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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着哭着,又好像是睡着了,十三公子半蹲着抱着她,维持着这姿势,时间久了有些体力不支,试着动了动,见云间也没什么反应,便将她打横抱起来,先放到了床上。
到此时为止,十三公子还是不知道云间在玩什么套路,她像是病了,可是他从没见过这样一种病,又像是疯了,但显然疯得还不够彻底。
认真想了想,十三公子觉得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疯了,必是研究出了新的戏码,来折磨自己。想清楚了这个,十三公子就不那样紧张了,随便她怎么玩,他奉陪到底就是了。
红艳艳的床帐与床单,将一小片天地围起来,依然如巨兽的血口,但十三公子没有这样的感觉,他只觉得这样铺天盖地的颜色,将她衬托得更加冰雪动人,无论如何他等来了这一刻,无论如何,她答应将自己交给他了。
便也不再征求她的同意,十三公子伸手去解云间身上的衣,有一阵风顺着敞开的领口,吹入她的身体,云间的身子轻微一阵,微微睁了睁眼睛。
虽然她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打开,但目光已经恢复了清明,蹙眉四下看着,眉头便越皱越紧。
十三公子以为她在介意他给自己脱衣服这事儿,本也没想干什么不光彩的,不过是想让她睡得舒服一点罢了,介意就算了。
扯了被子正想给云间盖上,云间看着那大红色的喜被向自己铺来,好似一股浓稠的血液汇聚成洪水,只看一眼就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一瞬便从床上弹起来,躲过盖向自己的棉被,又一次钻进了十三公子怀里,扯开他两边衣襟,将自己的脸埋进去,“别,把这些都收起来,我害怕。”
她可从来没有这样主动地投怀送抱过,十三公子甚至有些受宠若惊,但又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左右四下看过,轻轻地问,“你受不了这些装点是么?”
云间只埋着头,躲在他怀里,发着抖,不说话。
十三公子的眉头便深深地皱了起来,眼底依然有一丝愠怒。
他知道她不是真心实意地嫁自己,但他是真心实意想娶她,这房里的一切都是他亲手一点一点布置的,她不愿就不愿,只要她说一句,撤了就好了,何必用“害怕”这样戳心的字眼。
但那一丝怒火很快就在思考间平复下来,十三公子确定,这才只是刚刚开始,她后面会干出的让自己想要呕血的事情一定还有很多,怎能为这一点小事恼怒。
“安康,安康。”十三公子对外大喊。
安康急忙进来,见十三公子和云间就着一件衣裳,已经揉作了一团,有些非礼勿视的反应,侧着头问,“殿下什么吩咐?”
“把这些全都撤了,凡是这种颜色的东西一样不留。”十三公子道。
“那喜服……”
“不换了,都撤了吧。”
“唉。”
安康猜十三公子和云间必是又吵架了,急忙喊了人进来收拾,十三公子便抱着云间坐在不碍事的一处,看着手下的人拆房子,心里的滋味有些五味杂陈。
但好的是,云间因为不想看见那些颜色,一直很乖,就把脸埋在他怀里,好像再没有比这更安全的地方。
有时候他又觉得,她就这么一直疯疯癫癫的,那也很好。
“殿下,都收拾完了,您看看还有什么漏下的没有?”
房间又再次恢复了一派素淡和古朴,十三公子烦躁地左右看看,指着那桌上的饭菜,“凡是带点红色的,通通拿下去,院里的红花全都摘了,下去吧。”
安康干干地应一声,照着吩咐做了,出了门来,一旁的人道:“这又是什么讲究,姑娘以前没这么难伺候啊。”
安康望了眼天,默了一默,“大约是一种情趣吧。”
房间里,云间从十三公子的怀里出来,目光冰冰凉凉的,还带着些嫌弃,走到新铺的素洁床单上坐下,垂首发呆。
十三公子垂一口气,走上去问,“你还有什么要求,一次说出来。”
云间迷茫地看着他,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抬手在自己的唇边碰了碰,感到很疼,看了一眼指背上新鲜的口脂,云间问,“你干的?”
十三公子瞪眼,“不然呢?”
“死变态!”
十三公子持续瞪眼,正想要说些什么,发现云间的眼神又暗了下来,并不空洞,但显然是在思考着什么,却没有打算说出来的意思。
她思考,他观察,时间缓缓流淌,过了许久,云间才忽然想起了什么,将谢白衣写给自己的东西交给十三公子,“拿去,我不欠你什么了。”
十三公子接下,问:“谢白衣已经逃了?”
云间懒得理他,走回床边,开始一件一件地脱衣服,脱到只剩一件小小的亵衣,圆润纤细的肩头在冰凉的空气中,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十三公子不解地蹙眉看着,“你……”
她的眼睛一抬不抬,扯了被子钻进去睡觉,一副爱看不看,看了也不给你的潇洒模样,惹得十三公子心里一浪翻过一浪。凭他的性子,一向是别人敬他一尺,他需还人一丈的,譬如云间在自己面前脱衣服挑衅,此时必要扑上去大干一场,教育得她下不了床,才算是对得起男儿本色。
但另一个念头,又敲经念佛一般地规劝着自己,她身世凄惨,脑子还坏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跟她计较。
那边云间已经在这一浪一浪中睡着了,十三公子将她的睡颜看着,不信她能睡得这样快这样稳,只当她是装的,心里有些暗自反省,自己为什么会看上这么个东西,简直自讨没趣。
……
皇宫里,十三公子将十万粮米的捐书呈上,南帝十分满意,只是不免好奇,“这么快,你答应了她什么?”
“答应等臣册为太子,陛下百年之后,分一半江山予她。”十三公子回道。
“什么混账话!”
“是混账话,可她却信了,臣几番探问,才明白她的心意,她是希望待臣有了那样的权利,便将六哥追封帝号,容她一个太后的位置。陛下也知,她对六哥情深意重,虽有心天下,但终究是个女子,又不愿另嫁,这便是她想出来的最妥帖的法子。”
其实给沈云间一个什么样的身份,让她能够继续在政治中舞蹈,对百年之后的南帝来说,都是无足轻重的,而有轻重的是,追封慕容铮,便是向天下人公开,说是去寺里修行的慕容铮,其实已经死了,怎么死的,因何死的,为何追封,这一切的一切都会详尽准确地记入史册,那使官的笔可是不给任何人留情面的。
南帝并不在乎他百年之后的江山是什么模样,又会承谁之手,但他在乎自己的名声。
便就拂了拂手,“你只管哄着她,此等要事绝不可由她儿戏。”
“陛下不同意?”
南帝不语,显然是绝不可能同意。
十三公子便拱起手来,“臣明白了,臣告退。”
走出养清殿时,十三公子的唇幽幽牵起,眼底默然地微微一笑。这是他给南帝的最后一次机会,可惜这个自私且固执的老叟,依然不愿珍惜。
……
珺王府里,若筝公主手里握着一根枯黄色的狗尾巴草,委屈地站在一旁,见十三公子回来了,委屈地解释,“我,找她说话,她,哭。”
十三公子急忙朝床上看去,看到云间只穿着一件小亵衣,缩成小小的一团,将自己藏在床角,抱着膝盖哭得瑟瑟发抖。
若筝公主也很委屈,她没有一点点恶意,只是听说云间住进来了,上次在醉月楼的时候,与云间接触过一回,知道她听得懂胡语,于是欢快地找她来聊天的,进来的时候,看见云间是睡着的,便用狗尾巴草逗逗她,云间醒了,就被自己给吓哭了。
十三公子先是跑过去,将缩成团的云间抱住,伸手在她眼前一摸,五指皆湿,不知她哪来的这么多眼泪。
他用身体将她的视线遮挡住,又飞快地在若筝公主身上扫一眼,怒而急地,“谁让你穿成这样!”
若筝公主仍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她嫁进来才没过几天,一直是这么穿的,十三公子也懒得管她。若筝公主小声地解释,“喜娘说,你不脱,我,一直穿……”
十三公子已顾不上管她,三言两语打发了,试着将云间的身体展开,但云间好像怕急了,闭着眼睛不停地哭,挣扎了几番无用,便自觉地一头扎进十三公子怀里,扯着他的衣襟把自己的脸埋起来。
十三公子只好轻轻拍打她的背,一下一下地安抚,听着她叫自己“铮哥哥”,听着她无助的呜咽。
他紧紧抿着唇,眼底满是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