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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梅林中落雪如絮,舞姬们穿着鹅黄薄纱裙在雪地里赤脚而舞,舞姬与梅,凌霜傲雪之姿愈浓。
暖亭里坐着两个裘衣华服的男子,一边喝着热酒一边赏梅赏舞。
“没趣,一点也比不上老三生辰宴那日看的狐妖舞,到底是太子,连他府上的舞姬都比我府里的美。”大皇子不耐烦的挥手,“下去下去,没用的丑东西。”
“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小舅舅,咱不揭短啊,要不这话咱没法再说下去了。”大皇子回味着那日所见,一脸着迷,“尤其是那只红狐舞姬,虽戴着面纱,却也掩不住那一身媚骨仙姿,那眼睛会勾魂似的。”
对面坐着的人起身要走,大皇子赶忙赔笑,“小舅舅别恼,咱们说正事。”
遂把那日孟景灏分析给他的是谁给他下了药的话说了一遍,也把孟景灏生辰宴那日发生的事□□无巨细都描述了一遍,接着道,“我清楚的记得,那日父皇赐了老三一盆红珊瑚,为此我和老三争执了几句,差点闹起来,六弟来拉我,塞我手里一杯酒,我火气正大,一口就喝了,可是若真是六弟,正像老三说的,就算把我和老三都拉下去了,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啊。”
蒋潜转着手里的青铜酒杯,沉思一会儿道:“明面上六皇子是亲你的,可若他有别的心思呢,比如投靠了四皇子。还有一种可能,太子是想祸水东引,他告诉你有人在背后挑拨你和他的关系,让你去怀疑别人,以你爆裂的性子肯定会针对其他人,太子此计,让手里有兵权最大威胁的你和其他皇子对掐,他就彻底安全了。所以,他没杀你,而只是让你出丑。一箭双雕,渔翁得利,太子好计谋。”
大皇子一呆,“这么说,不是六弟,四弟五弟,还是老三?”
蒋潜心里叹道:朽木不可雕也。
“他骗我?!”大皇子愤怒的一拳头砸石桌上。
“也只是我的一种猜测,也可能就是六皇子呢?你不是砸到詹事府一个暗桩吗,让暗桩去查查那个差点害死你的夫人,一个不受宠的夫人是怎么偷偷溜到外院的,你出去散热,见着一个鬼鬼祟祟的太监,那太监明显是故意引诱你去的。别让人发现痕迹。”最后蒋潜特意叮嘱了一句。
说起程聪大皇子更气了,“我早派人去接触了,可程聪那狗东西不知躲哪里去了,已经将近月余不见人影了。”
蒋潜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皱眉道:“怕是被太子清理了吧。”
大皇子恼的大口大口的灌酒,“没用的东西,本王费了那么大劲儿培养他,一点还没用上呢就废了。”
蒋潜又道:“再等等,派人去他家附近守着。”
大皇子烦得很,“还用你说,我早派人去了,这段日子真是做什么什么都不顺。”
一室昏暗,地上汆着水坑,惨叫声从牢房里传来。
“你说不说?”
身材偏瘦的青袍男子挥舞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打在被吊起的男人身上,男人光着膀子,身上的鞭痕一条叠一条,每一条都带血。
男人咬着嘴硬撑,青袍男子冷笑,“倒还有几分男子汉的骨气。”
青袍男子扔了手里带血的鞭子,打开藤箱拿出了一条带着倒刺的蛇皮鞭,男子一看浑身都哆嗦起来。
青袍男子也不废话,扬起蛇皮鞭就要抽,男人尿了一裤子,哭喊道:“我说,我说。”
“我是大皇子的人,可我还什么都没干呢。”男人哭的涕泗横流。
青袍男子不信,一鞭子抽下去收回来便拽下男子好几块皮肉,男人惨叫,皮肉生生被拽下来,当真叫的惨绝人寰,青袍男子握鞭的手禁不住抖了几下又牢牢攥紧。
“说实话,梅怜宝是不是大皇子给太子施的美人计?”
男人使劲摇头,噼里啪啦都交待了,“不是,是我自作主张。我是大皇子深埋到詹事府的暗桩,至今为止只给了我一个命令,让我尽快得到太子的信任,其他时候怕被发现行迹,一直没联系过我。我在一次上街闲逛时偶见梅怜宝的美貌,觉得此女大有可图,就找到了此女的父亲梅严德,和他父亲合谋,制造了一次太子和梅怜宝的偶遇,别的就再也没有了。”
“说谎!”青袍男子一咬牙又抽了一鞭子。
男人惨叫一声,哭号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柏元琅,柏爷爷,你相信我,我没有一句隐瞒,哦哦,还有一件事。”
柏元琅大喝,“说。”
“我第一次见梅怜宝就想上她,那天翻墙进梨园就想上她的,被她差点打死。再也没有了,真的再也没有了。”
“梅怜奴又是怎么回事?”
“我根本不认识她啊,一定是梅严德那个奸诈小人安排的,不关我的事。柏爷爷,求你放了我,行行好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啊。”
牢房外有渐渐走远的脚步声,柏元琅扔下鞭子跟了出去。
一前一后,一个高壮,一个瘦削的男子从假山里走了出来,假山一侧便是潺潺流水,流水中还飘着干枯的莲叶。
“殿下。”柏元琅拱手,“还要再审吗?”
“不用了,把他埋到他回家路上的臭水沟里,制造他喝酒醉卧臭水沟不甚淹死的假象。”
柏元琅咽了咽口水,眼有些直。
孟景灏拍拍柏元琅的手臂,“孤现在能全然信任的只有母后的嫡亲血脉,孤的外祖父、亲舅舅和表兄弟们了,以前是孤的不是,怕父皇忌讳孤与你们亲近,有结交外臣,结党营私之嫌,又怕你们担上教坏太子意图不轨等莫须有的罪名,才疏远了你们。
现在孤想明白了,父皇有很多儿子,但孤却是外祖父唯一的外孙子,咱们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往后这地下牢房可能还用得着,琅弟要习惯才好,瑾大哥让你来审问,怕就是有锻炼你的意思在里面,好好干,孤先回府了。”
说罢,戴上斗篷便走上了小径,往府外走去。
柏元琅挺胸抬头,一咬牙又下去了。
太子府,随园。
化雪后天更冷了,这日难得的没有风,冬阳暖暖,梅怜宝能下地走了,此时正慢慢的从院子的东头溜达到西头,又从西头溜达到南头,满院子的乱走,为了恢复以前婀娜的身段,她可是下了大决心了。
院门开着,梅怜奴又来了,就那么站在门槛外泪盈于睫,像个痴情的女子等候负心的公子。
梅怜宝深呼吸,告诉自己,你还病着呢,不能上她的当,她来的目的就是气你,但还是忍不住要收拾贱人。
太子妃说:你现在是夫人了再不能像之前那么莽撞了。可是,遇着梅怜奴这种死不要脸的狗皮膏药贱人,不收拾她都对不起她。
忽而有了主意,梅怜宝把蓝玉召到跟前耳语了几句,“快去。”
姐妹俩,一个在门槛外一个在门槛内,梅怜宝假装没看见梅怜奴,等蓝玉端了一砂锅药渣子来,梅怜宝用下巴一戳梅怜奴的方向,蓝玉犹豫了一下,闭着眼奔过去,兜头泼了上去。
“啊——”
梅怜奴叫了一声就捂住了嘴,看着梅怜宝吧嗒吧嗒掉眼泪,那小模样弄的梅怜宝都以为自己找错仇人了。
“七妹妹的脾气还是这么大,还是喜欢捉弄九妹妹玩。”在梅怜奴身后走出来一个女子,瞄着锋利的眉毛,勾着媚辣的眼线,还有一双一看就不好惹的眼睛。
“我当是谁,原来是三姐姐啊。”
梅怜蓉突然出现在太子府打的梅怜宝一个措手不及,诧异问,“你怎么来的?”
她记得梅怜蓉是谁的侍妾来着?
只仿佛记得是给了一个光头皇子做侍妾,对了,大皇子!因自从梅怜蓉被一顶小轿接走以后,她再也没见过,竟是忘了。很多年后再得知她的消息,还是梅怜奴说的,说梅怜蓉断臂毁容,被发往皇家寺院伴了青灯古佛一辈子
“还是沾了你的光,郡王给我提了位分,要不然我一个侍妾哪里有资格来看望你这个宝夫人。听说你病了,什么了不得的病?竟让我们郡王特特嘱咐,让我带了礼物来看望,七妹妹一贯的好大的架子,这长了一张好脸就是哪里都能吃得开啊。”梅怜蓉摇摇曳曳走了进来,径自往屋里去。
梅怜宝跟着,两人都没管被泼了一头药渣子的梅怜奴。
进了屋,分主宾坐定,梅怜宝道:“既是沾了我的光被提了位分,谢礼呢?”
梅怜蓉指指身后丫头抱着的锦盒,“这不就是。”
“我没听错的话,这是你们郡王给我的赔礼,你的谢礼呢,三姐姐不提着谢礼来谢我可真不厚道。三姐姐有句话说的不错,我梅怜宝就是长了一张好脸,到哪儿都吃香。”
梅怜宝得意的睨着梅怜蓉。隔了一世再见这个从小吵到大的姐姐,看看她媚辣的样子,听听她夹枪带棒的说话,竟也觉得怀念。从家里出来做了别人的女人才知道,原来在家时她们姐妹闹的那些不过是小打小闹。
梅怜蓉没话反驳了,瞪了梅怜宝一眼,“一点不知道敬着长姐,比小时候还可恶了。”
“彼此彼此。”
姐妹二人各自没话说,一时冷寂。
梅怜蓉看看立在左右伺候的人,用眼神示意梅怜宝把人都遣下去。
梅怜宝便道:“她们都是我信任的人。”心里却撇嘴,没一个她的人,反正里头有孟景灏的小奸细在,她想清楚了一件事,想争宠得先争到孟景灏的信任,现在她就是向孟景灏表示,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干什么都让他知道。如此一来,有秘密不敢让孟景灏知道的梅怜奴就落了下乘,这是她琢磨了许久,和梅怜奴反复做了优劣对比之后得出的自己的一个小优势。
自然她也有秘密,但这个秘密已经被孟景灏怀疑了,相当于半透明,而梅怜奴的秘密就了不得了,梅怜奴背后之人绝对不会想让孟景灏察觉的,他们想扳倒孟景灏就得出其不意,她在养病的这些日子想了很多上辈子的事情,孟景灏斗赢了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在他最得意的时候,情况急转而下,他被皇帝彻查,詹事府四下漏风,查哪儿哪儿就出问题,最后又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双腿,被废立时成了定局,那会儿又被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的旧部紧咬不放,他的意志消沉之下,芙蓉粉的药效就忽然爆发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彻底败了,被圈禁后活成个狗样。
若是她活到新帝继位,知道新皇帝是谁,那么梅怜奴背后之人基本就可以确定了,但可悲的是,到死老皇帝还健壮的活着呢。
想到此处梅怜宝又怒了,圈禁了孟景灏,活剐了她,明明赢的那么漂亮,却还不在阶下囚跟前炫耀炫耀,假若是她赢了的话,她一定跑到对头那边揭穿自己精绝的设计,然后揭露:我就是那个把你们变成阶下囚的聪明绝顶的幕后黑手啊,我赢了,赢的痛快,你们这些蠢货什么的,可梅怜奴他们呢,赢了还不知道炫耀,哼,一群见不得光的跳蚤之辈!
虽然在她死时,大皇子自刎,四、五皇子被圈禁,但她还是不敢肯定四皇子、五皇子这俩没嫌疑,毕竟圈禁了还能解禁什么的,只有大皇子,她很确定,大皇子在几个皇子里头是最“单蠢”的,脾气也最烈,所以最后自刎死了。
“有什么你就说吧。”梅怜宝拽回自己跑远的思绪,看着梅怜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