般降临,救她于危难之中,她一感激,说不定就答应看病了呢?
这事儿他怎么能让寇子行跟着去呢?
“我还用你送?”殷岩柏挥挥手,“殷戎、常武都跟着呢,你去同他们喝酒,也不是大事。”
寇子行却是笑眯眯的跟着他步下楼梯。
殷岩柏浑身的血直往脑门儿上窜……若叫寇七跟着他,知道他是偷偷去见寇七的未婚妻,寇七会不会跟他绝交啊?
“算了!”殷岩柏大手一挥,扭头又往楼上走,“我不去了。”
“你家王爷这是怎么了?”寇子行看着殷戎问道。
殷戎嘿嘿一笑,脊背直冒冷汗,“许……许是喝多了。”
“他平日里千杯不醉,今日怕不是有心事?”寇子行笑眯眯的。
殷戎却是要疯了,王爷是有心事呀,他惦记着七爷您的未婚妻呢……
常武见王爷脸色实在难看,怕他进了雅间也要被那一群人问来问去。
“王爷……”常武上前与殷岩柏耳语,“其实您晚些时候去更好。”
殷岩柏闻言一哼,皱眉看着常武。
“您想啊,现在魏小姐不过才刚跪着,以她那么好强的性子,如今正在气头上。您去了,她也不会有好脸色的。”常武压低了声音,咬耳朵,“但若是再晚一些,等她筋疲力尽,没精神耗着的时候,您再去,送上活血化瘀的药,叫她养着膝盖,再安抚一番……岂不是事半功倍吗?”
殷岩柏闻言,抬手拍了拍常武的肩,“可以,上次的板子没有白打,有长进。”
常武嘿嘿一笑,拱手送王爷进了雅间。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寇子行也多看了他一眼。
常武连忙摇头,“没什么,为主子分忧,开解王爷来着。”
“哦……”寇子行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常武不错。”
待主子们都回了雅间,殷戎抬着下巴看着常武,一脸的鄙夷,“没看出来,你还真是个小人。”
“你这是嫉妒。”常武拿肩膀撞了他一下,“还不赶紧回去盯着?”
殷戎走了几步,忽然又调头回来,瞪眼看着常武,“你说,你当初是不是故意被她发现,就是为了回来甩锅给我?”
常武一噎,他还真不是……
“你就是个小人!”殷戎捶了他一拳,气哼哼离开。
等殷岩柏终于喝够了酒,散了场,却已经是后半夜了。
夜里的冷风一吹,他猛地打了个激灵,酒都醒了一半。
常武赶紧将风氅披在他身上。
他却沉声问道,“她还跪着吗?”
常武呆了呆,摇了摇头,“殷戎没回来说,应该还……”
“坏了!”殷岩柏抬手敲了下常武的脑壳,“你出的馊主意!若叫她跪到现在,她那小身板儿岂能受的住吗?还不把膝盖跪坏了啊?”
常武被骂,心中委屈。
王爷却又喝道,“药呢?”
“啊什么啊,你说让我趁夜送药,准备的药呢?”殷岩柏咬牙切齿,“你不会是没准备吧?”
常武打了个颤,“卑职这就回府去取……”
“等你取来,天也要亮了!”殷岩柏气哼一声,“回去领板子吧!”
常武欲哭无泪,上次的板子才不疼了……
殷岩柏找了个最近的药铺,大半夜的人家已经关门了,他却是几乎要把人的门板给砸了,把人喊起来,买了最好的金创药,活血清淤散。扔下一锭银子,疾步离开。
“多了多了,找您钱……”药铺的人还没找开钱,却早不见了那位爷的踪迹。
殷岩柏悄悄潜入魏府,凭着印象摸到二门外,只发现了蹲在树上的殷戎。
门里门外都没瞧见魏家那小姑娘的影子。
“人呢?”殷岩柏跃上树梢。
殷戎吓了一跳,“回去了,跪了两个时辰,魏侍郎回来了……他家那姨娘倒是个心善的,把这事儿告诉魏侍郎,魏侍郎就叫她回房去了。”
两个多时辰,这么冷的天,这么硬的地……
殷岩柏的牙咬得咯咯作响,“她……哭了许久吧?”
“哭?”殷戎愣了一下,立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没,王爷没见她跟贡布聊的多开心,就差称兄道弟了……”
殷岩柏眯了眯眼,心下诧异,虽然不能像天神一般,救她于苦难……但他更加好奇,格外心急想去看看她罚跪后的样子。
殷戎却翻身拦住他,“王爷,贡布在她院子外头呢!”
“那又如何?”
“贡布是犬啊!”
犬的本能是看家呀!他这么大半夜的擅闯女子闺阁……贡布与她不熟的时候,不为她看门护院。
可这都聊了一夜,聊出“姐弟”亲情了,贡布岂能还不看家?
殷岩柏长叹一声,“我去看看,皇兄的犬,或许认识我呢!”
……
贡布“汪汪”叫了两声,又安静了。
睡觉向来很轻,随时保持警惕的魏京华已然惊醒。
黑暗中,她倏而睁开眼睛,轻敏的跳下床,又铺好被子,闪身站在床帐后头。
凤仙阁的门窗太破旧,纵然睡下之前她已经让冬草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上。
可那扇窗被人从外头晃了几下,把守窗户的栓子就咔的一声断了……
魏京华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日后得空,得把门窗都修缮一番。
她念头刚过,窗户就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夜风呼的灌进来,随风而入的还有一股子酒气。
魏京华眉头皱起,握紧的手中的“凶器”。
月光倾泻而下,黑影看起来高壮,但他翻窗而入的动作却轻盈敏捷。
他一步步靠近床榻,步子微微有些晃。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面而来。
屋里猛地一震风动,有条纤细的影子鬼魅一般一闪。
冰冷又尖锐的簪子,立刻扎在了男人的喉管上。
“别动!”女孩子虽然刻意压低的声音,但还是有一种娇俏之感。
“是我。”他抬手想把簪子拿开。
她却骤然加大了力气,那簪子的尖端,似乎磨过了,尖的像利箭一样。
他在黑暗中低低的笑了一声,“一根簪子就想要了我的命?你也太小看堂堂晋王爷了吧?”
“我不想要王爷的命,可您也得留给我活命的机会呀?”魏京华轻哼一声,“您这么纠缠不休,把我逼急了就只能玉石俱焚。我只是一块顽石,死了不可惜,王爷您可是美玉。”
“你说错了,我比石头还硬呢。”说着他猝不及防的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猛然一翻。
她重心不稳,原本稳健的下盘,这会儿也使不上力,竟整个人被他拽进了怀里。
她原本已经睡下,临时惊醒而起,一头长发披散着。
被他拽入怀中的时候,长发扫过他面前,柔软的发丝上带着一点皂荚和兰草的芳香,殷岩柏只觉的自己的心都在这一刹那被轻扫的柔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