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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安县是科考大县,教育资源丰厚,但白鹭书院和青云书院里面占大部分的还是外乡人,广安县再厉害,到底只是一个县城,每届会试拢共才录取二百多名进士,整个大越朝总共有一千五百多个县,每两次会试,广安县能保证有人金榜题名就足够傲视群雄了,而这次,竟然连中了两名,而且有一个好考取了状元,这怎么能不让广安县的
人语荣有焉。
李伯雍也非常高兴,这都是政绩啊,不过笑过后又遗憾的摇摇头:“可惜了。”可惜什么,自然是可惜没有和周家做成亲家呗。
不过看看人家给五丫说的亲事,也只能叹一声,确实比不上人家,赵宇文年纪轻轻的,就考上了进士,比他自个儿的儿子不知强出几座山。
像这种科举大事,朝廷都是有专门的邸报的,走的都是快马加鞭的官道,赵宇文又在京师耽搁了几天,所以周颐中状元的消息就先到了广安县。
李伯雍拿到邸报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赵家,赵父赵母欢喜极了,就是致仕在家的赵宇文的祖父也摸着胡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赵家四世同堂,一门三进士,一举人,这样的门第简直要亮瞎旁人的眼睛。
五丫得知丈夫中了进士,也是欢喜不已,她抱着女儿,为赵宇文高兴之后,又担心起弟弟来,忙问:“李大人,我娘家弟弟,就是周颐,此次考的怎么样?”她小心的看着李伯雍,生怕李伯雍说周颐落榜了。在她心里,周颐的重要性并不亚于自己的丈夫,虽然夫妻俩感情甚笃,但要说五丫更信任谁,仔细深究的话,还是更信
任周颐多一些。
李伯雍笑一声:“正要说与你听,周颐中了状元,已经进了翰林任编修。”
“真的”五丫捂住嘴巴差点哭出来,她不懂什么翰林院编修之类的,她只知道状元就是考的最好的那一个。
赵家的老祖宗赵清让摸着胡子道:“周家出了麒麟儿啊。”
赵母忙对五丫说道:“这是大好事,咱们也收拾收拾去亲家家里沾沾状元郎的光!”
“娘,可是,夫君他也中了呀……”五丫有些犹疑,赵宇文也中了,这时候赵家却独独跑去周家贺喜,会不会有些不好?
赵母笑一声:“这有什么的,宇儿没在家,咱们两家人凑在一起也热闹热闹,你去准备准备吧。”
做了人媳妇儿,婆家再好,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她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回娘家了,五丫听了赵母的话,哪里还有不高兴的道理,忙将女儿递给丫鬟,雀跃的去收拾了。
于是,李伯雍在前,赵家在后,坐着轿子一起去了下湾村。
此时的下湾村,好些人聚在村口正在筛种,春耕要开始了,农户自然要忙起来。
见着好些官差抬着轿子,这些在村口的人都惊疑不定的看着来人,还坐着轿子,一看来头就大,这又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只有三叔公灵光一闪,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让重孙扶着,走到了村口。李伯雍早在下人的提示下,知道了这老人是周颐族里的老辈,忙下轿来,以前周颐中举人的时候,李伯雍也来恭贺过,现在见了县令大人,有印象的人都一惊,忙下跪,
李伯雍一把拦住了意欲下跪的三叔公,亲切道:“恭喜您老人家啊,周颐中了状元了!”
“大人,你……你说我家六郎中状元了?”三叔公激动的胡子直抖,李伯雍一把拉住他哆哆嗦嗦的手,“对啊,周颐中状元了。”
“快,快去通知老二,六郎中状元了。”周颐中状元的消息如一股飓风一般刮过了下湾村,周老二痛哭流涕,他的前半辈子活的浑浑噩噩,被人厌弃,即便挣了钱,也被上房打压,而一切的一切,从有了周颐就
开始改变了。他儿子中了状元了,六郎将他受的一切都找了回来!他尽情的宣泄着,眼泪滂沱,激动,自豪,又有对周颐的心疼,六郎从小到大是如何刻苦读书的都被他看在眼里,小
小的肩膀就担起这个家,有多么不容易。
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周老二整整哭了一刻钟才停歇,眼泪一抹,大手一挥,“六郎中了状元,我家开三天流水席,大家伙一起乐呵乐呵。”
村里人齐声还欢呼,立刻自发的帮起忙来,这业务他们已经很熟练了,毕竟周颐每隔几年都要来这么一下。
以至于现在周颐中了状元,这些人虽然欢喜但也不怎么惊讶。
周颐中状元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周家上房,周老爷子狠狠的抽了一袋烟,站起来道:“今天是周颐的大喜日子,咱们都去老二家。”
周母将身子一扭,转过头去:“我不去。”
“你不去也得去,要么你去,要么你就给我滚出周家。”周老爷子瞪大着眼睛厉声说道。
周母身子一顿,脸上显出恶行,正要开口大骂,周老爷子就阴森森的来了一句:“你骂一句试试,别以为我是开玩笑的,你不但要去,待会儿还要给我笑,否则……”
周母陪伴在周老爷子身边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吓她的,身子一僵,嘴里低声咒骂一句,到底还是下了炕。
周老二看着眼前对他笑的无比慈和的周老爷子,就连周母,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就算再不愿意,还是对他挤出了一个笑容,几个兄弟面色中对他带着讨好。
周老二深吸一口气,过往的种种他已经放下,现在这些人对他巴结讨好,周老二除了为有周颐这样的儿子深深自豪外,再没有其他的感觉。
而且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广安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差不多都来了,周老二等李伯雍吃完后,寻了一个空当,拉住李伯雍悄悄的问:“李大人,有些事我不懂,我想问问,六郎已经中了状元,是不是在
上任之前可以回家一趟,我听人说,别人中了,好像都要回乡祭祖的。”周老二语气中满含期待。
李伯雍摸摸胡子:“前朝确实如此,金榜题名之后,确实会给回乡祭祖的时间,不过从先皇开始,这个规矩就改了,得要在任上呆一年,才准回乡。”
周老二听了大失所望,“咋会这样呢,才中就回不是挺好的吗?”
李伯雍摇摇头:“这个本官也不知晓了,我那时就是在任上一年后才回乡。”
说实话,周老二看见李伯雍还有几分不自在,毕竟那时候没有答应李家的求亲,现在得了答案,便恭敬的请李伯雍吃饭喝酒,自己先走了。
王艳这会儿也在招待赵母,见周老二进来,忙问:“怎么样,问到了吗,李大人怎么说的?”
周老二摇了摇头:“说是要一年后才能回来。”
王艳也跟着叹了口气,“考中了有什么用,我宁愿他呆在身边。”
周老二虽然也想儿子,但还是说道:“孩子有出息,我们做父母的该开心才是,说这些丧气话做啥,再说,等六郎安顿下来了,咱们还可以去京城跟他一起住。”
王艳还要说话,一个丫鬟忽然附在王艳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王艳眼睛一闪,悄悄看了一眼周老二,道:“后院那里有些事,我去看看。”
周老二正在想儿子,闻言懒懒的挥了挥手,示意她快去。
王艳一路疾走,边走还边看有没有人跟上来,到了后院,示意丫鬟将门打开。
门一开,王艳就看见了蓬头盖面的三丫,她身边还跟着一个瘦骨伶仃的穆晴,眼神怯怯的,衣裳上也缝着补丁。
“三丫,你……你咋穿成这样?”王艳震惊的看着三丫。
三丫扑到在王艳面前:“娘……”哇的一下大哭出来。
“咋了,慢慢说,慢慢说。”王艳拍着三丫的背。
三丫放声大哭:“那个该死的穆子礼,他在外面找窑姐儿,常常睡在青楼……”
王艳一顿,这些她都知道,三丫每次悄悄来找她,都是这么说的。
“他这几年不都这样吗,你将自己的嫁妆不是看住了吗?”王艳问。
“娘,他现在染上了赌啊,欠了赌坊一千多两银子,人家直接找上门来要钱,把我的嫁妆也搬走了……”
“啊……这可咋办?子礼咋能这样,那赌是能沾的吗,有几个赌了有好日子过的……”王艳被三丫说的吓住了,六神无主。
“娘,这日子我还咋过下去呀,你看看我们这身上,晴儿,快过来给你姥姥看看,”三丫说着要去拉穆晴,只是穆晴下意识的就躲开了。
三丫顾着哭也没注意到穆晴的动作。
倒是王艳看在眼里,这孩子跟三丫不亲啊,穆子礼现在和三丫并不行夫妻之礼,三丫就只有木晴这么一个孩子,偏偏三丫又不能好好待穆晴,以后三丫老了可咋办?
王艳拉住穆晴,摸摸她鸡爪子般的手,听着三丫的哭诉,道“三丫,你也对晴儿上点心吧,毕竟她是你唯一的孩子,也许以后你还要靠她呢!”
三丫下意识的反驳:“她又不是儿子,我对她好有啥用?”
王艳拍了拍三丫:“你咋能这么说,再咋样,她都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那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为啥小时候不对我好?”三丫也不哭了,直愣愣的看着王艳。她顶的王艳一噎,眼圈迅速红了:“那时候我不是不想疼你们,上面有你大奶奶压着我能咋样?师娘没用,让你们受了苦,所以娘也遭了报应,你看看你是咋对我的,难道
以后你也想晴儿这么对你吗?”
三丫被王艳说的没了声息,看一眼穆晴,可是穆晴在她看过来的时候,身子就一抖,眼里只有害怕,而没有对母亲的丝毫孺慕之情。三丫有时候也会惶恐,害怕以后真的老无所依,但是以前对穆晴那样,穆晴害怕三丫岂是一时半会儿能消除的。三丫哄了几日,便没了耐心,觉得这样一个瑟缩的丫头,
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实在丢她的脸,便又恢复了原样。
“娘,现在先不说这死丫头的事,穆子礼做这样的事,就是不给我活路,你得给我做主啊!”
“我……我能给你做啥主,我出门两眼一抹黑,人都不认识一个”王艳被三丫哭得心慌,茫然道。
“你咋不能,你去给爹说,让穆子礼和我和离,我拿了嫁妆回家。”三丫咬着牙齿道。
“和离!”王艳惊叫出声:“你咋能和离呢,你带着孩子和离了咋办?”“孩子是姓穆,又不是姓周,孩子自然是跟着她爹,我拿了嫁妆回家,六郎现在中了状元,还怕不能再给我找一门好亲事吗?”三丫显然已经将一切都想好了,对王艳说道
。大越朝虽说崇尚节妇,但也并不禁止女子在丈夫死后或是和离、被休回家再嫁,只是名声不那么好听。
穆晴站在旁边,听三丫说了这些话,不知道有没有懂,就那么一错不错的盯着三丫。
“三丫,你咋能那么想?”王艳捂着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三丫,被她的话震的身子一抖。
“二姐……”这时五丫忽然从王艳后边出声。三丫听见五丫声音的时候,身子陡然绷直,她还理了理头发,直愣愣的站起来,冷冷的看着五丫:“你听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