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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濮阳候至王宫大殿,面见南安王说出自己来的目的时,南安王曾细细的观察过他,看他是否对于南安王城再无留恋。然而看了许久,并未从他的表现中看出一些端倪,便也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是挽留的话都未曾说出口,便准许了濮阳候的请求。
而濮阳候出宫之后,也未在休息的驿站停驻过多时辰,行礼本就不多,只简单的收拾了下,便也坐上马车离去。
相国已经倒台,老夫人已死,若说最伤心的,当属一国之母的王后娘娘。
事情发了这么久,至亲亲人离去,王后娘娘应该伤心欲绝才是,然而王后娘娘却稳坐在寝宫内,未曾说一个字,也未曾言及去见王上。
漪澜殿内是前所未有的寂静。
“王后娘娘,太子殿下求见。”
有宫女走来,在王后面前轻声道,可是面前的王后表情呆滞空洞,仿若并未听见宫女方才说了些什么。
“王后娘娘……”宫女大着胆子上前提高音调喊道,王后这才回转了心神,问道:她这才回了神,问道:“怎么了?”
宫女福身答道:“太子殿下在外头候着呢。”
“让他进来吧。”
宫女领命,正待退出去时,王后又道:“太子进来之后,你便在门外守着吧,没有本宫的命令,别让任何人进来。”
宫女应了声“是”,便恭敬的离去。
不大一会,高仙钰便走进寝殿内,在王后面前行了礼,而后喊道:“母后。”
王后她并未去看太子,而是眼神漂忽不知看向何处,面上浮现出一丝清冷笑意,“原来太子殿下还知道,本宫是你的生母。”
高仙钰被王后这样的神情以及话语怔住,跪下道:“儿臣不敢忘。”
“不敢忘?”王后兀自笑出了声,她重复着这三个字,而后问道:“生母之恩不敢忘,那么抚恤之情?恩师之情呢?”
高仙钰知道王后话里是在责备他的意思,他跪在地上低头,没有说话。
“他们一个是你祖母,一个是你……”她话欲言又止,目光终于看向跪在地上的高仙钰,问道:“你做这一切事情时,可曾想过这些?又为何不来告诉你母后,我一声?”
“事态紧急,当时的情况容不得我再去想其余的。”
“容不得你多想,你便领兵攻入相国府,置亲人与死地?”王后越说越激动,最后站起身指着高仙钰道:“今日你祖母撞死在殿前你可曾去看过?!她即便是死了也无法入土为安,你良心可安?!”
“母后!”高仙钰喊道:“不是我非要置他们死地,那是谋反,从相国府上搜出的玉玺,龙袍,还有那些弓弩都是他谋反的铁证!”
“那你有没有想过,今日若不是你,他精心设下的局就能拿下高仙庸,铲除你道路上唯一的阻碍?!”王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咬牙道。
“那么庸王之后呢?”高仙钰反驳道:“他觊觎王位之心已经昭然若知,他日我坐上王位之后,便成为了他最大的阻碍,总有一天他会杀了我的,更何况父王已经怀疑他了,父王的做事风格母后也知道,届时若是父王查出来,母后与我也会受到牵连,还不如我亲自拿下他,将功补过,这样才能保全母后与我啊。”
“混账!”王后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她一个快步上前,伸手便是给了他一巴掌,口中怒道:“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高仙钰被这一巴掌扇的有些懵,捂着自己被扇的脸颊,他震惊的看着暴怒中的王后,不明白她情绪为何会这么激动。
“从你生下来到现在,威风赫赫的坐上太子之位,哪一桩哪一件事不是他为你谋划的,没有他何来如今的你!”王后颤抖着身子,指着高仙钰怒道。
“他已经有了谋反之心,就算母后方才所说句句为真,但是谁又能保证他做这些事情,不是在为他自己的后路谋划?”
“你要知道,你所说的这些事情,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母后就这么信任他们吗?我与高仙庸之间是亲兄弟,还不是为了那个王位争斗的你死我活的,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外戚而已。”
“你!”王后被高仙钰这话刺激的头疼,“你从小没有高仙庸聪明也就罢了,如今坐上这个地位,做什么事情之前为何不先过脑子想一想,想想若是你没有了他,没有相国府做你坚强的后盾,今后你在朝堂上,还能胜过高仙庸吗?”
“为什么不能?!”高仙钰抬眸看向王后,眼神中蕴含的是怒气,他问道:“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一定会输给他?!从小你处处拿我同他做比较,如今长大了,你还要这样挤兑我吗?为什么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的眼中都那么的一文不值,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永远都不如别人,永远都是个废物!”
高仙钰不明白,为何自己的母亲会处处的拿自己同高仙庸做比较,尽管他将高仙庸踩在脚底下这么些年,尽管他拿下相国是为了他们之后的生活着想,尽管王城内百姓纷纷都夸赞他大义灭亲之举,然而所有的一切到了她这里,依旧是那么的一无是处,甚至是得不到她的一句夸赞。他不明白,自己这件事究竟哪里做错了,更加不明白王后为何会这样大发雷霆。
听了高仙钰这一番话,知道是自己方才的话说的太过于偏激,伤了他的心,她心中不免动容,偏头道:“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可是母后却用行动表达了不是吗?高仙庸身旁的那个琴师庄墨,背后江湖的势力那么大,私造玉玺一事已经被他知道了,不是我也会是高仙庸去揭发这件事,与其让他此时在父王面前立功,为何这个功劳不能由我来做?”
王后下唇颤抖,看着愤怒的高仙钰,几欲想要说什么,却又都忍了下去,她不愿再同高仙钰来谈论这个话题,良久之后她平复自己颤抖的心道:“以后,你会为今日所做的一切,后悔的。”
高仙钰偏头,不服道:“往后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自己的将来所谋算,他说的不错,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来的可靠,母后。”他抬起头,看向王后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总有一天,我会向你,向父王,向天下所有的人证明,我不是废物!”
高仙钰说完便愤怒的离去,独留王后站在那里,看着他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瘫坐在了那里,她喃喃道:“你什么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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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墨从无尽的黑暗中醒来时,天色已经黑透,外头淅淅沥沥的秋雨还在下着,从房檐落下发出的滴滴答答声音,甚是好听。
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还有那有温度的气体吹至他的脸颊处,他错愕的扭动脑袋,却看到了那个才一日没见,可又十分想念的俊脸。
是已经醒了的高仙庸,不知何时爬上了他的床榻。
此刻,高仙庸的整个身子是朝他的一侧侧躺着,睡的极沉。
他撑着软绵绵的身子,也侧过了身子,面向了高仙庸,伸手撩开他的玄色寝衣,那裹着白色纱布的一处,隐隐的渗着红色的血迹,他手轻轻的抚了上去。
想起相国府内的那一幕,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止一次的帮过他,更何况欧阳献的那一剑,是他为他挡下的致命一剑,若说心中没有动容,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只是一个俗人罢了。
秦淮说过,天大的事情在他面前,他也能冷静的面对,就像是那种泰山崩于面前而无动于衷。然而这一次,当高仙庸奋不顾身为他挡下那一剑时,他心头涌现的慌乱与慌张,就一如当年失去一切的那一霎那,心疼的厉害。
庄墨盯着他受伤的一处,看得正出神,手上却突然一暖,他抬眼看去,却见高仙庸已经睁开了眼,握住了他的手。
“醒了?”庄墨保持着姿势没动,开口问道,语气是连他都未曾察觉到的温柔。
“嗯。”高仙庸握着他的手答道,“你呢,身上可还疼?听管家说你回来时宿疾也犯了,也是很难受的吧。”
“老毛病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你……”他目光望向那伤口处,轻声问道:“还疼吗?”
高仙庸想了想道:“刚醒来时还很疼,第一眼见你还未醒来时,更加疼,现在么……”
“是不是又疼了?我方才是不是弄疼你了?”庄墨紧张的问道,想起他此刻的姿势,已经保持了很久,定会不舒服,而自己方才也碰了他的伤口,虽说他动作轻柔并未用力,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方才弄疼了他。
高仙庸看着庄墨紧张的脸,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他摇头笑道:“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庄墨心中知道,说不疼是假的,毕竟那一剑刺的这么深,尽管太医来看包扎的也及时,但是那白纱布上隐隐渗透的血迹,都在表明伤口之深,像他这样只是随便被人踢上两脚身子就会疼个半死,更遑论是那么深的一剑。
他抬起眼皮看向高仙庸,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他道:“以后,不要再那么傻了,你知道我暗处有聆风阁的人在,不会让我有事的。”
高仙庸笑了笑,“我知道,你为了计划能够完美的实施,为了让欧阳覃彻底的相信,你将身边的暗卫都谴走了。”
“就算是那样,你也不能不顾自身的安危,那样子挡在前面,你要知道,你稍有不慎,我……”心中千万种的可能出现,然而最遭的那个可能闪现在脑海,他再也不敢往下想去。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知道庄墨是在为自己担心,高仙庸心里竟是没来由的高兴,他安慰道:“从前战场上时,什么样的伤没有受过,这点伤与我而言,都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哪里能够真正的伤得了我。倒是你,独自一人面对太子与欧阳覃时,没少受罪吧。”
庄墨摇了摇头,“欧阳覃到底是女人,下手虽然毒辣,但是一心想要赢我,也没有对我做什么,太子的招数,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招,无非就是挨了几下而已,是我身子太差了,才会到现在才醒来。”
一会短暂的沉默后:
“你过来一点。”高仙庸看着庄墨,突然说道。
庄墨依言,将身子往他那便挪了挪。
“再过来一点。”
此时两人面对面躺着,彼此之间的距离也没有多少,这个时候高仙庸说再让他过去一点,庄墨心中不免有些为难,“你的伤……”
倒不是他不愿意照着高仙庸的话去做,而是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
高仙庸摇头,“现在有些痛,你靠近我,或许我就不痛了。”
这种拿来糊弄小孩子的话语,真是幼稚到了极致,然而庄墨却没有说话,而是依着他的要求又朝他靠了靠,等到两人身体紧紧挨在一起的时候,他将脸埋在了他的胸膛上,轻声问道:“这样就不疼了吗?”
高仙庸脸上的笑容逐渐放大,松开了握着他的手,抬手将他搂在怀中,他道:“真好。”
庄墨就那样静静的窝在他的怀中,听着高仙庸胸前传来的心跳,他伸手小心翼翼的环住了他,这样子充实的感觉,真的很好。
这一夜,两人就那样相拥而眠,空气静好,安谧中带着丝丝的甜意。
有了庄墨上一次的吩咐,公孙佐再来也是大大方方的从庸王府门前而进,陆英见着公孙佐之后,还会想起前段时间自己被他耍的情景,心中不免愤恨,然而自己有伤在身,可不管自己是否有伤在身,都不是公孙佐的对手,只得气鼓鼓的看着公孙佐大摇大摆的走进庸王府,与庄墨还有高仙庸谈事情,而自己却拿他没有任何的办法。
当庄墨听公孙佐提及老夫人在欧阳献行刑的第一日,便撞死在殿前一事时,他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外头的天,一句话未说。
因为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在这件事情中,最无辜的当数老夫人了,然而欧阳献所做之事,那是谋逆的大罪,自古以来朝堂争斗中,所牵连的无辜人多不胜数。
只要有争斗,便会有无辜的残伤,这本是他的筹谋,对于老夫人一事,他即便是心中有愧,可也没有办法挽回。
近日南安城除了相国府倒台一事,便也无什么大事,公孙佐每日前来,也不会带来什么消息,只不过是借着传递消息为由,多看看庄墨的身子罢了。
这一日,庄墨无意中问起濮阳候的情况,公孙佐想了想道:“一路上并未有什么不顺,只是前几日,听说他在路上救下了一个人。”
濮阳候心善,路遇有困难之人出手相救也是常见之事,但是庄墨还是问道:“那个人可查了底细?”
公孙佐道:“查了,只不过是普通的江湖人罢了,树敌太多,被仇人追杀。”
庄墨便没有再说什么。
欧阳献的凌迟之刑,执满了三日,当那最后一片肉割下来时,欧阳献已经没了气息。
那一日,天空万里无云,没有人去为一个谋逆之党收拾剩余的残留,当行刑台拆离的那一刻,护国将军颜奎,骑着马儿风尘仆仆的归了城。
颜奎回了城,去往朝堂上面见了南安王,汇报了一些边疆的情况,之后便再也没有说什么,甚至是对于颜朗之死一事,只字未提。
高仙庸因为受了伤,所以南安王特批不用上朝,安心的在府上养伤就好,两人时常在屋子里煮茶听曲。
而高仙钰那方,自从欧阳献一事过后,他在太子府内闭门不出,周遭的戾气也收敛了不少。
一切好似归于了平静。
然而,就在颜奎回来差不多有半月的时日,公孙佐带来了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