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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来这个梅若曦是薛宝钗的堂妹薛宝琴和梅翰林之子的孩子,薛宝琴一直下落不明,宝钗没有想到这孩子居然还活着。前几年听说梅翰林之子续弦,她也没有去问这孩子哪里去了。如今名字赫然在册,心里如何不惊。
贾雨村道:“我四处寻访,这个梅翰林之子早在贾家被抄家之前就已经亡故,这个假的梅翰林之子到底是什么人呢,你妹妹何时嫁给他,你妹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你的母亲是否和他在一起,难道你一点也不在意。”宝钗镇定自己,“宝琴只是我堂妹,出嫁之时我们家已经落到这步田地,我自然不能和她往来,他有了孩子来报过喜,我送了我的金锁给她,却因为举家迁居金陵,没有去看那孩子。”她没有说那一晚薛宝琴在月子里抱着孩子过来,求她收留孩子,却被她拒绝,让她带上金锁将孩子送到育婴堂去的旧事。在她,到底是怕自己照顾不了这孩子,还是怕这孩子被自己连累也说不清楚,自己屋外总有宫中的人在巡视,起落的身世让宝钗已经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害怕还是勇敢了,但觉自己有勇气在这个朝不保夕的日子里淡然或者,内心里多少惊涛骇浪只有她自己知道。果然宝琴抱了孩子刚走就被人追杀,下落不明。如今见到这孩子的名字,自然是难免激动。她问蒋玉菡:“这孩子真是梅翰林家的。”
原来这孩子确实是梅翰林的孙子,梅翰林之子这些年带着他颠沛流离,是宝琴的丫头一直照顾,为了照顾这孩子,那丫头续弦做了梅夫人。宝钗默默。
2、再看第二个名字,名唤林郁榕的,这个字让她心中一动,雨村微笑:“这个孩子是个神童,颇有诗名,我看石头记中有很多诗词,所以我找了这个才学过人的学生来。”
薛宝钗冷笑,“先生找个姓林的学生来,不是只是为了写诗这么简单吧”
林如海点头,“我寻访了很久,林家确实没有什么近亲了,但她家的一位远方堂姑说当初林如海去世曾经遗留大批的财产给林黛玉,但据我所知,这笔财产根本就没有到林黛玉手上,表姑说好像有些财产在这个孩子手上,比如林家留下的房子,和一些地契,当初清朝查抄前明的土地时有人对林家网开一面,她家的田庄地产基本都没有受到损失。以后林黛玉又将这些全部送给了这个孩子。所以我让蒋爷派人找到了他。”这个孩子有一个你想不到的名字,奶奶可想知道:“先生说与不说,请自己决定。”贾雨村淡淡一笑:“奶奶先坐下,这孩子的名字说出来,怕您难以这样平静,他的真名叫贾兰。”
宝钗几乎晕死过去,半晌要吐却吐不出来,蒋玉菡吓坏了,忙喊袭人,袭人为宝钗掐过人中,勉强救醒了,袭人含泪对贾雨村道:“先生若是来要我们家奶奶的命,就请早一点走。”宝钗摇头,“无妨,是我自己这两日身体不适,贾先生不要走,太多疑惑,还望指点迷津。”
贾雨村道:“这孩子你们都熟悉,是荣国府贾珠的遗腹子,李纨的孩子,按理是荣国府的长孙,但荣国府被查抄之前却离奇脱身,以后康熙帝花大力气找他,可却如泥牛入大海,我现在调查明白,这个林郁荣就是贾兰,他完全换了长相,却不是易容术,是真正换了一张脸。然而知道这个情况的人都死了,如今知道他身份真像的可能只有很少的几个人。”宝钗叹气:“你们不要再提他”贾雨村笑笑:“我清楚为何你们都不喜欢他,只是你们厌恶他的母亲。”
“其实李纨也是一个可怜人,当年明哲保身,自然有她的苦楚。”贾雨村没有说自己入狱以后,自己的妻子给了李纨做奴婢,只说自己如今出来,因为妻子和李纨交好的缘故就住在李纨家里,当初大家都以为病死的李纨,实际上一直活着,她为了不让人逼问贾兰的下落,自己毒哑了自己,刺瞎了眼睛,一个为了孩子能这样做的母亲,怎么可能是一个十分狠心的人呢。
宝钗落泪,想起当年自己在大雪纷飞之时求到李纨门下,李纨却连门都没有开,致使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夭折,她心中忽然一动,莫非贾雨村让自己先回想自己拒绝妹妹的旧事,再想到自己被李纨拒绝,难道这其中真有什么隐情,还是贾雨村知情有意来化解恩怨。一时无语。
3、再看第三个名字,这第三个孩子姓周名子穆,宝钗茫然这个名字,雨村微笑,这个孩子你不认识,但他的妻子你一定认识,她叫晴儿,是北静王的养女。这个周子穆有个好兄弟现在是皇上的心腹之患,如今在湖北一代山里为匪,和李来亨互相照应,他小名叫板儿,他的妻子就是巧姐。
宝钗呆住。巧姐是凤姐的孩子,那几年被贾环王仁几个坏货卖到了**,幸亏被刘姥姥赎身了。而板儿就是刘姥姥的外孙,这个事她略有耳闻,但心里不以为然,因为以刘姥姥那点财力,如何赎回巧姐?心想或者是好事者传的。宝钗很快发现贾雨村在试探自己:先生如何知道我认识晴儿。这个晴儿是北静王爷的格格,**奶曾经到过北静王府,不可能不认识她。”宝钗淡然道:我从来没有去过北静王府,也不认识什么晴儿,巧姐我倒是认识的。”贾雨村笑笑“这也没有关系,以后有机会自然会认识。”
“这个事不敢耽搁太多的人,蒋玉菡继续寻访,还望奶奶辛苦则个”
“我把他们交给你来带,以你待人接物一定可以了解很多的东西”
“先生想知道什么?”
贾雨村默默,许久才轻声说,“他们的真实身份。”“刚才他们的身份爷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还有什么身份。”“这就是我要知道的。”
“那请问先生是忠是奸”“得看对谁来说,奶奶不要再推辞”
5、“我还有件事想问先生,先生见过妙玉。”
雨村摇头:“我没有见到她,但我有一个朋友见过她。”
“可以告诉我你那个朋友是谁吗?”“你不会想听到他的名字的”贾雨村笑笑:“他叫冷子兴”
“你这可真是好朋友。”宝钗一生平和,此时气得几乎噎着,勉强忍着,原本求他去看看妙玉的话也不想说了。原来这冷子兴是周瑞家的女婿,原本为了一个古董的官司去求荣国府贾琏的妻子王熙凤帮忙,王熙凤自然为他处理妥当。谁知荣国府第一次被抄家王熙凤沦落到临街扫雪后也就是这周瑞家的和这个冷子兴一点人情也不讲,反而将她凌辱了一番,这给了她致命一击。她死在雪落之时,如今只怕早已尸骨无存了。
往事不堪回想,在宝钗对于自己在那些年颠沛流离的命运也一样不敢深思。贾雨村道:“**奶为何对妙玉感兴趣呢。”“我是受人之托,不瞒先生说,这妙玉会天眼神算,当初林姑娘把妙玉的一本书留给了我,我原来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但想不到这几年际遇,到让我有许多迷惑了,所以想找到她问一问。”“岂止是你想找她,如今天下人都想找到她,小皇帝把她禁锢在宗人府,为的也是找人,只是她生性冷漠,怎么也不肯说,如今皇帝碍于北静王爷和吴三桂的面子,不敢对她怎样,但却是不许她离开宗人府一步。”
“我在宫中有朋友,到也是皇帝的红人,你若是帮我找到这几个人的下落,引导他们为我做事,我自然为你找到妙玉,指点迷津,你意下如何。”6、雨村见宝钗不再反对,似乎在想着什么,只得和蒋玉菡交代几句,将一包药丸交给蒋玉菡,说须得如此如此。雨村告辞出来,宝钗淡淡的,也没有多说什么。出门早有他的门子带了轿子在门口等着,雨村和门子说了几句,一行人回到恒王府。预备上京事宜。
蒋玉菡送雨村出去,柳湘莲和冯紫英从偏门进来,几个人在房里商量。柳湘莲除了对两个孩子,总是不太说话,冯紫英显然是这里的头目,凡事都是他主张,看了这个名单冯紫英望着柳湘莲笑道:“你这里瞒得铁通一般,让**奶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居然一直不和她说,只怕她不用这个药先气死了。”柳湘莲笑道:“不是我不和**奶说,她对人淡淡的,不怒自威,总是像个先生,我书念得不太好,我可不敢和她说话。”冯紫英大笑:“我看你到时丑媳妇见公婆时候咋办。“**奶只会说:“冯大将军,你这个帮凶。”笑归笑,柳湘莲的脸上还是流露了一丝伤感,冯紫英知道他的伤感,大家又默然了。
7、宝钗只是忧心贾雨村忠奸不明,恐怕上了圈套。柳湘莲笑到:“奶奶但放心,这个贾雨村若有害人之心,他上京总要在路上晃悠个半个把月,待我查清楚,抓住了把他切成肉片喂花大哥家的猪。”这话一出,窗外传来格格笑声,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传进来:“两个小子不好好望风,提着耳朵在听墙角呢,还在乐,连你奶奶进来也不知道。”
只见一女子将发髻梳了些到顶上,其余的披在肩上,短短的缀着一些珠子,却做满族女子短装打扮,俏丽明媚,笑意嫣然,一只手拎着一个孩子的耳朵,将两孩子扯了进来。
袭人忙叫:“我的姑奶奶,你手重,别倒腾孩子,快放手”
真文和孝武跑到他们的娘身边,“娘,不痛。湘莲叔叔,我昨日去作坊拿了几个做好的柳叶刀的大样,您帮我看一下,是不是这样做的,为什么总是丢不远呢”柳湘莲笑:“不要当你的娘这里说,她总说我的柳叶刀是邪门歪道,不让你们学呢”
袭人对这两个孩子就完全没有脾气,“正经冯伯伯的功夫是大家功夫,你们不好好练,就找栁叔叔淘,大家谈事呢,我和你们去看看那刀样,可别伤着了”柳湘莲一笑:“还是我去吧,若兰夫人也来了,你们先谈着,有什么是需要我做,再吩咐不迟。”“看你宠着他们。”两个孩子欢天喜地地出去。这边宝钗大喜:“妹妹有些日子没有来了。”
“可不是,前儿我逮着一个人,从他口里问出来,朝廷怀疑我们家族的男人集体躲在苏州,正派人在调查呢。我到也是奇怪了,我们流落到这里日子也不短了,真有这么些四大家族的族人在这里,哪有完全不联络的。所以我过来和哥哥姐姐们商量。”
“莫非贾雨村就是被派来调查这个事的。”
大家都感到事态严重。史湘云认真地:“应该不是,我看这个贾雨村可能是追查别的事,然后发现一些问题,因为这个孙绍祖根本就不认识他.”蒋玉菡连忙把自己和贾雨村的谈话也全盘托出,他自然是站在贾雨村这边。宝钗知道他人厚道,从来不疑及旁人。
冯紫英略思索,说:“如今清廷要挟制人的思想,确实常在文字上做文章,每每文字上牵连甚多,十分悲惨。贾雨村不论忠奸,至少想躲过这个祸端的想法是好的,二爷的文字毁掉也可惜,如今皇帝又已经知道,大家只有拼命编一本什么书出来对付。这个事只有奶奶几个文墨上通畅,我们都是粗人,只能出力。”史湘云知道事情始末,倒是十分愿意,说“夫君当年到是写些诗词,我有时提点几句,后来鞑子皇帝疑忌他,不知把他关到哪里去了,这些年我就尽习武去了,好歹姐姐著述,也带着我一点,正好我还可以保护姐姐。”
宝钗安慰道:“十年了,妹妹也该放下了。”史湘云红了眼眶,“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年他婚也逃了,我追了他回来,自然就该天长地久了,当初他被抓走的时候腿也不能动,谁知道这些年他到底哪里去了”“妹妹后悔了。”史湘云大大摇头:“无怨无悔,我总是要等他回来的。”史湘云想着卫若兰对自己的痴情,觉得即使两个人不能相见,心里知道对方的心,也就是好的。
史湘云看着袭人,“还是姐姐这样好,平实快乐,真是羡煞姐姐”袭人点头:“我只是日日念佛,但愿这日子久远一些,等孩子们再大一点,赶紧娶亲,我就安心了。”蒋玉菡微笑着看着袭人,他是个好性子的男人,看袭人总是忧心的样子,十分地心疼。
宝钗叹息,她原来指望和宝玉,不也就是过这种安静温暖的日子,但这些年来,就一点微末的幸福也难以得到。
8、宝钗将史湘云带到自己房间,拿着那本书问道:“这本书可是你为宝二爷誊写,注释,这两年你们可在一处?”
湘云红了脸,“这件事原不该瞒着姐姐,前几年我救了宝二爷,大约是旧伤发作躺在街上,不瞒姐姐说,那时我还在船上艺坊之中,立即收留了他,为他疗伤,他有时糊涂有时清醒,到我那里休养了一段时间,慢慢开始写书了,以后我们两个做了伴。我们生存十分艰难,是北静王爷来将我赎了身,让我们住在他府上,前两年,北静王爷坏了事,我们又回到了船上。这石头记确实是我誊抄的。
宝钗看着湘云,“既然如此,你又何苦对卫公子恋恋不忘。”
“姐姐不明白,我坠入风尘,未必就无爱,卫公子就是我心底最后一点坚持,我和宝玉只是朋友,结伴过着日子。”
“他这糊涂的时候,也还可以和你结伴,却总是不能和我妥协,到底终我一生,他和我总不是一路人。”
史湘云落泪:“宝姐姐你可真是受委屈了。”
“我也没有什么委屈的,到底他和林妹妹不能在一起,还是因为我的缘故。”
“那时强权压境,大家也都没有办法啊。姐姐也是不得已。”
宝钗叹息:“我是不得已,可林妹妹只怕更是不得已。我偷安这么些年,实在是后悔不如当初引颈就戮来得痛快。”
史湘云哭倒在宝钗肩上。“那时,不只是你和整个贾府,就是我,不也指望林姐姐能挡着那灾难。哪里想过她原来也只是一个弱女子。”
两个人默默。不过,史湘云正色道:“这个孙绍祖一直在散播谣言,说当初抗清的英雄段传秀一家是姐姐的母亲出卖的,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形,姐姐要和我明说才好,不然这个不白之冤可得姨妈扛一辈子了。”宝钗痛心道:“这件事以前我也以为是我母亲做的,但这些年我知道,这件事一定不是我母亲做的。”“是什么缘故?”宝钗犹豫许久,说道:“原来我也不想说自己的揣测,但如今我也不知自己是否能活过来,或者天意让你来帮我,我只是和你说,我心里怀疑一个人,这个人是我嫂子夏金桂。”“这可不对了,你嫂子那时已经自己把自己毒死了,怎么可能去害段大哥呢?”宝钗无语,拿出一个小孩肚兜:“这是我家孩子溺水之前一天我收到的肚兜,这针线确实就是夏金桂的,当时我就怕孩子出事,谁知我还是没有盯住。这个夏金桂绣花功夫极好,每一件绣品上都有一朵桂花,这朵桂花的刺绣方法是她独创的,几乎是无法模仿的。”
史湘云奇怪:“当时你嫂子死的时候,夏家来闹过,累你母亲陪了不少家产,他们才将她收了葬了,你嫂子在那屋里停了多日,哪里有做父母的一点不知道的。再说若你嫂子真没有死,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这件事情我认真想过,我嫂子刚死,我哥哥的案子就翻了,哥哥被下了大狱,一直以来似乎有一个什么都一清二楚的人在和贾家薛家王家做对。”史湘云道:“还真是这样,若兰也是那以后被告发结社造反,被皇帝带走,她夏金桂一家做着皇帝的生意,没有人妨碍她,如何会这么狠心,害了这几家人。或者这背后真有什么人在捣鬼。”宝钗点头:“你凡事多留意。”
蒋玉菡和袭人敲门进来,将药递给宝钗,告诉她夜间服下,不可饮水,因为饮水会扩散了药用,“会很疼。”蒋玉菡有些担心。袭人有些不放心,这贾雨村不会害宝**奶吧。史湘云也有些担心,“但凡是药,总有几分毒的,姐姐这样体质是否受得了。”宝钗淡笑:“其实我就这样一个废人,如今些许能做点事,即使死,也没有什么死不得的。”三个女人互相看看,都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