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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到太子妃出面说媒,云间便已经让孙炽把聘礼抬去了梁府。既然事情已成定局,这份出谋划策的功劳,不如先一步占了。
子姝得了云间的消息,便让梁是宁接了聘书,日子都已经订好了,就在腊月的头一天。
孙炽前去向慕容仲复命,直接说这个主意是云间出的,这样他爹孙岩上任金阳府尹的职位,有亲家关系在,更便利一些。
慕容仲又是直呼妙计,待孙炽走了,才对闫跃林道:“那沈云间多半是已经料到,孙岩想任金阳府尹一职,还需过梁是宁这一关,所以出了这个看似两全其美的计策,让梁是宁的女儿被孙家握在手里。不过梁是宁的命,还是不能留的。梁是宁已经躲了有一阵子,这是绝佳的机会,闫大人可不要心软。”
闫跃林早已清楚慕容仲要杀梁是宁的决心,沉沉道:“老夫明白。”
……
子姝与孙炽的婚礼,仍是办得热热闹闹周周到到的,毕竟是子姝头一次嫁人,孙炽心里虽有很沉的负担,心里却是暗暗地十分在意的。
云间作为花娘,必没有资格出现,因她之前出过许多风头,乔装打扮不让人认出来也不容易,只能耐着性子在醉月楼里期盼一切平安。
酒席上,梁是宁作为新郎官的丈人,必要现身,推杯换盏之间,便极有可能暗藏杀机。梁是宁自己似是不太在意的,十三公子却紧张得很,一直派人紧紧盯着,无论是靠近梁是宁的人,还是入了他口的东西,无不警惕。
闫跃林倒是想来参加这婚礼,在门外因为没有帖子,叫人硬拦了下来。闫跃林便拿出了自己亲家公的身份,让人去知会新郎官和孙岩,便就知会到了新娘子的耳朵里,子姝直接过来了,看了一眼这风尘仆仆的老人,“我不认得他,也没有这样的外祖父,蹭酒吃的,打出去吧。”
闫跃林顿生一种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凄凉,他是可以早先就跟着那些认得自己的人进来的,或者提早埋伏在孙宅,可这两日就像老天存心和他过不去似得,诸事不顺,便是直接赶过来的路上,还惊了马,又让恶狗追赶。
子姝说打就打,马上命人拿了麻袋来兜头将闫跃林罩起,孙岩过去只是个小官,家宅中的人手自然从未见过当日闫相的尊荣,新娘子这样吩咐,也就照着做了。
闫跃林被装进麻袋丢出了很远,子姝冷笑着走回了房里。孙家的人直替他们公子叫苦,取了个烟花女子便罢了,嫁进来当日,不好好盖着红盖头在房里坐着,竟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在院落中行走。
子姝回到房里,也不将那盖头盖上,她已经知道了这一场嫁娶之中利害,诚然,这些利害原本与她是一分钱关系也没有的,可是已经卷入了这样的是非,她没有办法。为了不让自己以后难受,她只能告诉自己,这不是一桩正经意义上的嫁娶,她不用认真对待。
但孙炽能娶到子姝,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忧愁,一不小心就喝了许多酒。
等到孙炽酒气满满地来到了洞房,子姝正一言不发地坐在桌旁,考虑今夜当如何与孙炽同处一室。
她身上还穿着红艳艳的嫁衣,将施过粉黛的脸衬得透白,鲜红的口脂将一张精巧的小口裹得像刚从清水中捞出来的红果,让人十分有想要一口含下去的欲望。
孙炽醉眼朦胧地看着她,一双十分漂亮的桃花眼,时而欢喜天真,时而忧愁难掩。子姝让他看得心烦意乱,指了指房中的软榻,“我到榻上去歇。”
说着便要起身过去,孙炽忽然从身后将她一把抱住,子姝吓得心惊,同时也微微心悸。无论如何,孙炽救过她,也曾两人一马明月佳期,她对孙炽就算没有情,也是绝没有一丝反感的。
云间为了让子姝在这些事情中的牵扯越少越好,许多事情便并没有向她坦白。子姝从外界获来的消息,只知道云间已经和十三公子闹掰了,云间正和孙炽好着,云间在帮孙家父子谋划前程,并且他们已经……已经欢好过了。
子姝无法准确分辨这些信息的真伪,可只要信息在那里,便一定是个疙瘩。她并不想与云间分享什么,所以心里更不愿意接受孙炽。
孙炽也是喝多了,才会做出如此随心而动的举动,他将子姝轻巧的身子打横抱起来,又轻轻地放在床边让她坐下。子姝心惊肉跳地看着他,看见他四下找了找,才找到了被子姝随意丢在一边的红盖头,拿回来,仔仔细细地盖在子姝头顶,红幕外,他似沉吟了一声,一点一点,郑重地缓缓地,将盖头再次掀开。
子姝抬眼看他,明眸善睐、含情似水,孙炽的眼神有些慌乱,心里紧紧地一抽,勉强地笑了笑,转过身,“还是我去榻上。”
说完便急忙放下了床帐,似有意用一道软软的帘帐,将两人隔绝在视线之外。孙炽想看着她,但又不忍看着她,他就是莫名地爱慕她那双碧波一样的眼,便就生怕一不小心,就搅散了那微光粼粼的平静。
子姝在喜红的床帐内,握着盖头苍白地笑了笑,一时还无法适应,一瞬间便已嫁作人妻的现实。
……
云间在荻花苑里还是坐不住,暗暗地赶到了梁府外张望。她知道在婚宴上想要对梁是宁动手,毕竟不能把动静闹得太大,只要谨慎防备,想要得手还是不易的。最危险的还是在梁是宁回来的这一路上。
云间也不能请槐花社的兄弟帮忙清理路障,一旦被慕容仲发现,会怀疑她的居心。只能盼着十三公子可以平安地把梁是宁送回来。
今夜她无论如何,得把证据从梁是宁的嘴巴里撬出来,再晚怕就来不及。
谢白衣摇着金扇在旁边看着,云间蹙眉看他一眼,“你不冷么?”
“只是为了显得风流一些。”
云间嫌弃地看他,“快收起来吧,这大冷天的,别人看见了只会觉得你像个傻子。”
谢白衣不悦地合起金扇,便看到有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过来了。也不知是敌是友,谢白衣急忙将云间拉到一旁,找了些障碍将两人的身体遮掩着。
阴云汇聚,将月光逐渐遮挡,这像极了说书先生们讲的夜黑风高杀人夜。云间的心里十分不安,但越预感到可能会有一场血拼,她就越不能现身,保全自己是第一位的。
那些人马浩浩荡荡地进了梁府,原来是十三公子将梁是宁送回来了,看起来,在路上可能就已经打过一架,行动看上去仍有一丝慌张。
云间觉得十三公子怕不也是个傻子,明知道接下来庆王可能还会动手,为什么还要将梁是宁送回梁府,找个地方藏起来不更妥当。但转念一想,十三公子就是个疯狗一般的性子,知道别的狗要来咬自己,他是绝对不躲的,对着咬一通,就是要让对方吃了血肉上的亏,才会知难而退。
打架这种事情,他似乎从来都没在怕的。
很快,那院子里头便又打起来了,云间隔着围墙,都能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擦出的火花,似能溅到自己脸前一般。
打了有一阵,有人落荒而逃,谢白衣出去张望过几回,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了再无交手的,才告诉云间,暂时安全了。
就算还会再打,总要互相重新休整一般,调配人马或者重做战术。
云间闪身出来,让谢白衣翻墙头把自己拎进去。这谢白衣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个正经生意人,飞檐走壁这样功夫修炼得极好,很快就把云间带到了靠近梁是宁卧房的地方。
但这里是十三公子把守的重中之重,两人很快就被发现了,谢白衣倒是不含糊,直接把云间丢在了地上,自己又藏起来了。
云间倒在地上,被金枭阁的暗卫拿刀剑指着,她小心地问,“十三公子可在么?”
云间见到十三公子的时候,见他黑衣包裹下,手臂的位置有些臃肿,应是包扎过的,动作也不太便利。
皮笑肉不笑地问,“受伤了呀?”
十三公子傲娇地抬眼,“眼睛看不到,便不慎被刮了一下。”
呸,看不到那是骗别人的,分明就是功夫不到家,让人砍的,但他能有亲自前来保护梁是宁的这份心,云间觉得,对于一条疯狗来说,也算是极有良心的了。
便直接问道:“梁是宁呢?”
“房里呢。”十三公子朝身后微微转了下头。
“一直在房里?”
“嗯。”
云间想要进去,被十三公子拦下,“有你什么事啊,本公子看着,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你以为没人进去就不会有事了么?”云间说着,在十三公子受过伤的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咣当”一声推开房门,看到垂挂在眼前的尸首,脚步便稳稳地顿住。
“什么!”
十三公子脸上也是一僵,守在门外的几个急忙冲进房里去,将用白绫挂在房梁上的梁是宁取了下来,试了试鼻息,“已经断气了。”
十三公子仍要装瞎子,但眼神已经不自觉地抖开,云间心痛难忍,一时急于发泄,对着十三公子的侧脸,就打了一个极响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