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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房里被五六个火盆烘的热热的,守在旁边伺候的小倩、小樱都开始往外冒汗。
丁香色床帘垂落掩住了里面躺着的梅怜宝,孟景灏只将她的一条手臂拿了出来,让坐在床头的太医切脉。
绣帷里头,梅怜宝面若金纸,气若游丝,昏昏不醒。
孟景灏在旁边坐着,静静等待,神色寡淡。
过了一会儿,太医收回脉诊,起身。
孟景灏立即站了起来,单手背后,僵立。
太医做了个往外间请的姿势,孟景灏知意,便率先走了出去,太医紧跟在后。
外间正堂,孟景灏在上首罗汉床上坐定,这才问道:“如何?”
太医拱手,“回禀太子殿下,是伤了心腑了,好在淤血吐出来了,若那口淤血吐不出来,堵住心脉就危险了。微臣先拟一个方子喝着,躺着静养一个月,一定不要移动,一个月后,看情况微臣再更改药方。”
太医尤其强调了“躺着”二字。
孟景灏禁不住挺直了腰,“会留下病根吗?”
“恕微臣才疏学浅,现在还不敢断言,好好养着许是能全好。”
这一刻孟景灏心生一丝愧悔,却被他决然的掐灭了,寡漠的道:“张顺德,送苏太医出府,再派个人到尚药局抓药。”
“是。”
一出了房门,福顺就赶紧从张顺德手里接过抓药的活,一路往尚药局跑,真是把吃奶的劲儿都拿出来了。
孟景灏在外间呆坐着,神情不由他自己控制的显得有些木讷。
寝房里,梅怜宝疼醒了,睁大眼睛看了看,只看到小倩和小樱,就委屈的憋起了嘴。
小倩见状,心里一动,忙俯身一指外间,小声道:“殿下在外头坐着呢。”
“不稀罕。”嘀咕完这句,梅怜宝就扯着嗓子嚎起来,“你们杀了我吧,疼死了。”
“好心的,杀了我吧。”
这一嚎真牵动心脉,是真疼。
小倩吓的了不得,赶紧想去外面告知孟景灏,孟景灏就掀帘子大步走了进来,看见孟景灏,梅怜宝争宠的心就上来了,嚎的更大声,疼的把一双黛眉皱巴成了线团子似的。
“你想用小命争宠还是怎的,伤成这样还不消停,你属猴子的吗!”一眼看穿她的小把戏,孟景灏气的了不得。
“好不容易病了,正是博殿下怜惜的时候,殿下不但不怜惜还呵斥,果然我就是比不上你的阿奴是吧,那你找你楚楚可怜的阿奴去啊,赶紧走赶紧走。”梅怜宝哼了一声,把脸扭向床里侧。
“孤可从没说过你比不上阿奴,是你自己心里这么想的吧,你自己也知道比不上你妹妹乖巧听话是不是?”
小倩调整了一下之前太医坐过的椅子,恭请了孟景灏坐。
“别跟我提她,你再提她,我下次就真弄死她。”
孟景灏小心的把梅怜宝的脸扳过来,盯着她的眼睛问,“为何那么恨梅怜奴?”
“谁让你那么爱她。”梅怜宝瞪孟景灏。
见她就算伤成这样还这么活泼有生气,孟景灏放松了身体,靠着椅背,带出个哭笑不得的模样,“孤那么爱梅怜奴,孤自己倒不知道,莫不成你还有未卜先知之能?”
孟景灏故意加重了“那么”二字,放轻了“未卜先知”四字。
梅怜宝的桃花眸忽的晶亮起来,此时此刻恨不能跳起来一舞,对啊,她倒是糊涂了,这时候孟景灏和梅怜奴这俩贱人还没开始爱来爱去呢,仿佛是今年冬狩,对,就是今年,今年冬狩之时,在京郊枫叶山中遇到了大批的刺客,孟景灏和梅怜奴同时失踪,等他们再回来后,梅怜奴就被提了位分,从那以后孟景灏待梅怜奴尤为不同,那才是他们□□发生的开始!
见梅怜宝咧着嘴傻笑,孟景灏拍拍她的小脸,“想到什么好事了,说出来让孤也笑一笑如何?”
“啥?”梅怜宝咧开的嘴巴还没合拢呢。
“孤问你,你是否有未卜先知之能,知道孤将来会深爱梅怜奴,故此恨梅怜奴甚深,是也不是?”
“啊?!”梅怜宝把看孟景灏的眼珠转向床顶,看着床顶所绣精致的缠枝团花,惊喜道:“殿下,我的床顶绣纹还有只蝴蝶呢,绣的惟妙惟肖的,比真蝴蝶还真呢。”
孟景灏淡淡“哦”了一声,“是吗?”
梅怜宝把脸转过来,极为认真的回答前一个问题,“殿下,阿宝没有未卜先知之能,骗人的是小狗。”
孟景灏没说话,就那么看着梅怜宝。
梅怜宝很真诚,在耳朵后头竖起三根细指头,发毒誓,“骗人的就让阿宝下辈子和殿下再不复相见。”哼哼,这辈子争取拿下你,再狠狠踩下去,顺便报仇雪恨,下辈子做小猪都不跟你好了。去死吧,贱人。
眼神很清澈,心里狠狠的骂贱人,表里不一,一心二用,很好,阿宝你太棒了。梅怜宝默默给自己鼓劲以对抗孟景灏这贱人黑咕隆咚的眼神攻击。
孟景灏有点不舒服,嘴上却嫌弃的道:“放心吧,这辈子孤已经受够你了,你还想下辈子的事儿呢,美得你。”
“殿下,阿宝心里好疼。”梅怜宝往下拽了拽锦被,露出薄纱红莲裹胸,她玉白的手就托住胸下围,并往上有规律的推了推,那一对东西就波涛汹涌起来。
孟景灏先是瞪大了眼,只一瞬便淡然,抬头看了看,见小倩小樱有眼色的早就退了出去,便默默站起。
“殿下。”梅怜宝嘟起红唇,微合双眸,一副任君采撷的娇媚模样。
床沿陷下去一块,梅怜宝激动的心都疼了,这孽畜,人家伤成这样都不放过,不过,好刺激啊。
弄起波涛汹涌的那只手腕被攥住了,轻柔的按到了她的头顶,梅怜宝吓死了,好不容易保住小命,可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啊,还是这种“马上风”死于心疾的羞人死法。
“殿下,我病了,我病了,不能伺候你。”梅怜宝“嚯”的睁开眼求饶,头顶,孟景灏是一张衔笑的大俊脸。
孟景灏又往下压低头颅,鼻息喷在梅怜宝的耳朵上,弄的梅怜宝耳朵都红了。
“太医说,亏得你吐出了一口淤血,若这口淤血吐不出来堵住心脉,你就必死无疑了。所以,你的小命是孤救下的。”
“啥?”梅怜宝懵了,脑袋一片空白。
“昨夜,体和殿偏殿,舞姬更衣之处,孤与卿情难自禁,从炕头到炕尾的折腾,卿心脉之血难道不是在孤的卖力耕耘之下,辗转挪移后,于今日巧合吐出的吗?”
梅怜宝瞪大眼睛,难得的羞红了脸,气的,指着孟景灏的鼻子骂:“你好不要脸。”
这功劳都能被掰成他自己的,脸皮比她的还厚啊。
孟景灏起身,居高临下的笑睨梅怜宝,“接下来的一个月,你老老实实给孤躺着静养,吃喝拉撒都不许起来。”
梅怜宝的脸一霎就红透了。
“你、你这个……”
“来人,进来伺候你们夫人。”说罢,转身便走了出去。
“不要脸!”梅怜宝捶床大骂。
外头花园里,福顺被收到消息过来探望的林侧妃截住了,看过药方之后,还给福顺又原路返回。
日落西斜时,太子妃从皇后宫里出来了,听闻梅怜宝伤了心腑,更是可怜她不容易,便带了分给她的夫人份例,亲自来探望。
彼时,梅怜宝躺了已有半日了,睡了一觉醒来,精神头旺盛,正折腾小倩小樱,让她们给讲个鬼故事解闷。
“您饶了奴婢吧,奴婢胆子小的很,哪里敢听什么鬼故事。”两个小丫头青涩的小脸都皱巴成苦瓜了。
太子妃在寝房门口就听着她们主仆的对话了,笑着进来,“你想听鬼故事,回头我给你找个专讲故事的说书娘子。”
“太子妃你来了,婢妾不给你行礼了,伤了心了,动一动就要命。”梅怜宝叹声叹气,“得躺一个月呢,怎么过呦。”
小倩忙在床边安置了一张椅子请太子妃坐,太子妃坐下后,也跟着叹了口气:“你受苦了。”
“没有没有。”现在有的一切都是她赚的,高兴还来不及。
太子妃又道:“原本我就想好要罚你禁足一个月并把女四书都让你抄一遍的,这下好了,你就躺一个月吧,女四书你也不能抄了,好好养着。”
“是。”梅怜宝看向跟在太子妃后面进来的几个宫女,还有个熟脸——蓝玉。
蓝玉冲梅怜宝笑笑。
太子妃便道:“按夫人的份例,你该有一个掌事儿宫女,两个二等宫女,四个小宫女,两个小太监,两个大太监。太监我都给你留在院子里了,宫女就都带进来让你看看,你瞧着谁好就让谁做你院子里的掌事儿宫女,再提上来一个掌事儿太监,你现在也是一院之主了,再不能像之前那么莽撞。”
梅怜宝点头,“阿宝都记住了。”
太子妃摸了摸梅怜宝的脸,“我就不打扰你静养了,你的气色差了许多,好好养几天,我也不让她们来打扰你,等你养好点,再让她们来看你。”
“多谢太子妃,您和皇后娘娘一样,都太贴心了,阿宝好感动。”她记得不错的话,皇后乃是太子妃的小姨母。
太子妃便笑道:“我都听皇后娘娘说了,你喝毒液都还想再要一碗呢,怕毒不死自己怎的,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梅怜宝笑道:“是真的,皇后娘娘给我喝的那碗汁液好喝极了,太子妃您给阿宝打听打听是什么甜浆啊。”
“我问了,是蜜桔甘蔗甜浆熬出来的,海南省进贡上来的几框鲜蜜桔,皇后娘娘分了我两筐子,回头我让红珠给你送一大盘来。”
“太子妃你太好了。”梅怜宝也不得不承认,太子妃黎明心是个把自己的位置、身份、目标、需求看的很透彻的人,她也会嫉妒,却很能担当起太子妃的身份,将来,若孟景灏没被废,顺利登基的话,黎明心是个能担得起“母仪天下”四字的好皇后。
太子妃笑了笑,给梅怜宝掖了掖被子,起身道:“你好好养着,我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恭送太子妃。”梅怜宝心里叹着气道。
如此,梅怜宝就过上了吃喝拉撒都在床榻上的日子。
太子妃果不食言,第二天就把一个胖乎乎的说书娘子给送来了,说的都是鬼怪故事,梅怜宝听的津津有味,尤其听到一出还魂记时,还激动的给拍巴掌呢,很是大方的赏了说书娘子一块玉佩,这玉佩还是从她自己的床帏里头拽下来的,没办法,她的嫁妆银子都被文夫人忽悠去了,她现在手头上真是一分银子都没有。
孟景灏这不要脸的,没良心的,自从那日走后就不见人影儿了,梅怜宝暗暗发誓,一定要把他迷的失魂失心才不枉她重活一辈子。
于是一边听鬼故事一边回想上辈子学的那些媚惑男人的本事,暗戳戳准备等养好了伤再去和梅怜奴争宠。
在床榻上浑浑噩噩养着伤,忽有一日早晨,梅怜宝想起一事,掰着手指头算冬狩的日期,仿佛是年后初几,年前皇帝封笔后,大臣们会放七八日的假,君臣共欢,冬狩就是在这个时候。
算来算去不足两个月了,可她这心伤却不见得能在两个月内全好,不能全好,她怎么跟着去冬狩,不跟着去冬狩怎么阻止孟景灏爱上梅怜奴那毒蝎子,一旦孟景灏爱上梅怜奴那毒蝎子,她之前所做的那些都白搭,罪都白受了。
心里急的上火,梅怜宝却不敢乱动,落下心疾随时都能猝死,可让她看着梅怜奴得逞她又很不甘心。
匆匆又过去了半个月,这期间她明显的感觉自己胖了,她那腰,以前自己两手就能掐过来,现在胀大了一圈,脸也圆乎了,梅怜宝更急了,没了美貌身材怎么去勾搭孟景灏,于是决定一顿少吃些,谁知太子妃太疼她了,知道她减了饭量还特特来看望,梅怜宝羞愧的把脸埋被窝里,被太子妃训斥了一顿不算,第二天又被福顺传孟景灏的口谕训了一顿,于是饭食更丰盛了。
今儿魏夫人给送一碗人参鸡汤,明儿文夫人给送一碗香菇肉羹,后儿李夫人、小文夫人轮流给送,最坏的是杨侧妃,每回送都给送一笼,不是鲟鱼香菜包子,就是鸡肉香菇包子,各色包子轮流送,她每次都说不吃,每次闻着那香味儿都口舌生津,慢慢的她和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胖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梅怜宝欲哭无泪,“拿走拿走。”
小倩听话的捧着包子要撤,梅怜宝脸扭在里侧,手却死死抓着托盘,小倩哭笑不得,“夫人,您吃不吃?”
“今儿是什么馅的?重样儿的咱可不吃。”梅怜宝重重一哼,当她不知道那些女人打的什么主意,把她喂成猪,消减了美貌,她们就没有威胁了,哼!
小倩道,“牛肉青椒馅的。”
禁不住津液就分泌出来了,梅怜宝咬着被角呜咽,“要了卿命了,杨侧妃你和我什么仇啊。”
哈哈大笑声忽的传来,梅怜宝转过脑袋,看着走近的林侧妃,斜着眼睛道:“贵脚踏贱地,林侧妃有何贵干啊。”
“生气了?”林侧妃在床畔坐下,笑吟吟的问。
“婢妾哪敢生林侧妃的气,林侧妃来做什么?看看我胖没胖成猪?”
“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林侧妃扭扭梅怜宝的脸蛋,“你真胖了。”
“滚。”
林侧妃又是一阵大笑,一伸手,丫头青叶便将一个檀木盒子放在了她手上,林侧妃点着这盒子道:“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吗?”
“不知道,你不会也给我送好吃的吧,真想我胖死吗?”梅怜宝气愤的握拳。
“灵芝养心丸。”林侧妃得意的睨着梅怜宝。
梅怜宝眼睛一亮,激动的去握林侧妃的手,“养心的?”
“自然是养心的。为了你,我可是把我的嫁妆翻遍了,你知道,我娘家世代列侯,书香门第,就古籍和古方多,我爱看书,记得嫁妆里有,这半个多月我就研究这灵芝养心丸了,这灵芝养心丸最关键的一味在于灵芝,非百年以上的不可,可巧我嫁妆里也有。”
“做什么对人家这么好?”听着林侧妃表功的话,梅怜宝扭捏了。
“不要拉倒,青叶,拿回去。”
“要要要。”梅怜宝忙伸手来抓,林侧妃趁势给她,“一日三粒,早中晚,我保你一个月内就能活蹦乱跳的,我这方子可是前朝神龙年间,宫里的御方。神龙盛世,那会儿万邦来朝……”林侧妃忙住了口,收起敬仰之态,“那是个禁忌,咱们不能说。看你养的这样白胖,我就欣慰了。”
说罢,林侧妃又是一阵笑。
梅怜宝可不管林侧妃怎么嘲笑她,有了这灵芝养心丸,她就可以去冬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