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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间不相信这世间真的有什么怪力邪崇,若是有,韩国那些被无辜屠戮的百姓,变作孤魂厉鬼,十座金阳城也塞不下,一城一城的,吓也够吓死金阳城里的这些王八蛋。
她这么说,是因为的确不想与十三公子共处一室呆上一夜,她总觉得眼前这人,若不是因为正事,还是少接触为好。
十三公子自是不搭理她的,那眼睛自闭起来之后,就懒得再睁开。长公主府的治安,足够让他安心地睡上一觉,如果身边的女子足够老实的话。
长公主府宅偌大,厢房有许多间,安平侯师光上下左右都已没什么亲属,长公主的亲属都在皇宫,又不像庆王慕容仲那般门下食客千百,人来人往。因而这些厢房,其实也没什么人会住。
厢房收拾得虽是干净,内里的摆置俱是简而又简。云间四下看了看,莫说这房里仅有一张床,其余连个能歇身的榻子都没有,便只能在一张椅子上坐下。那床上只简单铺了一层,并没有被褥。
十三公子半坐半倚地睡了一会儿,终是感到屁股疼,无奈只好翻身侧躺下来,夜风将窗子敲得啷啷响,他带着一丝鼻音道:“冷。”
云间只好解下外衣给他盖上,正要回椅子上坐下,十三公子又道:“还是冷,你坐近一点,给本公子挡风。”
云间心里在呲牙,却也只能面无表情地搬了椅子过去,坐在靠床头的一侧,将从窗子那头袭来的细风挡住。
眼前的人安稳地闭着眼睛,月光斜斜打进来,长睫投下根根分明的细影。云间看着他,看他睡得像个普通的少年,可她也知道他并没有真正的睡着。
若长公主府的治安真的有那样牢固,十三公子大可以丢下她一人在这里,回到他听萧别院的高床软枕上,且逍遥且快活。
他不能睡死,若是高荜的事情走漏了风声,当真有人胆大包天到长公主府来抓人,只有他还呆在这里,才能多保证一分云间的安全。
这些道理云间都懂,可是云间情愿他不要这样做,至少是不要主动这样做,让她去求他,或者拿条件去交换,这样她可以更心安理得一些。
枯坐实在无聊,云间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声地问:“公子宴上忽然离席,是去东宫了吗?”
他们既然早已知道高荜的计划,便对十三公子会因为某些事而忽然离开有所预料,而云间能想到的,会让十三公子无论如何要离开亲自前往的,大概只有他的母亲莲夫人了吧。
“嗯。”床上的人冷淡地回应。
“公子这么快就能回来,想必也无甚大碍。”云间道。
十三公子沉吟了一声,“不过是服用了些会令人头疼脑热的补品,是没什么大碍。”顿了顿,“再有下一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是啊,所谓人质,一定要活着才有用,所以这次只是搞些小事情吓一吓他就足够。但若是逼急了眼,是会撕票的。
正是因为如此,他这一路走来,才会如此小心。
云间却道:“所以公子的手腕才要更强硬一些才是,只要是有威胁的,敌人不会因为避让而心慈手软,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保护想要守护之人之事。”
“呵……”床上那人冷笑得不经意,仍闭着眼问:“你同本公子说这话,不觉得很好笑吗?”
云间洗耳恭听,那人道:“在这里,莫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就是将这整座宅子都叫醒了,本公子要拿你如何,还不是为所欲为?”
云间羞赫地垂下首来,他忽然叫她的名字,“沈云间,你到底是什么人?”
口气淡淡的,不像是审问。
云间犹豫了一瞬,“我……小女子……”
“本公子不着急,你慢慢想,想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人,本公子不在乎真相,只看你的作为。倘若对本公子不利,本公子倒是也不吓你,杀,只是最无趣的一种惩罚,倒还是能有许多种方法,让你骑虎难下的。”
一夜就这么悄然过去,和着窗外细细的风声,和云间被夜风吹着,凉透的脊背。
第二日一早,就有香客发现了静慈庵的灭庵惨案,几个主事的尼姑皆已死去,主持师太的口中,竟然还含着一截不属于自己的分明是被人咬断的舌头。
此事影响重大,很快就引来了现任的金阳府尹梁是宁亲自到场断案,围观的百姓七嘴八舌各有推断,更有人大骂死得好,将那贼尼过往的种种恶行细细数来。
案子在百姓的帮助下,很快就有了眉目,应是这贼尼偷汉时,与汉子产生了摩擦,于是咬断汉子的舌头,自己却也被恶人宰杀了。要破这案子十分简单,找到昨夜刚刚断过舌的,就定是杀人凶手了。
另一边的高荜在菜市街口醒来,也引了许多人围观,只见这人披头散发衣冠不整,浑身是血,口不能言,纵使往常被欺负过的商贩,也不敢一眼断定这就是横行一方的恶霸高荜。高荜口上流出的血已经结痂,经历了咬舌之痛,光天化日之下又让人围观,脑袋混账不清,整个人已经有些疯魔了。
只想着快些跑回国舅府,躲进老爹的怀抱里好诉苦。
高荜这么一路跑,好事的围观者便一路跟,眼看着高荜跑进国舅府,引得府卫都慌慌张张地相迎,之后也再没有出来,那这位便必是国舅家的高公子无疑了。
百姓口中的信息口口相传,静慈庵的那桩案子很快就对上了,断舌的是高荜,杀人的必也是高荜。对照高荜以往的种种恶行,民怨道栽,也不知是哪一个先领的头,呼喊了街里乡亲,将国舅府团团围住,逼国舅爷高华阳把儿子交出来。
可惜这些好戏,云间都并没有亲眼看到,皆是她回到醉月楼后,昏昏一场大觉醒来后,赵知身告诉她的。
这夜天亮后,十三公子估摸外面已经闹起来了,趁乱将云间暗戳戳送回了醉月楼,云间进了荻花苑就倒头大睡,一觉醒来,浑身无力,手心脚心都似着火一般滚热,视线也很模糊,却看到了赵知身的身影。
昨夜给十三公子挡挡风,竟又染了风寒,这身子骨是越来越不经用了。
赵知身掀去她额上已经被肌肤熨得滚烫的帕子,换了一条覆上,温柔地责备,“身子怎么弱成这样?”
云间也很受不了自己这副样子,过去在后院干粗活的时候,她皮实着呢。谁知刚吃了几个月精米细粮,反倒越发娇气了。
“多谢先生照顾。”她轻轻地说,想要坐起来给自己倒一杯水来喝,赵知身将她拦着,“张妈有事出去了,我在这里,没有旁人知晓,你不必急着撵我。”
云间绽开微笑,虚情假意地道:“先生好心照顾云间,云间怎会无礼呢。”
赵知身知道她说的不是心里话,这丫头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环着他的脖子,央他去给自己买烧鸡吃的流浪儿了。她背负了太多,所以她不想与人亲近,为曾对自己有过好意的人带来麻烦。
可赵知身不怕麻烦。
“现在外面乱得很,张妈这几日都不会回来,你安心养身子吧。”赵知身说完,转身倒了杯水过来,递到云间面前。
云间知道,醉月楼里有赵知身在,她呆在这里,或许比长公主府还要安全,只是时常可能有些园子里的莺莺燕燕来添些小麻烦就是了。
但安心是绝对谈不上的,现在子姝下落不明,仍是一桩心事摆在那里。
不等云间开口,赵知身便先说道:“子姝现在没有危险,已经找到了,只是要不要回醉月楼,还是要看她自己怎么想。”
赵知身一句话戳到了云间的心底,她不太清楚现在究竟该怎样对待子姝,她既希望子姝能够回来,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又希望子姝永远不要回来,离开花楼这种地方,从此与她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不要被她牵连,也不要因为曾经的一点点情义,成为自己的一处软肋。
或许正该如赵知身所说,子姝是个活生生的人,她会有自己的选择,云间无权干涉。
云间想开了一些,好奇地问,“那日出现在静慈庵,掳走子姝的,是师……是先生认得的人?”
赵知身听出云间险些失口叫错了称呼,但这出相见却不相认的戏码,早已无谓演下去,淡淡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或许算是一个好消息,带走子姝的,是孙炽。”
“孙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