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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在南阳府中,职位最高的就是河南右参政陈奇瑜,他虽然不是管理地方的主官,却比知府陈振豪高了半级。更何况知府只管地方事务,藩王不在地方管理的范围之内,陈振豪上报也说得过去。
陈奇瑜拿到这封信之后,也紧皱起了眉头。朱聿键在信中说得十分恳切,只是希望能恢复自己父亲的人身自由,如果他有什么罪责,自己愿意代父偿还一力承担。人身自由这种连升斗小民都能达到的目标,在唐王长孙看来却如此困难。更有问题的是,这位唐王长孙根本就没有犯过什么错。十二岁就被关入牢狱,只因为唐王个人好恶而已,如果这种事情宣扬出去,皇家还有什么威仪可言。
这封信可是朱聿键的几个谋士群策群力写成,其中没有留任何破绽。它即未指责唐王朱硕熿的错误,也没有提出非分要求,而是以儿子的口吻,希望自己体弱多病的父亲能够离开牢房,得到休养和治疗。作为朱器墭的儿子,他愿意继续留在监牢里,代父赎罪。其中言辞恳切,说得相当悲切,看得陈奇瑜顿感恻然。
这位天启二年进士,今年才刚刚升任河南右参政的年轻官员,还处于那种热血沸腾,一心报销国家的年纪。这样的青年最爱打抱不平,见到唐王长子和长孙如此悲惨,他也没有顾忌对方的势力,当即表示写奏章向皇上申诉。
见到陈奇瑜决定接手这件事情,陈振豪松了口气,这样就被没有他什么事了。不过陈奇瑜也不是傻子,他当即要求陈振豪与他联名。其实不光是陈振豪,在陈奇瑜的号召下,许多河南官员一起联名,向朝廷递了奏折。
宋献策没有在官场中混过,他也不知道官场中那种法不责众的观念,什么事情都要一群人上奏,为的就是风险共担。问题是陈奇瑜这样来了个风险共担,消息的秘密自然无法保守,很快就有人将其传到了朱器塽的耳中。
“什么?他竟敢向官员求援?”朱器塽气得将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他知道这次恐怕有麻烦了。如今官员们已经联名上书,万一皇帝下旨放了朱器墭和朱聿键,他就与唐王之位没什么关系了。
朱器塽正在家里摔东西的时候,朱器埈赶来了。一进屋他就看到了满地的碎瓷片,不禁摇头道:“我说五哥,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朱聿键那小子想出来,就让他们出来呗。”
“你懂什么?”朱器塽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弟弟道:“上次我们没有抓住朱聿键的马脚,但可以肯定他正在培植自己的势力。这次他又打算脱离牢狱,万一他们出来,朱器墭就是名正言顺的唐王世子,他又可以自由发展势力,他们父子两个一联手,还有我们的好日子吗?母妃多年来一直打压他们父子,让唐王将他们关押起来为的什么?不就是有一天让我能够继承王位吗?”
朱器埈是个纨绔子弟,他才没有这么长远的眼光,不过经朱器塽这么一说,还真是非常危险。他如何想得出来什么好主意,只能纵纵肩安慰道:“五哥你不用着急,大哥身体那么弱,谁知道他能不能活到继承王位的那一天。”
说话间朱器埈蹲下身子,伸手拿起一块残破的瓷片咋舌道:“宋代哥窑,紫口铁足的开片瓷啊,就这么碎了,真是可惜。”
“你刚才说什么?”朱器塽突然反问道。
“啊,我说紫口铁足的开片瓷啊,可惜了。”朱器埈茫然回应道。
“不对,是前面的那一句。”朱器塽摆了摆手。
“前面?哦对了,我说大哥身体那么弱,谁知道他能不能活到继承王位。”朱器埈回答道。
“对了,就是这一句。”朱器塽闻言大喜。
“怎么回事?”朱器埈扔掉瓷片又站了起来,他凑到朱器塽身边道:“五哥怎么了?我又说错话了?”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来对付他们父子。”朱器塽满脸狞笑:“你能发展势力又如何?如果朱器墭不在了,你还有可能登上唐王之位吗?”
“五哥,能想到好主意了?”朱器埈低声询问道。
朱器塽眼珠一转,当即拉住弟弟的手笑道:“好兄弟啊,哥哥待你不薄吧。”
“那是自然,五哥向来对我照顾有加,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我。”朱器埈拍拍胸脯道:“谁让咱们是亲兄弟嘛。”
“对啊,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如今哥哥有事情需要你去办……”朱器塽拉长了声调。
“义不容辞,五哥你说吧,让我干什么?”朱器埈将自己的胸脯拍得震天响,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朱器塽微微笑道:“也不用你亲自动手,只需要你……”说到这里他已经将声音压到了最低,低到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随后房间里传来了两人肆无忌惮的狂笑声。
此时已经是夏末,夜晚的气温开始渐渐转凉,尤其是河南这样的内陆地区,昼夜的温差就更大了。朱器墭咳嗽了两声,将棉被使劲往上拉了拉,此时虽然刚刚临近傍晚,衣衫单薄的他却只能围着棉被了。
这些年的牢狱生活,让朱器墭的身体完全垮掉了,因此每到换季的时候,他就咳个不停,几乎把肺叶都要咳出来了。幸好最近朱聿键拜托张书堂对他多加照顾,不但牢房的卫生条件好了许多,还送来的暖和的褥子棉被,他才没有如往年般咳得那么厉害。
想着儿子的一片孝心,朱器墭的脸上露出些许微笑,可是当他想到儿子是受到自己连累,在狱中住了那么多年,他又感觉阵阵愧疚。自己的儿子大了,知道关心自己了,说不定未来还能坐上唐王之位,做如第一代唐王朱桱那样的贤王,想到这里他就颇感欣慰。
“殿下,吃饭了。”一个声音传了过来,那是个年轻的狱卒,平时经常来给他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