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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动完手术后,就在行动处的值班室睡了一会儿。因为太过疲惫,这一觉我睡得十分沉重,直到被人推醒。
安向阳站在我的床边,冷淡的目光中流露着一丝心疼,对我说:“处座让你到办公室去一趟。”
我爬起来,晃了晃睡得麻木的脑袋,略舒展了一下筋骨,就往阮处长的办公室走去。
一进门,他指了指办公桌的椅子,对我说:“坐吧。”
我依言坐下,还以为是我的调令有了结果。没想到,他开口就说:“刚刚安向阳过来了,跟我汇报了关于你在任务中私自行动的事情,你怎么看?”
我没想到安向阳真的会上报,略有些诧异,但也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我淡淡地说:“他说的一切都是事实,我无从辩解。当时情况紧急,我的做法的确欠缺考虑。”
阮处长点点头,神情严肃地说:“本来是应该把你交给督察室的,但考虑到你曾有立功表现,并且今天的行为也没有造成什么实际的损失,这件事就在我这边压下来了。”
我明知他要卖我一个人情,也只好认了,行礼道:“谢处座爱护。”
他哼了一声,悠悠开口,“你申请调离重庆,本来我是打算批准的。但既然你出了这样的状况,你的调令我想还是缓一缓。毕竟情报工作不是儿戏,心理状态不好的人我们也不敢轻易用。”
我听他这么说,心中有些着急,但既然他刚刚提了心理状态,我自然不能表现出我的焦急来。
“处座,我保证,这种事情一定不会再发生了。况且,若您能批准我调离重庆,我会更加心无旁骛地工作。”我强做镇定地说。
阮处长略一沉吟,慢悠悠地说明了自己的意图,“小蒋啊,其实你要是想调走也没那么困难,只是要先完成一个任务。根据你的表现,我再对你进行评估。”
我听他这话说得名不正言不顺,心中有些狐疑。军统行动处的人完成任务向来是天经地义的,真想要评估我,也不在这个当口。
从处长办公室出来,我望着军统局本部狭长的走廊,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我要刺杀的人叫王延露,在外资银行工作,据说是业界颇有名气的小白脸。几天前,阮处长发现他金屋藏娇的小妾和这个王延露暗度陈仓,背着他打得火热,一时恼羞成怒,急欲除之而后快。
只是,以他的身份不方便亲自出面,万一被人知道,还有损颜面。因此,他就想着寻个替他了结此事的人。
他知道我和周广玮曾经的关系,见我急于调走,便猜出了其中的端倪,并以此来要挟我,让我替他报私仇。并且,这件事不能跟军统沾上关系,所以我杀人之时,手法一定要业余。
他的算盘打得好,我也只能按照他的意思去执行,谁让我的生杀大权就握在他手里呢。
没过几天,阮处长借口回老家上坟,请了两天假,暂离重庆。而我,就要在这两天里解决掉王延露。
我在他工作的银行前面盯梢,正值下班时间,银行里陆陆续续走出了好多人。但我的目标极其容易辨认,因为他诚如阮处长说的那样,是个“小白脸”,他肤色的白皙程度非一般男人能及。
我认出他来,便不动声色地尾随着他。人多的地方不好下手,我必须寻找时机,在无人知晓处解决他的性命。
本以为这种白面小生很好解决,我只要跟到他家里,割破他的大动脉即可。没想到,他一路上都未离开繁华地段,导致我一直都没有下手的机会。
他先是去了重庆生意最兴隆的舞厅,叫了一瓶红酒和一个舞女,一边喝酒一边和女人勾肩搭背、形状亲密。我坐在他的不远处,也叫了一瓶酒,自斟自饮起来。
环顾舞厅,真是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前线战事如此紧张,将士们都在浴血奋斗,而作为党国陪都的重庆,却还有人过着这么醉生梦死的日子,真是太不应该。
我心中冷笑着,感叹无论国家陷入何种危局,总有人事不关已、寻欢作乐依然。他们的脑袋里,只有自己的温柔乡,没有别人的英雄冢。
虽说这样的人,让他们死了是冤枉,但他们活着,也着实没有什么意义。
又默默喝了半杯酒,我开始自嘲:曾经的我,是不会顾及这种事情的,跟眼前这些只顾自己安乐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但现在,我也开始将家国大事挂在心上了,可见我对于自己的人生,真的是没什么可在意的了。
我看见王延露醉醺醺地站起来,拥着舞女往舞池走去,借着腿软了的机会,没有骨头似的往舞女的身上蹭。两只白皙的手,更是做着不太相称的事情,在舞女的浑身上下摸了个遍。
我一勾嘴角,为他的风流感到难过。在他看来能无比彰显他男性魅力的事情,如今却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军统的人也是他随便动得的吗?
我不耐烦地等他跳了半个多小时的舞,这才看见他晃晃悠悠地走下舞池。有些人的眼睛就是毒,他只朝我这个方向瞄了一下,立刻就显出很有兴趣的样子来。
在舞女的搀扶下,他手舞足蹈地向我走来,一屁股在我旁边坐下来,摆出一脸淫笑,“小姐,一个人?”
我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眼睛并没有看向他,冷傲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他凑近了些,嘴里喷着酒气,自以为得意地说:“在下愿意陪小姐共饮,以解小姐孤独之苦。”
我转过头,借机向后躲了躲,以避过他的酒气,讥讽地笑问:“是你陪我,还是你们?”说着,我指了指他身后坐着的舞女。
他回头望了一眼,笑得邪气满满,一看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龌龊的算盘。他轻佻地从怀中掏出钞票来,塞在舞女的胸口,挥挥手说:“没你事了,走吧。”
舞女不满地瞪了我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扭着纤腰离开了。
我冷冷一笑,将酒杯拿在手里晃了晃,心中对这个场合和面前的这个人感到厌恶极了。
猝不及防地,王延露白皙的手覆在了我拿着酒杯的手上。我下意识缩手的功夫,酒杯便转到了他的手里,他勾着嘴角,给我一个醉醺醺的媚眼,仰头将杯中酒喝干。
看他那副样子,我简直要吐了,可因为有阮处长的命令在,还是不得不敷衍这个风流成性的家伙。
他慢悠悠地又倒了一杯酒,向我递过来,用眼神示意我喝。
我不愿意动被他喝过的杯子,便微微一笑,轻推他的手,说道:“这样你一杯我一杯的有什么意思?土的要命。”
王延露放下酒杯,饶有兴味地看着我,挑逗着问:“那你说,怎么喝酒才有意思?”
我心中冷笑,故弄玄虚地说:“我倒是有一个主意,咱们比赛,谁输了谁就喝酒。只不过,我怕你不敢跟我比。”
男人最不喜欢的就是被女人轻视,王延露也不例外。听了我的话,他立刻瞪大了眼睛,嚷道:“笑话,我会怕输给一个女人?你说吧,比什么,大爷我从生下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见他上钩,我余裕满满地说:“你打麻将厉害吗?我们就玩猜牌怎么样?随便摸出一张牌来,猜错的人就要喝酒。”
重庆人酷爱打麻将,更是将麻将玩出花样来,因此王延露对自己的牌技也十分有信心,当即一口答应下来。只是他不知道,我的触觉异于常人,摸牌这种事对我来说,简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
王延露大手一挥,冲着服务生说道:“给我找一副麻将来。”
服务生颇为为难,“先生,我们这里是舞厅,并没有牌桌啊。”
王延露一脸的不耐烦,横眉瞪眼地说:“我没管你要牌桌,只要一副麻将,你啰嗦什么,还不给我弄去。”说着,他从怀里又掏出几张钞票,向服务生的脸上摔过去。
看到他粗鲁的举动和张狂的态度,我真是打心底里反感。见服务生脸色不好,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位金主,我温和地说:“我和这位先生想玩摸牌的游戏,如果没有麻将,随便找来什么刻花的东西都好。”
服务生脸色稍缓,点点头,捡起钞票,转身而去。
王延露不屑地白了他的背影一眼,转头又向我凑过来,口齿不清地撒娇说:“你啊你,对我冷冰冰的,对那些下人倒是温和。”说着就要来搂我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