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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大梁皇上年幼,一切政事都重在□□,殿试只考策论,自然也是要对此有所偏重的作答。
一切从稳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便是切入点容易找,坏处便是很难写出亮点。尤其是对于沈昱靖和陆云景来说,都是官家子弟,从小锦衣玉食,更没见过百姓疾苦,所知所得不过是从读书或是长辈口中听说,并没有亲生体会,很难写出深度。
对于这种情况,沈闳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此时把人丢出去忆苦思甜都来不及了,只能尽量将最近的一些政令给他俩掰开揉碎讲讲,其余就只能靠他们自己发挥了。
沈昱靖还算心宽,无论如何如今已经到了殿试,就算落到最后,最差也是个同进士出身,以沈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和分量,他今后的前途主要依靠的并非是科举的排名,不过是为了进士出身,今后更容易发展罢了。
但是陆云景却与他不同,陆家在大梁虽然颇受赞誉,但那是靠祖父和父亲的才学和清名挣回来的,对于他来说,这既是动力也是压力。
所以殿试的前一天晚上,陆云景难得地失眠了,习惯性地到水榭上去看月亮,忽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猛地回头,却见只是个园子里的粗使婆子。
那婆子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晚了园子里还有人,赶紧告罪退了下去。
陆云景双手撑在围栏上,轻轻摇了摇头,沈福喜已经跟着赵氏南下,哪里还会有人再来给送酒菜并陪着自己说话。
想到沈福喜,继而便想到了自己对沈三老爷的承诺,当时年少轻狂,一句金榜题名说得轻松容易,如今跟着沈闳一道学习,才知道自己当年所知所学不过是纸上谈兵。
但是如论如何,明日也要尽全力而为。
殿试只考一日,众学子黎明入宫,要经过点名散卷赞拜行礼之后,才会颁发策题让众人应答。
这些礼仪都是前一日专门有宫中内侍前来教过的,但学子们几乎都是首次入宫,等下又要参加殿试,紧张情绪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不时有人行错礼或是走错步子。
陆云景一边听着内侍的唱喏一边行礼,心里也是一直绷着根弦儿的,生怕自己出错。突然想到沈福喜以前嘟着嘴说宫里规矩多一点都不好玩,紧张的情绪顿时去了大半。
殿试的内容便是写一篇策论,交上去的卷纸马上就会送到后面誊抄、糊名,再送到翰林院诸位大人手中批阅。
经过一夜的忙碌,次日一早,按照众人批阅意见排好名次的卷子便放在了龙案之上。
小皇帝虽然一直勤勉,但他此时的才学还不足以来分辨这些试卷的优劣,但皇上点名乃是规矩,他本想征求沈闳的意见。
但沈闳道自家孙儿也参加了殿试,自己需要避嫌不能参与意见,便辞了出去。
小皇帝翻了翻案上的卷纸,找到沈昱靖的名字,见是放在二甲第十名的,抽出来细看上面的评语。
沈昱靖的这篇文章,回家之后便应沈闳的要求默写一遍出来给他看过。
沈闳看后给出的评语是,文章做得四平八稳,虽然无甚出彩之处,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此时,小皇帝细看卷子上的评语,便跟沈闳所断相差无几,犹豫片刻,他将沈昱靖的卷子重新放了回去,对一旁的小黄门道:“便按照这个顺序誊录名次,莫要误了放榜的时辰。”
殿试放榜便是最终定论,皇城门口早就挤满了等着放榜的人,大户人家自然那都是派下人前往,一般的寒门学子却也不好意思去跟着挤挤插插地看放榜,于是便有一些专门等着放榜然后飞奔去报喜的人应运而生。
榜上有名乃是喜事,得到报喜的人再如何寒酸,也会给上一些赏钱。
不过这样的人聚得多了,也少不得要抢个生意什么的,有的学子甚至能陆续接到四五拨前来报喜的人,却也有人因为太过穷酸,连报喜的人都不愿登门,最后只能等最热闹的时候过去之后自己去看名次。
沈家自然早早便派了人去宫门口占据了有利位置,榜单一贴出来,看清府中两位郎君的名字和名次,就赶紧连滚带爬地钻出人群,一路狂喊中了中了地往家跑。
沈府门口早就张灯结彩地等候多时,两挂长长的鞭炮用竹竿高高挑起,就听街头那边隐约传来:“中了——中了——”的高喊。
管事定睛一看,正是自家府中下人的打扮,抬手一挥,两个小厮举着香躬身上前点燃了炮竹,赶紧避到一旁。
鞭炮噼里啪啦响得震天震地,报喜的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来到门口站定,抓起一旁准备好的锣锤,往木架上的铜锣上猛里一敲,扯着脖子大喊:“恭喜四郎高中二甲第三名——”
田氏等人都在正厅等着消息,听到这一嗓子,顿时眉开眼笑,冲沈昱靖道:“四郎考得不错。”
沈昱靖自己的心落了地,还要担心陆云景的名次,下人为何先报了自己的名次,难不成阿陆比自己排名还要靠后不成?
陆云景坐在沈昱靖的下首处,对沈昱靖道了声恭喜,耳朵却还竖起捕捉着外面的声音。他双手放在膝盖上看似镇定,其实掌心已经早就湿漉漉的都是汗水。
“陆郎君高中二甲第一名——”报喜的声音终于再次传了进来。
陆云景心里猛地一松,三甲他自己也没有奢望过,如今能考个二甲第一,比之前恩科还要提前了,着实是个惊喜。
沈昱靖也高兴得不行,甚至比听到自己的名字还要激动,跳起来一把搂住沈昱靖的肩膀,大笑着说:“阿陆,我就说让你不要担心,以你的水平,成绩肯定不会差的。”
田氏吩咐下人给报喜的人赏钱,又吩咐赶紧去给赵家送信儿报喜,又叮嘱沈昱靖和陆云景,回房记得给父母写信,而后高兴地起身道:“行了,别琢磨这个了,两个人的名次都很好,今个儿晚上家中摆宴,我先回去歇会儿,晚上可要好好热闹热闹。”
将田氏送回房之后,沈昱靖抹了把汗对陆云景道:“刚才等着听你名次的时候可把我紧张死了,我自己的都没那样紧张,也不知是谁报喜,既然你比我名次在前,为何不先报你的,白白吓了我一跳。”
陆云景闻言笑着说:“你这是写文章都写傻了吧,你是沈府正儿八经的小郎君,我不过是个借居在此的客人,家里上下对你的关注圆圆多过于我,能摊上这种差事的,哪个不是人精儿,还能不懂这个道理?”
沈昱靖闻言伸臂勾住陆云景的肩头道:“你说这话我不爱听,我什么时候把你当过外人了?”
陆云景听了这话又是淡淡一笑,道:“是啊,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你小子。”沈昱靖手臂用力,将陆云景的头箍在自己胸前,举起拳头吓唬道,“以后敢对福喜不好,我头一个饶不了你。”
陆云景笑着讨饶,缓过气来道:“福喜也不是寻常的弱女子,我若是对她不好,她自己就能直接收拾了我。”
沈昱靖想起妹子避开父母送来的那封信,顿时默然。
不是弱女子的沈福喜小同学正在房里摆弄桂花,突然间猛地打了两个喷嚏,面前托盘里晒干的桂花被吹得到处都是。
小黑嗷嗷地冲过来,冲着四散飞落的桂花东一口西一口地咬,等所有花朵都落地之后,它就蹲在桌前看着沈福喜,似乎把这当成了一个游戏,等她再多打几个喷嚏。
阿许担心地说:“小娘子该不是闻不得这花香吧?您要做什么东西,吩咐奴婢去做就是了,何苦要自己亲自动手。”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了!”沈福喜撇撇嘴,怎么可能是桂花的问题,自己摘花、晒花折腾了这么久,要有问题早就有问题了。
入了八月,沈福喜才发现自己后园有一棵很大的桂花树,花开的时候简直香得让人流口水,她便叫上家里所有没事的人开始摘桂花。
赵氏在北方也见过金桂,但与南方的终究不同,北方的金桂都是种在花盆中,天冷就要搬到花房中去,生得也没有这样粗壮,跟自家后院这棵比起来,简直就像是小树苗一样。
到南边之后见后院有这样大一棵桂花树,听下人说中秋节前后花开起来,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香气,原本还打算好好赏赏桂花,中秋全家在桂花树下吃吃月饼赏赏月的,结果好好的一棵树,花苞刚刚绽放便都被掐了下来,后园摆了一排一排的竹笸,晒得都是桂花。
找到沈福喜一问,原来她是准备做桂花蜜和桂花糖叫人送回京中给沈昱靖和姜四娘。
“只有你阿哥和阿嫂的?”赵氏问。
“自然是阿翁阿婆、外翁外婆和叔伯舅舅们都有,只不过送给阿哥阿嫂的都是我自己摘的桂花,准备自己做。”自己亲自做的,跟下人们做出来的意义自然是不一样的,只不过还要告诉阿哥,自己高兴一下就算了,可不要说出去。
“那阿陆呢?他跟阿靖都考中了,你就不送阿陆一份?”
“他又不爱吃甜食,送他也是浪费。”
赵氏哄着女儿说,“你看咱们南下的时候,阿陆还特意给你准备了那么多东西。”
沈福喜闻言顿时嘟起了嘴,阿娘你闺女才多大啊,你这么怂恿我早恋真的好么?
不过沈福喜嘴上虽然这样说,但等桂花都晒好之后,她还是叫阿许找了几个香囊出来,装上满满的桂花,打算一并送回去给陆云景。
东西刚做好叫人送出,京城便送信来告知沈昱靖和陆云景殿试的名次。
我去,二甲第一名?这妥妥的算金榜题名了吧?
沈福喜后悔抓狂地问:“阿许,送东西的人现在还能追回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