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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祖宗上坟,在古代也只有家里的男人才有这个资格,周老爷子带着全家大男人小男人到了周家墓地,而女眷则只能远远看着。
到了墓地前,便遇到了同样来给祖宗上香的周大爷一家。周老爷子看见了周大爷只当没看见,两家人面对面走过,却不如路人。周颐对周老爷子与周大爷之间的对错无法评说,毕竟他不了解真实情况,但从他接触大爷一家人来
说,感觉可比周老爷子好太多了。
周颐被周老二拉着给啥太祖,高祖,祖父祖母挨个儿磕了头,完了之后,上房的人就回去了。
周老二自己带着周颐到了他亲奶奶的墓前。烧了纸磕了头之后,周老二在这里站了很久,周颐也默不作声的陪他站着。
回去的路上,周颐问:“爹,我奶奶是个怎样的人啊?”“你奶奶……”周老二似乎不知道怎么说,许久才出声:“我只记得你奶奶常年皱着眉,她活的并不快活。”他没给周颐说的是,他和他娘其实一点儿也不亲,他娘整天以泪洗
面,仿佛活在另一个世界里。小时候他想亲近一下娘亲,得到的却是厌恶的眼神。只是这些他并不想说给周颐听。周颐听了点点头他对亲奶奶的心情能理解,毕竟是殷实人家的小姐,就算一朝家道中落,恐怕也没吃过什么苦楚,跟着周老爷子到了周家,却是真真掉进了狼窝。但心情
能理解,不代表她的做法就能认同,都说为母则强,有了周老二这个儿子,但却整天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对周老二又负了什么责呢!
冬去春来,年后开春,书院也开学了。而周颐也正式升入了童子班。
“自今日起,尔等始习圣人之道,须日日持毅,万不可懈怠……”前方的夫子对着一屋子懵懂的孩童洋洋洒洒的讲了一大通劝学篇。
这些心灵鸡汤周颐在现代的时候早已被荼毒的百毒不浸,所以听着听着就有些昏昏欲睡。好在讲了劝学篇之后,夫子终于甩出了干货:“现在给你们讲讲举业内容,尔等须先学习四书即《大学》、《中庸》、《论语》、《孟子》附注疏,然后习五经,《诗经》,《周易》,《尚书》,《礼记》,《春秋左传》,当然五经并不需要而等尽皆研读,择一本经即可。当这些通读背诵之后,就会开始习举业,也就是学作时文,也称制艺。这习举业是个漫长过程,除非中途弃举,否则一直将延续到你们得中进士登科为止……”夫子扫一眼这些孩童,“书院为督促你们念书,将童子班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班,若学习进度快,基础踏实,书院例考优秀者就可升入甲班,加快授业进度,也就是说,一个甲班的学生已经在学习八股文了,而丁班的学生还在念四书,别看你们今天都
是坐在同一间屋子里,也许过个几年,你们其中有人已经中了秀才,举人,而剩下的却连童生试都未过。”
一屋子的小孩儿被夫子说的都肾上腺加速,即便是小孩子,也有攀比之心的,谁乐意看着今天还是同一水平的人明天就超过自己了?
夫子看着一屋子憋红了脸的小孩:“你们愿意落于人后吗?”
“不愿意!”几十个小嫩嗓子吼起来也是很有威力的,周颐掏了掏耳朵。
“那就努力吧,十年寒窗,是蹉跎一生,还是金榜题名全看你们自己!”
一个个小孩儿被煽动的捏紧了拳头,纷纷在心中立下刻苦学习,早日登科的宏愿。周颐看的咋舌,这位夫子和前世那些咆哮着催学生奋进的班主任何其相似啊。夫子眼里带了笑模样,对自己引起的效果非常满意,“那好,我现在就粗浅的给你们讲讲何为时文,时文,即经义之文,流俗谓之八股,格式为破题,承题,起讲,入手,
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八部分……”夫子洋洋洒洒的讲着,周颐对这方面听的格认真,时不时还记下中重点。
这对经过了从小学到大学无数次考试的周颐来说,听课记笔记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但对于古代的学子来说,记笔记似乎并不流行。所以在一干孩童都张着嘴只看着夫子的时候,奋笔疾书的周颐就格外惹眼了。讲课的夫子名叫马少谦,本是负责童子甲班的八股制艺,因一贯善于鼓动学子情绪,这才被
书院派来升学时做劝学工作。马夫子讲的时候看了好几眼周颐,只是周颐顾着记笔记,也没发现夫子在看他,倒是郑知发现了夫子的异常,隔着老远看去,发现周颐没有听夫子讲课,顿时幸灾乐祸起
来,哈,周颐,这回你死定了,夫子定会骂死你!马夫子讲完之后,迈步走到还在埋头苦记的周颐旁边,等他写完了将笔记拿起来一看,这一看着实惊了一番,他刚刚说的话已被分重点条理分明的整合在了一起,让人见
之便一目了然。而且这字,写的已具有一丝风骨……马夫子打量周颐,见他圆润可爱,但一双眸子却超乎寻常的平静。
“怎么想到记这些?”马夫子脸上挂着笑,神色温和的问。
“我怕忘了,这样岂不是辜负夫子的苦心。”周颐搔了搔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错。”马夫子闻言笑意更甚,点点头走开了。
郑知看的一脸懵逼,这是什么发展,怎么周颐没听讲,夫子不但不生气,反而对他和颜悦色的样子?
刚升入童子班,习课的夫子们都没有正式讲课,只是如马夫子一般说了些劝学的话,介绍了一些书院的规矩,这天的课程便结束了。
之后他们领到了学院下发的四书(附注疏各一本)五经一套书籍,共计是十三本书,当然这是要另外交银子的。
看来任何时候读书都要负重啊,领到的书将书袋涨的鼓鼓的,周颐将书袋背在身上,呃,好沉。“喂,周颐,你上课的时候又给夫子灌什么迷魂汤了,你明明就没有听课,夫子为什么还对你笑?”就在周颐吃力的背着书向书院外走的时候,郑知带着两个小厮过来了,
大少爷就是不一样,他的书都被两个小厮拿着,自己轻轻松松。
这万恶的有钱人啊,周颐感叹,眼珠转了转,看着郑知笑。
郑知被他笑得发毛,“你……你笑什么?”
“看来你还挺关心我的嘛,连我上课的时候做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周颐凑上去,一脸戏谑的说道。
郑知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谁……谁喜欢你了,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了,一肚子坏水!”
“我怎么坏了?”周颐觉得挺冤枉,他虽然喜欢逗逗这个炸毛的小猫,但坏还谈不上吧。“你……你……总之你就是坏了!”郑知支支吾吾,他不好说出上次周颐说的把手埋在雪地里后,自己还真的去干了,埋了三天后发现屁用都没有,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不过
要是这样说出来不是显得自己很蠢?
“哎,你看看你这说话的语气,好像我是什么负心薄幸郎似的。”
“什么意思?”郑知不懂。
周颐看着他懵懂的小样儿,决定不再逗他了,“我走了。”
“喂,周颐……”郑知在后面跳脚,他要和周颐比拼的战书还没下呢!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郑知问身边的两个小厮。两个小厮苦了脸:这怎么和少爷说嘛“少爷,咱们还是别招惹他了,你忘了老爷说的了?”何必呢,每次去招惹人家,都被忽悠的尽吃亏,在书院呆了半年,两个小厮也知
道了周颐看着包子似的,那内里却是芝麻心,黑乎乎的,常常把他们少爷逗得跟个傻子似的。
“不行,我一定要和他比比,看谁先升入甲班。”郑知一跺脚,一挺胸,气壮山河的说道。
周颐出了书院,“周颐,周颐……”杨不凡站在自家马车旁向他挥手,他的万年跟班吴起照样跟在他的身后。
“你们还没走?”周颐走上前同两人打招呼。
“就是啊,我专门等你呢!”
“等我干什么?”周颐问。
“我想再去你家玩儿,可以吗?”杨不凡自从上次去过周颐家后,就对那些游戏念念不忘,一直想找机会再去一次。
“现在这时节可不能出去玩儿,去了也是在屋子里,你真的要去?”周颐问。
“啊,这样啊,那算了,要不你去我家吧,我去了你家,你还没去过我家呢!”杨不凡一拍巴掌说道。
“还是算了,我爹要来接我了,以后再说吧。”
“那好吧。”杨不凡不知怎得对周颐就是有一种天然的听从,见他推辞只得说道。
“周颐。”这时孙竺主也走了过来,他背上同样背着书袋,但小小的身子比周颐瘦弱多了,被这么一压,感觉他的头都要埋到地下去了。
周颐看着他比以前还苍白的脸颊,皱眉问:“你生病了吗?”
孙竺主咳了一声:“嗯,有些风寒,不过不打紧。”
在这个一场感冒就可能要了人命的时代,孙竺主竟然说风寒不打紧,这简直是作死啊,“你看过大夫,吃了药了吗?”孙竺主咬着嘴巴不做声,家里为了给他凑束脩一文钱都没了,哪里还有钱抓药,母亲找了一个土方子给他熬了一碗水,喝下去后也没有什么效果,现在还等着父亲结了工
钱才能去看大夫。
周颐看他这样,就知道答案是什么了,远远的看见周老二的马车来了,便对孙竺主说:“你随我一起去城里抓药。”然后不由分说的将他拉上了自家马车。
周颐给周老二说了孙竺主的情况后,周老二也非常赞同,以前他们也穷过,能帮就帮一把吧。
周颐带着孙竺主去了医馆,让大夫看了,又给他抓了一包药,“拿着,刚才大夫说的你也听见了,自己回去让你家人煎给你喝。”
孙竺主拿着药包红了眼眶,嘴唇蠕动可好一会儿才说出话:“谢谢你,周颐。”
周颐笑笑,“我们是朋友,这点儿小事算什么。”
“嗯。”孙竺主也笑着点点头。也许是今天的事情拉近了两人的关系,从这天起,在书院里,无论是吃饭还是念书,孙竺主都喜欢跟在周颐身边,杨不凡看孙竺主不顺眼,孙竺主自尊心又极强,两人常
常一言不合就要呛起来。
而郑知也会来凑热闹,时不时撩拨一下周颐,然后再被周颐气的跳脚。如此热闹的书院生活让周颐在念书枯燥之际倒是多了几分乐趣。上了童子班,要学的内容就多多了,现在还在学四书,但学习量一点儿也不小,学四书并不是只要贯通这四本书就行了,而是连四书的注疏都要一起融会。即便两世为人
,周颐一点儿也不敢怠慢。他给自己制定了一个计划表,每天严格按照计划表按部就班的执行。在夫子上课之前就将课文预习一遍,通读,联合注疏理解,记下不懂或有疑义的地方,然后在课堂上
认真听夫子讲课,只要有不懂的地方就问夫子,争取每日就将所学弄透彻,下学后自己再复习一遍,将白日所学课程做到流利背诵。
日复一日,一个月后,周颐已经有了自己的学习节奏,渐渐的得心应手起来,他的表现也被夫子们看在眼里,对这个勤奋好学的学生印象都非常好。
所以在周颐问问题的时候,夫子们就会讲的格外仔细,见他懂了,还会故意讲的深一点,让他自己下去揣摩。
如此学习了两个月,童子班的第一场考校来了。由于童子班还只学了四书,所以考校的内容也只有四书,以帖经墨义为主,策问作为加分题。帖经,类似于现代考试的填空题,考校的是学生的基础,这样的考试方式只
要将书本内容记得牢自然不成问题。墨义则相当于现在的简答题,策问则是比前两者更深层次的考试,相当于现在的论述题。书院在考校之前已经讲过,此次的出题方式在科举中并不会出现,盖因科举起于前几朝,到了大越朝,竞争日加激烈,这样简单的考试许多学子都能做到,大大超过了规定的录取数量,于是从前朝起,便加大了科举的难度,这种简单的题型已经被正式的科举考试废黜,但对于才开始学习四书的孩童们来说,书院用这个来考校基础正是合
适。
“怎么办,怎么办?我还背不下来,死了死了,这次我爹肯定要把我捶死。”周颐和孙竺主都在看书,孙不凡却走来走去,边走边念叨。
“你有在那里担心的时间,还不如多背点儿书,没听夫子说吗,题不难,只要基础扎实,保准能过。”周颐被他走的脑仁疼,说道。
“可是我没记住啊,怎么办?”杨不凡抓狂,他对书院考试过后还要让家长来书院认领的做法非常不满,这到时候要是考差了,不就死了么!
周颐对书院的做法也颇为惊奇,这不就是前世万千学生痛恨的家长会么,这白鹭书院还真是走在时代的前沿,引领潮流啊。家长会,对于优等生和差等生来说,简直就是天堂地狱的差别,优等生的家长来了,那是来享受别的家长羡慕嫉妒恨的眼光来了,这样的待遇家长怎么会不欢喜,而差等
生的家长来了,看着自家不争气的小崽子排在后面的名次,还有老师拐外抹脚劝解,哪里还有什么脸面,一没了脸面,回去就将自家的小崽子捶的哭爹喊娘。周颐前世上学的时候,父亲总在忙,后母也不会参加他的家长会,所以这种待遇他还真没尝过,作为会念书的那一撮,得了第一名的时候也会想着要是有父母为他高兴就
好了,可惜始终没能如愿。
想到这里,周颐竟有些兴奋,他觉得就算是为了让周老二和王艳高兴,这次考校也要全力以赴。
这时,郑知溜溜达达的过来了,他昂着头:“周颐,这次考校我一定要考在你前面。”
周颐将书本收起,粲然一笑:“那你可要努力了,因为我决定拿下第一名。”
“什么,大言不惭,第一名一定是我的。”郑知大声道。这次考校的童子共一百二十名,全部是去年白鹿书院招的蒙学孩童升上来的,前届的童子自然不会和刚升上来的菜鸟们同场考校,他们另有考试,不过等这学期学完,分
了甲乙丙丁之后,那时候不管是哪一届的童子,大家都会被一视同仁了。
白鹭书院的制度虽然能激励人奋进,但着实也很残酷,一些年龄大的老童子眼睁睁看着被才入学的新生童子超过,这样的落差没有一点儿心里承受能力只怕都要疯了。
周颐要考试,全家都紧张了起来,要考试的前一天晚上,王艳就开始忙活开了,要穿什么衣服,要带什么点心,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娘,哪有这么夸张,这只是书院里的小考,只是检测一下平日所学,又不是科举考试。”周颐无奈。
“是吗,我过了?”王艳闻言停下手:“这不是你第一次考试,我总有些不放心吗。”
“没事的,你们等我的好消息好了。”周颐拉着王艳坐下,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肚子已经渐渐鼓了起来。
“你还是歇息一下,肚子里还有弟弟呢!”周颐担忧。
“就你操心多,你咋知道就是弟弟了,万一是妹妹呢?”王艳好笑的问。
“是妹妹就是妹妹呗,都一样。”周颐耸肩。“傻孩子,这咋一样。”王艳摸着肚子,虽然已经有了周颐,但周老二和她都还是想要一个儿子的,若是只有周颐一个,他以后势单力薄的,别受别人欺负,要是有个兄弟
帮衬就好多了。
王艳和周老二在孩子还没生下来的时候,心都已经偏给周颐了,在他们心里,就算生下来的是个儿子,也没法取代周颐的地位。
考校的这天很快来临,周老二将周颐送到书院后,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好好考。”
“嗯,放心吧爹。”周颐举目四望,发现今天来送孩子的家长普遍都拉着孩子细细叮嘱了一番,做着考前动员。一百二十名童子被打乱了坐在一个偌大的考场里,光监考的老师就有八名,每个角落各站一个,还有四名夫子就不停的考场间走来走去,彻底杜绝了一些学生怀着打小抄
的想法。
周颐拿到试题,帖经五十道,墨义二十道,策问一道,这题量很大了,还要在两个时辰内做出来,要是稍微打下磕巴,时间就不够用了。帖经和墨义自然难不倒周颐,当他把这两类题做完后,时间还剩下一小半,后面的策问他好好构思了一下思路,争取不让自己的思维跑的太开,打了草稿后这才开始做题
。完成后觉得考的还不错。
成绩要明天才出来,先生们要批改试卷,所以一考完就下学了。
“周颐,你考的怎么样?我有好多都没记住。”杨不凡懊恼不已。“谁让你平时贪玩的,我可跟你说好,要是你老考不好,到时候分班我们就不会在一起念书了。”周颐知道杨不凡脑子其实好使,就是贪玩,他和吴起形成鲜明的对比,吴
起脑子反应不快,但这孩子能下苦功。
“啊,那我要努力念书了。”杨不凡听周颐这样说,顿时苦巴了脸,周颐是他最好的朋友,咋样也不能和最好的朋友分开啊。
“喂,周颐,我考的可好了,哈哈。这次你一定会在我后面。”说着话,郑知又来了,得意洋洋地像个小公鸡。
“你放屁,周颐一定考的比你好。”周颐还没说话,杨不凡先跳出来了,他本来就是个熊孩子,碰到了郑知这个大家少爷,两人互相看不顺眼。
“我和周颐说话,你插什么嘴?”郑知反驳。又来了,又来了,周颐对这种幼稚的拌嘴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直接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