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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血的指尖颤悠悠地握住胸口插着的那把匕首,离墨仰头看着头顶的南城雪,男人因为见她突然醒来,而兴奋地拥紧了她,“年年,你没事?”
“南城雪……”离墨深缓地喘息,在他的搀扶下艰难地直起身子,黑瞳定定地望着他,“对不起,是我负了你,现在我要走了,别再犯傻等我了,册封江妩月为北冥贤后吧!”
“年年,你在胡说什么?”
对方慌乱起来,急忙捧住她的脸,“别离开我好吗?等我夺下整个苍澜,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再也不必分开了!”
“来不及了。”
离墨摇了摇头,冰凉的手掌落在他的心脏处,“无论你是北冥君王,还是苍澜帝君,你我之间,注定永无未来,不如就此……”说到这里,她面色骤沉,放在他胸前的手猛地用力一推,她狠声,“恩断义绝!”
下一刻,在男人惊恐的喊声中,她身子向后一仰,匕首抽身而出,胸前的血立刻如红绸绽放,蒙住了他的双眼。
而离墨身后多出了一方冰池,她唇角扬起无惧的浅笑,伸开双臂如蝴蝶展翅般跌入那刺骨冰水。
随着她的跌落,那破碎的冰面上,渐渐浮出一张月白面具,孤零零地漂浮着。
入水那刹那,离墨只觉得无数把冰刀刺入肺腑,疼的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双手空空,一直往下沉去,但是某个时空中的意识,却是越来越清晰。
她知道,她终于死了,死在了那个由南城雪面具创造出的梦魇中!
“墨儿,墨儿!”
长孙一澈面色雪白,不停地摇晃着离墨已经僵硬的身子,而凌鸿煊抬眼一看,当即发出一声颤音,“灯芯……灭了!”
“快!快把面具毁了,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凌鸿煊提起软剑就朝那面具砍去,但是下一刻,一把血红的剑却挡住了他,他惊愕望去,“二哥?”
长孙一澈盯着那张面具,握着赤刹的手在发抖,他当然想毁了这张面具,立刻,马上,狠狠地一剑劈下去,毁灭它!
但是,无论甜美痛苦,那都是墨儿自己的回忆,那是她的东西,他无权夺走。
他不想让墨儿成为第二个慕千邪,永远地缺失那段最宝贵的记忆,成为一个残缺的可怜人!
然而就在犹豫的一瞬之间,本要闭上眼的女子,黑瞳中猛然划过一道雪亮的光,竟撑着地试图站起身,但是因体力不支很快又倒了下去。
所有人惊骇地望着她,说不出一句话,完全不知道她现在是醒着,还是仍困在梦里。
离墨倒在长孙一澈怀里,声音十分虚弱,但是那双眸却冷如凝冰,她抓着他的手道,“快!扶我起来……”
见她居然说出了句整话,长孙一澈又惊又喜,赶紧扶着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离墨走到那面具跟前,凝了它半晌,她豁地狠狠闭上眼,抿紧的唇角滴血连线,她深吸一口气朝长孙一澈伸出左手道,“把剑给我。”
顺着她的心意,长孙一澈将剑递了过去,而离墨接过剑,目光更厉,旋即死死咬唇双手握住赤刹,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之前,瞬间用力刺向自己脚下的那张面具!
稳准狠,没有丝毫的迟疑!
“墨儿!”
“阿鸢!”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所有的人都全部惊呆了!尚离墨,居然自己毁了南城雪的面具,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趁着还有最后一口气,会选择强行斩断与这个男人的一切回忆!
这一声碎裂声,如惊雷滚过心尖,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只有离墨自己亲手将这面具毁掉,彻底忘掉南城雪,她才能证明自己不是北冥派来的卧底,她才能继续活下去,才能从仇人手里夺回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她要与他,再无瓜葛!
赤刹咣当坠地,破碎的面具散落在脚边,站在原地的离墨身子狠狠地晃了晃,眼前一花,再度昏迷了过去。
那个计划,就要,开始了!
慕千邪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将她抱住,但是下一刻,另外一双有力的大手已经抢先一步,拦腰截住了离墨的身子。
长孙一澈将离墨放在地上,冷冷地瞥了眼明显有些僵住的慕千邪,又看向凌鸿煊道,“你主子交给你的任务,你已经完成了,记清自己的身份,切莫越礼!”
那双如玉剔透的手,终究无力地垂下,慕千邪转身,默然退到凌鸿煊身后,垂首再不发一言。
此时,随着面具的破碎,八角宫灯里的灯芯再度缓缓燃起,渐渐旺盛起来,所有人都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这么看来,尚离墨的这条命,保住了!
但是下一刻,几乎被人忽略了的老人突然袖袍一收,那宫灯顿时化作一流星火窜入他袖间,而他整个人一点足,便化风而去转眼没了踪影。
“站住!”凌鸿煊提气就欲追随而去,却听身后的长孙一澈寒声道,“不必追了,人已经不见了!”
那老人要是想走,恐怕连鬼都捉不住他!
长孙一澈冷目凝着榕树尽头,却听凌鸿煊一声轻唤,那声音带着惊喜与兴奋,“阿鸢?”
看样子是离墨醒过来了。
离墨缓缓睁开了眼睛,残光透过茂密的榕树枝落在她脸上,虽然满头冷汗,但是心口的疼痛却不见了,转而变成一种空落落的压抑感。
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长孙一澈赶紧奔了过去,半跪在她身边将她温柔地带进怀里,发现她目光还有些涣散,便小声喊道,“墨儿,你醒了?”
眼前似蒙了层雾,模糊的视线中,眼前人俊朗的容颜却那样渐渐清晰,离墨静静地望着他,就在长孙一澈又快急的不知所措时,她唇角牵起一抹淡淡的笑,“长孙一澈,我没事了。”
她话落,周身气氛一瞬变得死寂。
离墨望着头顶伤痕累累,眸中隐隐含着水光的长孙一澈,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记忆突然穿梭到了很久之前,那个初雪之日,他也是这样,这样悲伤地跪在地上抱着奄奄一息的自己,那一天,她第一次看到长孙一澈哭的像个大男孩,却是为了自己而落泪。
两人就这样彼此相望,任由染着血腥的风在头顶肆虐,任由身边野火一点点消逝,任由乌云翻卷将最后一丝光明吞没。
时间过得很慢,但又很快,离墨望着他,再次轻声唤道,“长孙一澈。”
“我在。”
长孙一澈将那只烫伤的右手藏在衣袖下,用左手抚摸着离墨有了丝体温的脸颊。
“我们都活下来了。”她笑,却有滚烫的泪水溢出眼眶,“真好。”
她想这一搏,她赢了!赢的一箭双雕!
话音未落,身前男子骤然俯下身将她紧紧搂住,那么用力,似要把她揉到骨血中去一般,而他整张脸都埋在她颈间,出口的声音低沉甚至带着颤意,“我从未如此怕过……”
他真的好怕,简直怕的快死了!以至于,明知道她是彻底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那种后怕却依旧足以逼得他下一刻就成疯成魔!
如果不是现在身边还有旁人,他真想立刻就将这个总是叫人不省心的女人,狠狠地压在身下,狠狠地吻下去,直到她发出委屈的求饶,再也不逼的他如此恐惧失态了!
离墨双臂轻轻环住他的后腰,像只惹了事的小猫咪一般,听话地缩在他怀里,不敢多嘴,但是后颈处传来一点湿润的热意,还是令她整个人都颤了一下。
长孙一澈他这是……哭了?
离墨慌乱无措地紧咬着下唇,一颗心瞬间化成一滩温柔水,环着他的手更用力了几分,没成想,却在这时,抱紧她的男人突然松开手,直直地站起身俯视着地上的自己。
他一双黑眸微微红着,此时狠狠地盯着自己,几乎要喷出火来,却欲言又止,离墨不知道他怎么了,呆愣愣地启唇,“你?”
“谁让你多事的?谁让你来这疯人崖,跟那疯子做什么不要命的交易的!”
蓦地,对方一声冷喝,直接把在场的离墨、凌鸿煊,包括慕千邪都给怔的愣了愣,而长孙一澈完全没有要熄火的意思,赤红着一双眼,指着离墨又急又怒道,“你、你!你实在是!”
他简直被气的说不出话来,她怎么可以这样?知不知道看着她快被大火吞噬,自己却束手无策时,他有多恨,多恨自己的无能!
离墨知道他正在气头上,而且还是她七年来从未见过的怒火,只好如猫咪般无辜地低下了头,抱着双膝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吭声。
凌鸿煊见离墨一副受气包的样子,一身护花使者的灵魂又熊熊燃烧了起来,当即挽了袖子,冲上去挡在离墨身前,冲着长孙一澈忿忿不平道,“二哥,阿鸢也是为了救你,你怎么还狠得下心责骂她?”
“殿下息怒,当下还是应该立刻送楚鸢大人回宫休养才是。”慕千邪也忍不住低声道。
“你们两个,都别说了,是我不好……”
离墨抬眸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黄衣少年,又看向始终垂眸的慕千邪,声音又轻又软,似乎还带着几分怯懦。
这一声,直接激的长孙一澈醋海翻腾,几乎是瞬间当场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