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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天……
阴云密布的早晨,天空下起雨来。濛濛细雨中,冷风瑟瑟,路人裹着大衣围巾,撑伞疾行。
入冬后的雨天,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上,凝结的雨珠,成串滴落,啪嗒啪嗒,打在帽子上,在帽檐挂成雨帘。
连帽的羽绒黑色短大衣在雨中淋湿,将帽檐拉低,陈星头低低的,一路急走,脚上一双防滑球鞋,踩过水洼,在海军蓝抓绒保暖裤的裤管沾染水渍泥泞。
逢周末,清晨又下了雨,路上行人不多,车辆疾驰,没有人注意到正沿着街旁店面墙根疾走的他,路口连交警都还没有上岗值勤。
他已经躲了十多天,期间除了偶尔出来找点吃的,其余时间,一直躲在房东不在又没人租住的空房子里,不露面。
不能刷卡,身上也没有带钱,每次出来找吃的,都是一次冒险,饼干面包饮料,让店主记不住他也能答应赊账的办法很简单,使用控脑的能力,这个办法甚至让他轻松换掉了身上的衣裤鞋子。
每次赊账,都牢牢记下店面的位置,陈星想着等事情解决后就去还钱。
解决了温饱住宿问题,躲了整整十二天,到了第十三天,他觉得时机到了。
警方搜寻他的力度,一开始定是全力投入,时间久了就会疲惫、稍有松懈,好似绷拉许久的橡皮筋,绷得太紧,反而会变形松弛。
趁这个时候出来,他要开始实施第三步策略:找个人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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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点55分,陈星徒步走到目的地:冯嘉成的那栋豪华海景私人别墅,站在别墅外围那片景观树绿化带里,静静的等着。
8点05分,仅仅等了十分钟,陈星就看到别墅新安装的大门打开,冯志远从屋里出来,吹哨子给狗喂食,而后返回屋内,过了十几分钟,换了一套出行的衣服,从别墅里走出来,看样子是准备出去一趟。
拿出车钥匙,冯志远绕进车库,随后,一辆金色的阿斯顿?马丁驶离车库。
这辆豪门气派的豪车,绕过弯道刚行驶到大马路上,坐在驾驶座的冯志远就看到路边有人招手拦车,想搭便车?他不予理会,车辆从那人身旁疾驰而过。
往前驶出一两米后,忽然紧急刹车,冯志远摇下车窗,探头往后张望,脸上有一丝惊异: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好像是……
刚刚招手拦车的那人,恰好拦停了一辆计程车,乘坐上去,计程车开动,很快的,从冯志远的私人豪华座驾旁边飞驰而过。
计程车后座那名乘客的侧脸,以极近的距离,一瞬跃入眼帘,冯志远愣了一愣:好像是他,陈星?!
从警局逃出来后,一直被警方追捕的嫌犯,刚才似乎从他的眼皮子底下“溜”了过去!
没来得及看清那名乘客的正脸,但他总觉得刚才那人好像就是陈星。
追上去,就能看个清楚分明!如果是那个家伙,他就可以报警通知警方来抓!
刻不容缓、迅速发动车辆,冯志远驾驶着金色的阿斯顿?马丁,嗖一下飞射出去,在公路上迅猛追逐前方那辆计程车。
坐在计程车上,陈星扭头看看后方,看到在后面穷追不舍的那辆金色豪车,他嘴角微微上扬,弯起一抹诡异的笑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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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
刹车声中,驶来的数辆警车,陆续停在了S市西郊公墓园林入口,着装统一、齐刷刷穿来警服的民警们,纷纷下车,打了黑伞,手捧一束白菊,整齐列队,沿阶梯往上走。
今日,公墓园林里又新添了一座墓碑,沿着层层石阶走上去,在排排墓碑之间,市局刑侦大队队长邓毅之墓,位列其中,照片里一张平易近人的笑脸,无惧艰难困苦、一直奋斗在第一线的老刑警,长眠于此。
带着沉痛的心情,肃穆地站在老邓的墓前,大家逐一上去敬献鲜花,哀思悼念。
局长邵海深表情最为沉痛,久久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里老邓那张笑脸,胸口郁郁,沉沉地叹了口气。
老邓那组的组员,个个红了眼眶,墓前默哀良久,默默在心里对老邓说着话,有悲痛、有不舍,也不得不告别。
“走吧。”出殡葬礼结束后,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邵局陪着老邓的家属离开。
大家随后沿着阶梯往下走,重又坐上停在公墓园林前门外的车辆,按响喇叭,长鸣的喇叭声,回荡在公墓四周。
仍站在石阶上的曹博明,返身回到老邓墓前,冲滞留在原地的梁剑问:“你还不走?”
“我得去看看老爸。”梁剑摇摇头,“你们不用等我,先回去吧!”
“你爸……”曹博明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局里还有事忙,就不陪你了。”
梁剑点点头,等到同事们都走了,才仰起头朝着上空吐了一口闷气:“今天下雨了……”
……
天色阴沉,冬雨一丝丝地飘,凄风冷雨中,他撑着伞独自走去,从老邓的墓前,转而走向另一处,缓缓停步在另一座墓碑前。
这座墓碑的照片上,一个还不到四十岁的男子面容,让梁剑倍感亲切,幼年时的记忆,铭刻在心底的那份父爱,在这场冬雨中,仍让他感觉到一丝暖意。
伸手,缓缓抚摩眼前这座墓碑,他蹲下身来,用手扫净墓前落叶,将伞撑在上面,遮挡一些风雨。
“爸,我又来了,今儿周末,咱爷儿俩好久没唠嗑唠嗑了。”蹲在墓碑前,他对着照片里熟悉的面容,拉家常似的说:“今天,老邓也来陪你了,想来你也不寂寞,倒是儿子我,十分想念……想你了老爸!”
“还记得我十岁那年,也是一个阴雨天,一到晚上雨越下越大,当时还是你那组组员的邵局,急急忙忙跑到咱们家,抱起还在睡梦里的我,冲向医院。在路上,他跟我说,说你身上中弹了,是为了保护人质,他说歹徒已经伏法,可你还在医院里躺着……”
“到了医院,你的脸已经被白床单蒙上了,我不停叫喊不停哭闹,你就是不肯起来,不肯睁眼再看我一眼……”
“六岁那年,我有了一个照顾我养育我的爸爸,十岁那年,我又失去了他……”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立誓要抓尽天底下的坏人罪犯!每每破了一宗案子,我就到你面前来,跟你唠嗑唠嗑。”
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五香花生米,搁在墓前,梁剑含泪笑了笑:“你跟老邓不一样,不抽烟不喝酒,平日就爱嗑花生米,我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五香口味,你吃着,听我跟你说说闷在心里的话……爸,我最近挺烦的,心情有点郁闷,老邓走得太突然,我想知道原因,他当时是怎么想的?还有,最近的案子挺棘手的,找不到关键的破案线索……老邓的死、以及手头的案子,我都想尽快查个水落石出,可偏偏事与愿违,我好像绕进了一个死胡同,找不到出口……”
烦闷地挠了挠头,他呼出一口气,对着墓碑上义父的照片,重又给自己打气:“不过你放心,下次我再来看你的时候,一定会带来好消息,亲口告诉你——案子,破了!老邓的事,我也搞明白了!一定!”
与老爸约定了,说到就得做到,不能让老爸失望!
重新振作起来,又精神抖擞地站起,向父亲敬礼,而后,他鼓足信心,迈出稳健的脚步,沿着石阶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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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公墓园林,在大门外,他看到仍停在原地的一辆车,大鹏还在等他,见他走出来,急忙降下车窗,连连招手。
收起伞,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座,他一面系安全带,一面笑着调侃:“还在原地等我,婴儿离不开奶嘴,大鹏你是离不开我了?”
“老大不正经的!当心上梁不正下梁也歪。”高鹏飞一面发动车辆,一面把手机递给他,“手机落我车上,自己都忘了?刚刚手机一直在响,我担心局里有什么急事,就帮你接了。”
“谁打来的?”他接过手机翻看记录,来电号码挺陌生的。
“漕湖监狱的狱警,他说有要紧事找你,等你亲自回拨电话。”大鹏刚提到漕湖监狱,梁剑心头就“突突”急跳,赶紧回拨那串号码。
电话接通,对方亮明身份:“喂?是市局刑侦支队的梁副支队长吗?我是漕湖监狱男犯监区的副主任,二级警司,姜伟。”
“姜主任?对,我是梁剑,你有什么事吗?”梁剑打心里不想接到这通电话,却又不得不接。
一听对方是管男犯监区的狱警,他情绪更是糟糕,脸色都沉了下来,连一旁的大鹏都感觉到他的异样。
从未见过热血逗比的梁队,脸上露出这样为难、抗拒的表情,狱警给他打电话,到底有什么事?高鹏飞忍不住凑近些,偷听。
“我们这边有个犯人,想见你。”姜伟说,“你应该知道他是谁,基于你们之间特殊的关系,我想有必要通知你……”
“我不想见他!”梁剑一口回绝,刚想挂断电话,对方急喊:“等等!怎么说他也是你爸!这么多年你都不来看他,他心里有多难受……”
“他难受?”梁剑咯吱磨牙,咬牙发笑的样子,有点可怕,“别打感情牌,没用!”
电话那头,姜伟沉默了片刻,忽然说:“作为儿子,你必须来!作为警察,你也必须来!”
“没空!忙着呢。”梁剑说完又想挂断电话,对方忽然吼了一声,从手机扩音器里穿出的吼声,差点震破他的耳膜:“臭小子,你不来也得来!你爸说了,他有警方尚未掌握的罪案线索,要揭发举报,但他只跟你说。”
“他想立功?争取减刑?”梁剑并未当真,哼笑一声,“都憋了二十多年,现在才说?早干嘛去了?行了,你也别帮他哄我过来了,反正我是不会去的。”
“梁警官!”对方忽然转变称呼,义正词严地说:“抛开他的身份、处境,单说有人来举报揭发警方尚未掌握的犯罪证据,作为警察,你该怎么做?”
梁剑沉默了,思来想去,还是遵从了内心的那个声音:“好吧,我去!”
挂断电话,叹了口气,冲大鹏无奈地摊开手,他说:“今天不回局里了,先送我去漕湖监狱。”
“那位狱警提到的犯人是谁?”高鹏飞听不清手机通话那头姜伟的声音,只听到梁队的话,却听不大明白。
梁剑沉着脸,抿紧了唇,在大鹏以为他有什么顾忌不方便说时,他忽然开口了:“他是我……爸。”
“你爸?!”高鹏飞瞪大了眼,十分惊异。梁剑默默点头,而后扭头看向窗外,“开车吧。”
距离S市数十公里的路程,漕湖监狱!
关在监狱里的那个人,是他父亲没错,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