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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的柳大人便是大楚朝已经告老的吏部尚书柳长石,共有四子一女。
其妻年近四十才生养了一个嫡子,还是头胎。为此绿枝还曾拿来当笑话说与尚是皇后的太后听过。孟令启这么一提,太后便猛然想起。
惊异问道:“哀家记得此事,当年柳侍郎为着无嗣纳了许多妾侍,还被御史在先皇面前参过一本,道他淫奢好色,他便不服,在朝上与那御史大吵一场。
虽说当时作个笑话听,可后来柳侍郎可是实打实的接连生了几个儿子,嫡长子便是现在的吏部侍郎。难道当年那位送子神医便是孟先生?”
孟令启微微一笑:“柳大人本是多子之相,只是求子心切调养得不得体。草民不过随手诊治,当不得送子神医之名,老仙君谬赞了。”
太后猛地一转身连珠炮般向赵璟一叠声嚷道:“官家还等什么,孟先生有这样的神技,还不快召那玢婕妤来让孟先生诊治一番,还有这后宫妃嫔都劳烦孟先生好生瞧瞧。
我大楚国运虽隆,只是后宫子嗣过少,官家已过而立还只有一子一女。若是孟先生能与我皇家再添几个孩子,慢说太医局,便是这封侯拜相也未尝不可。”
也不等赵璟说话,挥着手道:“绿枝绿漪,你们快去云舒宫传哀家的旨意,让玢婕妤即刻到鹤年宫来请神医诊治。”
绿枝倒还没什么,绿绮心里便是倒吸一口凉气,当时玢婕妤拿到鹤年宫来,自己收了兰昭仪的银子可是没少暗地下手挫磨,如今要到云舒宫去,实在尴尬。
又不敢驳了太后的旨意,低着头领命和绿枝两个硬着头皮走了。
“吃吧吃吧,多吃些,我今儿恐怕就要上路了。日后没人照管你,你自己好自为之。”
后宫西北角上一处偏僻宫室,庭院中灰土满地,落叶杂草无人打扫。
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子站在石亭外看着另一个手中攥着一根油滋滋的羊骨蹲在亭心狼吞虎咽撕咬的女子轻声低语。
那蹲在亭心用力啃咬骨头上肉筋的女子满脸污垢,头也不抬的大口撕扯咬嚼啧啧有声,赫然竟是疯癫了的曹彩蝶。
此时她哪里还有半分当日观莲台骄矜之色,脸上疤痕累累,满手满嘴都是油污,腮帮高高鼓起呜噜呜噜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含混话语。
那瘦弱女子眼里泪光隐隐,看着曹彩蝶摇头叹息:“若我是你,便不会听信人家谗言教唆跑去寻人麻烦,结果落到这个田地。
当日若是我能聪明些,不受人左右坑害她人,也不至于在这冷宫苟存性命。如今我的报应来了,以后你在这里,若能找些吃食便活下去。若不能,就当黄泉下有个伴吧。”
说罢转身长叹欲要离去,曹彩蝶突然放下手中的骨头,满是油污的手一把拉住她裙角呜呜大叫,比划着不让她走。
“我家中还有寡嫂幼侄,我不去抵罪她们便要死了。”女子低下手轻轻掰开曹彩蝶的手指,弯腰摸摸她蓬乱头发咬住嘴唇扭身离去。
“想不到李美人还是个善心的,自己都泥佛过河自身难保,还有心思对这样疯癫的废物还如此照拂。”
红柳站在苑内冷冷看着李美人走过来尖声挖苦嘲笑。
李美人嘴角微微一弯:“红柳宫令说笑了,我不过将死之人,当日也是这样被人唆使酿下大祸打在这冷落宫室多年。
如今看着她和我当初一样,自然有些同病相怜。烦劳宫令回去禀报娘娘,就说我李阮儿已经领命,娘娘只管放心安富尊荣就是”
红柳还想嘲讽几句,忽然瞥见李美人双眸漆黑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不由打了个哆嗦舔舔嘴唇尖声道:
“既然你是个明白人,我就不多说了。若是等下陛下传召,你可知道该怎么做。别耍什么心计,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
李阮儿如枯木般站着默默不语,忽听刷的一声,亭心突然飞出来一根油乎乎的骨头重重打在红柳脸上,眼前顿时金星直冒,鼻梁一阵酸痛难忍连眼泪都流了下来。
曹彩蝶蓬头散发的从亭中拍着手跳出来乱嚷:“打中恶鬼了,哈哈哈,打中恶鬼了!你这恶鬼不要走,待本娘娘来收了你!”
嚷叫着张牙舞爪从亭子里跑出来双手弯曲如爪抓向红柳,红柳惊慌尖叫一声,掩了脸慌不择路往外狂奔。
不小心踩到裙角重重绊了一跤,磕得鼻子鲜血长流也顾不得,一骨碌爬起来乱骂着往冷宫外飞跑。
曹彩蝶笑嘻嘻的跳到李阮儿面前拍着手大笑:“恶鬼走了,我把恶鬼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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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娇婷婷站立在鹤年宫中,屈身朝上首太后与赵璟等人叩拜。
水波般层层荡漾的蝉翼纱襦裳下摆在黄檀硬木地板上如蝶翼缓缓展开,腰间环佩轻轻撞击碰出叮铃清脆之声。
嫣红樱唇如花瓣水润盈盈开启清声问安:“妾金氏藏娇,拜见太后娘娘昭懿金安,拜见官家万福万岁。请兰昭仪娘娘安。”
太后心中仍旧有些不悦,板着脸将手随意一挥,冷着声儿轻哼:
“起来罢,前些日子哀家将你发入司苑局,听说险些丧命。多亏皇后下旨将你迎回。想来你是感念皇后怨恨哀家的。
那也随你,今儿官家请了位神医孟先生来与你诊脉,若是还有些运气能养育子嗣,哀家便恕你狐媚惑主之罪,以后可要好自为之。”
自藏娇回宫,赵璟也是头一回看见,细细打量藏娇虽然精神尚好,容貌依旧光彩照人,身姿却比先前纤细瘦削了许多,面上虽淡淡敷了胭脂,隐隐透出苍白。
想来在司苑局受了许多苦难,几回生死瞬息之间,心里怜惜油然而起。含笑向藏娇道:“玢婕妤不必拘束,一旁坐下,孟先生乃是国医圣手,有他给你诊治,自然是无碍的。”
孟令启早在来鹤年宫之前便去过云舒宫与藏娇诊治,藏娇心里有数,依然柔柔谢恩坐到绿漪赶着端来的锦凳上垂首端坐。
孟令启取出红丝教宫人缠在藏娇腕上,三指搭住红丝闭上双眼仔细诊号半日,又换了一只手。
太后摒着一口气等候多时,见孟令启耗时颇久,想来是藏娇身子难以治愈。不由沉下脸开口动问:“孟先生为何费时许久,难道金氏的身子是治不好了么?”
孟令启收了红丝朗笑一声,满脸喜色走到殿中向太后与赵璟拱手道:“草民要恭贺太后与皇上,玢婕妤身子不单无碍,反而气血健旺生机勃勃。
想来是自幼便调养的极好,不知钱太医为何要说玢婕妤是身弱宫寒之症。以草民方才诊得脉象看来,玢婕妤如今虽是处子,然肌体康健,当身如暖玉,胞宫宜男。
若他日与皇帝合卺,草民敢断言,不出三月便当怀有身孕,且母体先天甚好,生养子嗣必然聪敏无疾,与皇上添三五个子嗣不在话下。”
钱太医瞪着一双死鱼眼听了孟令启的话,心中哀叹一声瘫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兰昭仪垂下眼目光犀利盯了他一眼朱唇紧抿。
太后此时也也懒得管钱太医,只倏地站起身来柱了手边凤头拐杖走下殿来满脸惊喜盯着孟令启追问:
“依孟先生的意思,这玢婕妤不单无病,反而身体康健子嗣兴旺,生养的孩儿聪敏伶俐,强健少疾?”
孟令启点头神情肃然言辞确凿:“不错,草民愿以性命担保,玢婕妤必然是多子多福之体。老仙君只待皇上与婕妤合卺之后,不出一年,定有含饴弄孙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