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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君千里还终须一别,沈福喜趴在船栏上,看着岸边越来越远,很想把双手聚拢在唇边高喊一声:“京城,我还会回来的。”
但是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自己打消了,简直不能更傻了好么!
小黑蹲坐在沈福喜身边,忽然伸长了脖子对天长嚎了一声:“嗷呜!”
沈福喜擦了把汗,幸好没喊,不然就沦落到跟小黑一个档次去了。
赵氏在船舱内道:“福喜快进来吧,船越来越快,当心摔下去。”
沈福喜在赵氏身边蹭了一会儿,带着小黑回到自己的船舱内,见阿许已经铺好床挂好了帐子,床脚小黑平时睡觉的垫子也铺好了。
小黑在屋里转了几圈,到处闻来闻去,虽然地方是陌生的,但是被褥用品还有自己的垫子和饭盆水碗都还是跟以前一的味道,它这才安心地在垫子上打了个滚,趴在垫子上看着沈福喜。
阿冬捧进来一个箱子道:“小娘子,这是陆小郎君给您的箱子,您要看看么?”
沈福喜这才想起,临上船之前,陆云景的确给了自己一个箱子,也不知道里面都是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沈福喜让阿冬将箱子放在桌上,自己上前打开,最上面放着三个卷轴。
一一打开细看,沈福喜脑袋上的黑线一条、两条、三条几乎都要具象化出来了。
三张各不相同的九九消寒图,这到底是要闹哪样啊摔!
“卷起来卷起来!”沈福喜看着三张图嘴角直抽抽,又去看下面都是什么东西。
箱子下面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盒子,上面全都贴着小纸条,分别写着书、糖果、玩具和丸药等字。
沈福喜顺手打开丸药的盒子,里面放着一张花笺,写着:“南下途经多地,四方水土各异,且天气愈热,备常用丸药以防不虞,愿安至,盼毋用。”
盒中放着药油、消食丸、健脾丸等丸药,全都细细写上了名字和用法。
糖果的盒子最大,里面还放着两瓶玫瑰蜜露,这东西可不是寻常东西,应该是从西洋运过来的,着实难得,也不知他是从哪里买来的。
书的盒子里除了一些新出的话本之外,居然还根据沈福喜如今读书的进度准备了接下来可以用的书本。
沈福喜把箱子里的东西全都看过,鼓着腮帮子不说话,把屋里的人全都打发出去,搂着小黑的脖子低声道:“你说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以为自己在玩儿养成啊臭小子!”
养成什么的,小黑完全都不懂,不过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它最想做的事就是去巡视地盘,到处留下自己的味道以宣告主权。
小黑轻咬住沈福喜的裙角,然后自己跑到门口蹲坐好,伸爪拍拍舱门,表达着自己想出去溜达一圈的意愿。
南下这几艘船租的都是大船,尤其以赵氏和沈福喜乘坐的这艘最大,船工们都住在甲板下面,甲板往上一共三层船身,下人们住在一层,母女二人住在二层,三层放着船上要用的什物和一些金银细软。
后面跟着的两艘都是货船,除了箱笼之外,还住着家丁随侍等人,在大船后面左右跟随。
小黑把二层转了个遍,找到楼梯蹿到一层,鼻子贴着地面不住抽动,要把所有的味道都记住似的。
最后跑到甲板上去疯跑了几圈,在几个角落处留下了自己的气味,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沈福喜身边,昂首挺胸一副这艘船都被我承包了的模样。
船上的生活只有开始两天还算新鲜,之后就渐渐无聊起来,好在赵氏和沈福喜都没出现晕船的情况,下人中倒是有几个又晕又吐的。
赵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一早也备好了药,叫人分发下去煎服,又吩咐晕船的几个人这些天不用上来伺候。
小黑完全不受坐船的影响,每天一路小跑地巡视领地,唯一让它不太爽的,就是在船上没有办法玩儿接球的游戏。虽然甲板上地方还算宽敞,但沈福喜怕小黑蹿出船栏掉进水里,便暂停了这项活动。
这一路南下,顺风顺水一直十分平静,赵氏也渐渐抛开对京城家中的担心,重新把沈福喜的课程捡起来,每天抽出两个时辰来教她识字背书。
行船快到平丰府境内的时候,赵氏便叫人先下船去给沈三老爷送信。
船再行了两日终于到了平丰府的码头,码头上行人往来如织,沈福喜趴在窗口往外看,找了半天才喊:“阿娘,看到阿爹了!”
几个月没见,沈三老爷看上去瘦了许多,人也晒黑了,只有看到妻女时那一脸宠溺的表情一如往昔。
船缓缓靠岸,舷梯刚一搭好,沈福喜便抢先跑下去,猛地扑进沈三老爷怀里叫道:“阿爹,你瘦了!”
沈三老爷弯腰抱起女儿,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颠颠怀里的小人儿道:“福喜想阿爹了没?”
“想!阿娘也想,她每天都念叨,怕阿爹不会照顾自己。”
赵氏刚走近,就听到女儿揭发自己的话,顿时脸上一红,嗔怪道:“福喜,瞎说什么!”
“明明就是你自己说的嘛!”沈福喜搂着沈三老爷的脖子,见周围也没有外人,便学着赵氏的语气道,“你爹那个人,读书都读呆了,南边这样热,也不知他有没有找春衫出来换季。也不知你爹有没有雇个厨娘,就算天天出去吃,也终究没有在家吃得舒坦……”
赵氏自己都听不下去了,以前怎么不知道女儿还有这种模仿天赋,赶紧打断问道:“船上那么多行李箱笼怎么办?这儿离家里还远么?”
沈三老爷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扶着赵氏,心满意足地朝马车那边走去,边走边道:“还要再坐两天的马车,东西自会有人料理,你就不用操心了。”
赵氏见周围人多,有些不好意思地甩开沈三老爷的手,低声道:“走路便走路,拉拉扯扯的做什么。”
“你刚下船,这会儿走路怕是要头重脚轻的。”沈三老爷话没说完,就见赵氏脚下一个踉跄,赶紧伸手扶住。
沈福喜幸福地趴在沈三老爷肩上,看着小黑喝醉了酒一般,一步三晃地跟在后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马车上绝对没有船上舒服,沈福喜头一次坐这么久的马车,南边的路也没有京城周围的官道修得那么好,到家几乎快把骨头都颠散了。一直心心念念的新家也根本没顾上看,被沈三老爷抱回房,没等洗漱就睡死过去了,连阿许后来给她擦脸洗脚都完全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沈福喜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鸟唤醒的,她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抬手撩开帐子,一眼就看到半开的窗外居然是已经郁郁葱葱的树冠。
虽然换了地方,但小黑还是睡在沈福喜的床边脚下,依旧是每天第一个迎接她起床的。
沈福喜拍拍小黑的大脑袋,起身趿拉着鞋到窗边往下看,楼下小院一览无余。
粉墙黛瓦的二层小楼围成个凹字,南面的门墙也将近两层楼高,沿着屋顶错落出几层檐角,楼下的院子不算太大,左右种着两棵大树,透过层叠的树叶隐约能看到石桌石凳,她这边正是东厢的二楼。
阿许端着铜盆从门外进来,很快便传来上楼的脚步声。
沈福喜洗漱之后才细细打量自己住的房间,靠南墙的是一张千工床,床边是双开门的衣柜。东窗下是一张小几并两把玫瑰圈椅,西墙边摆着妆台,上面已经摆好妆奁等物。旁边并排放着两口大箱子。
出了内室,外间陈设也很简单,一张圆桌并四个杌子,窗下横放一张书案,桌面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靠墙摆着空荡荡的博古架,想必都是等沈福喜来了再自己根据喜好摆放的。
沈福喜先去正房给沈三老爷和赵氏请安,可是房里已经只剩赵氏一个人了。
“你爹一大早就去衙门了,等你这个小懒猫起来,早就误了正事儿了。”赵氏捏捏女儿的脸蛋,叫人把早饭端上来,娘俩儿一起吃了在新家的第一顿饭。
“你房里自己去布置,后院花房里有盆栽,若是想要便叫人去搬,咱家后头还有园子,你若是想逛便去逛逛。”赵氏知道沈福喜是个坐不住的,尤其是到了新地方,所以也不拘着她,放她自己出去玩儿。
沈福喜却一反常态,围在赵氏身边怎么都不肯走,见她没什么动作,终于忍不住抓起妆台上的信问:“阿娘,这是阿哥寄来的么?都写了什么?”
这封信比赵氏到得还要早些日子,沈昱靖除了问赵氏母女是否平安到达之外,还在信里写道,文氏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又来过,想让姜四娘跟她一起去慈云观,被姜四娘以身子不好为由推掉了。当晚沈昱靖回来之后,便直接去找了田氏,将话挑开了明说,最后以姜四娘身子不好要静养为借口,第二天便直接搬到城郊的庄子去住了。
这些事儿,赵氏自然不会跟女儿说起,所以只避重就轻地说:“就是问问咱们平安到了没有,说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惦记,你阿哥写信的时候还没放榜,所以也不知道他们都考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