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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镇城的这场欢庆祝持续了三天,现在是第四天。
许长安走在大街上,四周来往的人群依旧显得非常兴奋,从他们脸上难以抑制的喜色以及不时交头切切私聊可以看出他们很高兴。
许长安任旧是一袭白袍,走在大街上来往的人群之中,神情如四周的人群一般平淡。
没有人认识他,他就像是这些普通的百姓一般,只是白衣太过显眼,路过的人忍不住侧目了几下。
对于这些人来说,前几天发生的事就好像做梦一般,但他们认为那是大人物的决定,是他们不可触摸的存在。
因此没有人知道,弄出那么大动静的人此时就像是个落魄公子哥一般走在街头。
许长安的样子甚至连落魄公子哥都算不上,最多就算是个穷秀才。因为他的腰上连象征着身份与功名的白玉环都没有。
走过繁华的街头,许长安绕过街角走进小巷来到一处衙门门前。
衙役门前没有人,许长安握着狮形环孔用力的叩了叩,过了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从中探出一个黝黑的闹到。
“我找你们县令大人。”许长安说道。
小衙役眼珠子转了转,打量了许长安一下,虽然许长安穿着不像是什么贵人,但是对方身上那淡然自若的气质,却是让他心生疑惑。
最终小衙役还是留下了一句话“我去通知大人”,便走了进去。
许长安只是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门内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人未到,声先至,那大嗓音传来,“监督史大人大驾光临,令小的蓬荜生辉,快快请进。”
漆红色的大门“嘎吱”一声被拉开,曹旭穿着一淡色布袍,白皙的脸上露出些许潮红,许是刚才跑的急促,还有些汗滴在脸上。
“大人快快请进。”曹旭朝着许长安弯腰道。
许长安走了进去,曹旭把门带上然后跟在许长安身后,“事发突然,小的准备仓促,只是备好了茶水,大人有什么吩咐可入内室,我们边喝茶边说。”
入眼是一抹葱绿,衙内竟然有着几颗郁郁葱葱的松柏,长的很是茂盛,在这盛夏之日,那凉爽的阴影盖下,倒是添了几分凉意。
走到院内的正堂,许长安这才转过身来,正眼看向这在雄镇城内日渐高升的男子。
曹旭脸上的潮红已经消退,虽然对于许长安的突兀拜访有些惊诧,但是自付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让对方抓到把柄,因此从一开始的略微惊慌恢复了过来。
镇定了下来之后,曹旭身上散发而出的不是沉浮官场日渐浓重的官威,而是一股孜孜不倦的读书气息。
就好像竹简上的竹子清香清高,又好似清风荡袖的潇洒。
许长安点点头,似乎是对于他的赞赏,道,“我这次来是因为一些事。”
曹旭神情不变,心想无事你这个当红的监督史来找我这个小小县令才怪。
“敢问大人所为何事。”曹旭沉声问道。
事情分私事公事,大事小事,想来能从许长安口中说出来的,就一定不是小事。
许长安尚未说话,一股莫大的威严便笼罩住了曹旭,这个淡色布袍的中年男子顿时冷汗就冒了出来。
紧接着,许长安从嘴唇微动,说出了一句话,却让曹旭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柱冒了出来。
“二十年前,温子然。”
这一句话很短,但是最后那三个字却似乎有莫大的魔力,曹旭顿时脸色一白,踉跄后退了几步,“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应该能懂,十年前温子然还是这座衙门的县令,我很好奇为何二十年前的那一天,这里就易主了。”
曹旭咬着牙,原本沉稳的气质此刻只剩下惊慌,他努力压住心中的慌乱,“此事与我无关,大人若想查可去问户部尚书大人。”
“我想你认错了一个问题。”许长安朝前走了几步,却带给曹旭莫大的压力。
“我问你这个问题,就已经认定你与这件事有关,无论我问的是谁你都与此时脱不了干系,现在你有减刑的机会,如果你实话实说的话。”
许长安的话传进曹旭耳里,让他心底升起的一丝希冀彻底破灭。
是啊,眼前的年轻人如今是大荒除了那个男人之外权势最大之人,他认定之事,从来就不需要证据。
曹旭眼神黯淡了下去,如那风中残烛,身躯摇晃了几下,无力道,“请大人放过我一家老小。”
如此说话,自然是认罪了。许长安点点头,同意了曹旭的请求。
他此次上门,本意就是为了查清温子然的事,祸不及家人,他知道曹旭在这件事中有关联,但是他却不是主谋,因此他的要求自然能让许长安答应。
看到许长安点头,曹旭这才放下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苦涩着把十年前的事全部陈述了出来。
……
雄镇城的雨其实也很好看,虽说比不上江南的丝丝柔柔,刻骨如水,却也别有一番壮丽的风味。
似乎是激烈过后的冷息,一场大雨席卷了这座数十万人的巨城。
狂风暴雨忽然而至,来的突然,吹得路上行人纷纷逃避。
许长安从曹旭府中出来已是一炷香时间之后,此时外边已经被水气弥漫,一片白茫。
身为新任的监督史,许长安的动向自然是其他人最关注的事。
因此在许长安进入这处衙门之后,外边已经多出了几十道潜伏的身影。而他出来之后,一部分顿时消散潜入雨水之中,朝着不同的方向遁去。
方向不同,证明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势力。许长安自然能发现他们,只不过他不想理会这些人。
只要对方不妨碍自己,让他们一直跟着又何妨。
许长安最终还是没有把曹旭的官帽摘下来,自他所说,温子然被陷害之事与他无关,而他只是在温子然被陷害之后被推上来顶包的一个可怜之人。
而且其在位期间勤勤恳恳,在这片区域的百姓眼中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官的形象。许长安只是让其自陈书信一封给户部认罪,罚其一年俸禄。
雨气逐渐弥漫了这条大街,但是这些雨水却没有沾湿下方那白袍年轻人。下落的雨滴在许长安上方三尺处便被阻隔,“砰”的一声裂成更细小的水滴滑落了下来。
自从改了大荒的三条律法之后,许长安已经成为了大荒此时最为引人注目,最为“炙手可热”的人物。
无数大人物的目光现在都在他身上,一些人则是在期待着他还能弄出什么大事,一些人则是视其为眼中钉。
许长安自然知道自己此时被许多人忌恨,若是出了这雄镇城,说不得路上就会被人拦截击杀。
只有在这雄镇城内,加上他监督史的身份,他现在才是最安全的。
所以四周潜伏的身影有大半是来自那些山上仙家的,尽管许长安此时只是一个人,却还是按捺住没有出手。
他们此时监视着他,但是只要这白袍年轻人还在雄镇城一步,他们就绝对不能动手。
许长安抬起头,感觉到一股风雨欲来的趋势,他忽然张嘴笑了起来。
想起在凌云山脉那丛林中碰到那持剑的落魄弟子,后来谁都没有想到竟然一起上路走过了那么多凶险。
许长安眼神有些恍惚,此时浮现在他脑海中最多的,却还是那红衣女子哭声细语。
她在那座山上为他等了二十年,却只等来一声辜负。
为了继续等下去,她从人变为鬼,继续等了下去,终究还是没能等回那个男人。
二十年的等待,二十年的痴情,
最后用一百年的囚禁来赎罪。
人间头等痴情。
那一袭红衣滚滚如火,炙热伤人却更伤己。
许长安深吸了一口气,猛然朝前迈出了一步,眼神无比明亮。
这世间最负心之人,原来不是那一心向学的读书人。
这世间最挚情之人,却是那富贵官家里纯真的大小姐。
许长安眼前景色猛然变化,身旁的景象在倒退,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只看的见残影。
像是沧海桑田,白驹过隙般,一瞬之间竟飘忽山水无数。
等到那白袍年轻人再次踏出了一步,竟然已是万里之遥。
面前是一座云雾翻腾的山门,五彩霞光笼罩之下,透漏出莫大的威严,其中更有灵兽奔腾,一些古树如苍龙般虬结在一起,扶摇直冲天际。
许长安的身影站在那宛如山峰般的山门下显得十分渺小。
那座山门如巨兽一般,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轮廓就像是巨兽的爪牙,森寒中带着莫大的恐怖。
那白袍年轻人朝前踏出一步,嘴唇微动,如蚍蜉撼大树那般可笑不自量。
这个带着渺小身躯的读书人的声音却瞬间笼罩了整座龙树山。
“大荒许长安,前来擒拿犯人解石峰,请龙树山开宗!”
这道声音如深山禅寺中那一道古钟之色,悠扬流转,轰鸣响彻天地,不仅仅在整座龙树山上回荡,更是朝着四面八方滚滚而去。
“大荒许长安,前来擒拿犯人解石峰,请龙树山开宗!”
沿途之中的无数人都抬起了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而距离此处声音传达最远的地方,凌云山脉那一处茂密葱绿的上方,一袭红衣猛地腾空而起,如一片炙热的红日,先是停顿了一下,紧接着朝远处浩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