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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萱觉得或许能够把梨涂往徐医那里丢更好一些,这孩子和她学了不少东西不假,但是却从来没有和她一道上过战场。战场之上可不是少年人以为的那么荡气回肠,屎尿血腥断肢基本上都是这些东西。
“这次你和我一起上一次。”秦萱揉揉太阳穴,她知道对付这种少年,给他说道理是没用的,说上千百句,不如带他上那么一回,到时候是留在她的身边,还是去做别的,都随便他了。
“是!”梨涂得了她这么一句,比什么都要高兴,立刻跳起来就往外面跑,不用想也知道是去找胡归了。
胡归对这么一个小家伙也算是比较照顾的。说是像他自己的弟弟,秦萱自然乐意见着手下人可以和兄弟一样好好相处。也随便他们去了。
攻城的时间已经定下来,军营里头休息的那两天,也没有几个人能够真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基本上都是找到地方使劲儿的练自己的本事。
武艺这东西,一日不练自己只有自己知道,两日不练对手知道,三日不练所有人都知道了。谁也不会因为这两日的假期就如何,更何况大好的军功就在眼前呢,谁不攒着劲的练自己好到时候多捞些军功。
如今将军已经下令,不准军中再和以前一样,抢夺城中百姓,有违令者处斩。谁也不敢为了那么点东西就把自个脖子上的脑袋给弄掉了,那么只能在自己身上多下些功夫了。
这两天里头基本上没有几个缺心眼睡懒觉的,都是在练自己的技艺,连秦萱这里,人络绎不绝,都是来找她比试的。乌矮真和比德真表示还要插队,因为他们都是以前穿一条裤子的兄弟啊,难道不先陪好兄弟们?
秦萱也非常豪爽的陪练了,准确说来,是他们给她陪练才对。她掀翻人的时候简直就是在下饺子一下,动作快速敏捷,哪怕对方手里拿着兵器,她也能够迅速找出对方的弱点,然后一顿抽。
最后众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秦萱也在地上,摊开了手脚,望着湛蓝的天空。额头眉角全部是方才流淌下来的汗水。
运动起来浑身发热,除非是天生没有汗腺,不然是人都要出汗。
秦萱在草地上呼了一口气,她转头就见着和她一样躺在那里的比德真等人。比德真也和她一样看着眼前的这片天,过了一会,他开了口开始唱歌,“放马大泽中,草长马膘肥~”
这是草原上游牧民族们常常唱起的歌谣,他们生于草原之上,四周又全是危机,放牧面对的风险,可要比种田多得多,冬日的风雪,还有草原上凶猛的野兽,另外部落间的吞并也很残酷,若是没有足够强悍的实力,部落吞并是自然而然的事。
牛羊被抢走,妻女也会沦落为新的主人的奴隶。所以马就成了最主要的财产,既能够代步驼物,又能和他们一同去打仗。
马不仅仅是家畜,更是他们日夜相处的伙伴。
这歌勾起了其他对家乡的思念,中原的山川和慕容部完全不一样,辽东神秘的单单大岭,高峻的太白山。这些都是东部鲜卑刻入了骨子里的回忆。
原本只有他一人唱,结果跟着他唱的人越来越多,秦萱躺在那里听着粗犷的歌声,笑了又笑。
放马于草原上,这样的生活她没过过,不过她曾经狩猎于山林之中,说起来,辽东的林子里头狍子可真多,射下一头来够她和妹妹两个人吃上一会。
秦萱呆呆的看着天空,湛蓝的天上没有一丝云,太阳晒的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她过了好一会闭上眼,聆听风声从耳边呼啸的声音。
慕容祁路过校场的时候,就见着躺尸一片的场景,饶是他见多识广,还是吓了一大跳,不过瞧着里头的人知道开口唱歌,就知道没甚么大事。
“这个样子,到了明天攻城的时候,可别让人小看。”慕容祁笑道。
“不会的,将军!”有人耳朵忒贼,听到慕容祁这话,直接就抬起脑袋来,“明天我们一定会把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
豪言壮语,气冲云霄。听得慕容祁大喝一声,“好!明日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秦萱摊开四肢在地上,听到这话默默的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打不打得下,士气挺重要,但是最终还是要看主将指挥啊。
当兵的除了指哪打哪基本上没自己的主动权。
这话秦萱没说出口,也没有必要说出来,慕容泫辉煌的战绩摆在那里列成一排。她想起常胜将军这个词儿,默默的又磨了一会牙,过了一会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她想要独自领军等到她磨练个那么好几年再说吧。想着,秦萱甚至可惜的摸了摸自个的下巴,下巴顺滑光溜,和旁边那些鲜卑男人胡子拉碴完全不同。
比德真狼嗷完了,回过头来,瞧着秦萱看了一眼。秦萱的容貌比男人多了一份柔和,比女人多了一份刚强。
男人见着他,哪怕觉得她面容过于秀丽,也不会将他当做妇人。女人见到他,只觉得这是一个面容俊美的郎君,对他芳心暗许。
比德真还真的羡慕过秦萱这样的长相呢,刚柔正好,而且勾引女人也方便。可惜秦萱这家伙正经的简直不得了,被女人摸一下就好像被怎么着似得,恨不得立刻往外面逃。他仔细看了一下秦萱的脸,发现他下巴那个光洁。比德真摸摸自个,发现胡子茬都扎手了。
鲜卑没有汉人男人必须留须的习惯,剃干净了也很常见,只是秦萱这个也太干净了点。
比德真突然很紧张的凑上去,“我说,你这胡子怎么没多少啊,看上去和个小孩子一样。”说着还伸手要摸秦萱的下巴。
秦萱立刻往旁边一滚,差点跳起来骂人,她要是真的长出一脸的胡子,她就真该跑到徐医那里求救了!
尼玛内分泌出事了啊!
“你手脏死了。”秦萱一脸嫌弃。
比德真顿时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这是男人的味道,懂不懂!”
“哦,马粪味儿么?”秦萱从地上起来,吊着一双眼睛瞅着他。气的比德真卷起袖子就和她比试,然后秦萱把人给压在地上,享受对方的挣扎去了。
慕容泫到校场的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慕容祁青盐见着,这位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辅国将军,脸色直接就黑了。
慕容祁觉得自个应该找个地方躲躲,这会慕容泫的心情恐怕会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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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泫倒是没冲着谁发火,不过悦氏兄弟在他那里挨了一通的骂。例如字没有写好,墨水磨的太浓,以至于不好下手写字,诸如此类等等。
悦寿都想要抱着慕容泫的大腿直嚎,“大将军你就让我去打仗吧,小的收手艺不好伺候不好您啊!”
可惜那会慕容泫的脸色太难看,悦寿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子。
到了第二日,两人留守大营,兄弟两人相对默默垂泪。悲催的脸一旁服侍他们的奴隶都怀疑他们家里是不是传来了不好的消息,不然大军出征的时候,两人哭丧着脸干嘛?
中山主城的攻打令人搬来投石机等攻城器械,石头运来运在投石机上,万石齐发的模样堪称震撼。
秦萱瞧着前头喊杀声震天,那边弓箭手已经轮番射击,派出去的士兵抬着云梯在弓箭手的掩护下将云梯搭上城墙。
以前和鲜卑人以及高句丽作战的时候,都是骑兵对冲,现在对汉人打仗,也学着汉人的样子开始让骑兵可以下马作战。
不得不说这适应性相当的强啊。
在投石机和弓箭手不遗余力的攻击下,冲车也被推过了河岸,中山以及被围困了一段时间,原本农人逃逸的事让官府无粮可收,城池被围,更是雪上加霜。
石头落在城墙上,将结实的城墙砸出一个口子来,冲车冲撞着城门。
有时候力量的绝对差距可以弥补一切弱点,例如鲜卑的骑兵在草原上横扫千里,但是遇上汉人的城门想要和草原上一样就要多花费很多功夫,必须要用汉人的东西来攻城。冲车,云梯,还有其他的东西,这些都是从慕容部里头的那些汉人工匠那里得来的。
终于城门出现了一道缝隙,冲车后的士兵们更加兴奋,只要撞开了城门,那么他们的赏赐也就最多。
城门洞开的那一刻,燕军如同潮水,涌入城门内。
城门失手,接下来在城池中就是扫荡战了。
这会秦萱看到军旗改变了方向,她带着手下的兵士向城内驰马而去。
城内如今乱象纷飞。四处都可见厮杀,秦萱带兵冲进去没有多久就遇上了游击作战的小股敌军,“听我号令,集结起来,不准追击他们!”秦萱用鲜卑语大喝道。
打仗到了后面,就不是靠着谁勇猛了,而是头脑。
打巷战不是骑兵所长,尤其是这种零碎的,放几支冷箭就走,如果紧追不舍,很有可能会把自己拖的疲惫不堪。
“是!”手下的士兵立即应道。
梨涂还是头一次跟随秦萱出来,他骑在马上,一开始还很是兴奋,可是到了城中看到处处火焰还有厮杀,人的残肢在空中飞起来,他握着刀的手都忍不住发颤。
胡归看出梨涂的不对劲来,他压低声音对梨涂道,“小子,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跟上将军!”
梨涂有些魂不守舍,但是谁都知道这会四周全是敌人,他点点头,跟紧了秦萱,跟着大部队还好,若是掉队了,那么下场就不太好了。
四处时不时有放冷箭的,秦萱拔出环首刀一刀劈砍下来,将那些冷箭劈下,她并不追赶那些放冷箭的人,而是自己令人将那些冒头的人射杀。
从军几年,她早就没有了刚开始的仁心。这个世道你不杀人是不行的,你不杀人,别人就会杀你。
她能做到的,仅仅是不滥杀,除此之外,也没有任何办法。
一路上这队人前后始终团结在一处,加上这队人多数是鲜卑人,鲜卑人靠骑射吃饭,马上射杀敌人更是如同喝水一般简单。
骑兵在一块是龙,若是被分割开来就成了虫。对付骑兵,要么对付他们胯~下的马,要么就让这些人分离开来。
但是不管怎么骚扰,这群人就是没有被惹怒,反而他们还能冷静的清扫路上的那些障碍。
秦萱的队伍是最早进入太守府的。
因为燕军入城太守府大门洞开,门口别说守门的阍人了,就连门都倒了半边。
秦萱狐疑看了太守府一眼,城门攻破之后,那些游兵自然有人去处置,毕竟没几个人不介意自己手里多几颗人头。但是太守府却是最重要的地方,因为府内有太守的印绶还有整个郡的军事布武图,还别说各种关于人口土地的统计账目。
“把这地方守起来!”秦萱喝令道。
“是!”士兵们过去将太守府团团围起来,秦萱和胡归还有其他几个士兵一道进了门。
太守府内的人能逃的都已经逃走了,处处可以见到走廊上被扯下来的竹帘,门内更是混乱,各种简牍还有纸卷散落一地,连书写文书所用的案几都已经被踢翻。
众人的手扶在环首刀的刀柄上,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观察四周的情况。看到一地的简牍和文书,胡归用脚踢了踢,“每次都见着大将军宝贝这些东西,可是这玩意儿不能吃又不能用来睡。”
“这东西可比你想的有用多了。”秦萱瞥了一眼道。
走过一段乱的不行的正厅,绕了一个院子,众人听到后院处隐隐约约传来孩童的啼哭。
秦萱立刻赶了过去,她身后的人面面相觑,也跟了上来。
孩子的哭声是从后面的阁楼上传出来的,秦萱带着人上了阁楼,推开虚掩的门,门一开,就见着一个锦衣妇人挂在房梁上。
锦衣妇人挂在那里,舌头伸出来老长,尸身下面,是两个孩童,年纪大的那个抱着小的那个。见到秦萱这么一群人出现,吓得瑟瑟发抖。
“是燕军!”年纪大的看起来十二岁,头上梳着孩童的总角,但是已经懂事了。
“你们是谁?”秦萱见着是两个孩子,把手里的刀垂下,她看了一眼梁上的女人,“这是你们的阿娘?”
“我是中山太守之子!”大男孩对着这么一群冲进来的人,强行镇定下来,他大喝道。
“那你们父亲呢。”秦萱看了一眼那女人,这女子应当就是太守夫人了,太守夫人悬梁自尽,两个孩子又在这里,恐怕是不怎么好了。
“我阿父去邺城搬救兵了!”男孩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几乎病态的癫狂。
“搬救兵,跑了才是真的吧。”秦萱呵呵笑了笑,“瞧他留下你们母亲还有你们,可不想是搬救兵的样子。”
她这一句点破了男孩最后的希望,那男孩顿时脸上涨的紫红,他一把推开怀里头的弟弟,掏出一把匕首冲着秦萱刺过去!
十二岁的男孩除非天赋异禀,能够多少力量,秦萱看得出来,这男孩子根本就是照着世家子养出来的,脚下虚浮无力,根本没有学过武。她一把扣住男孩的手腕,对准他的脉门一捏,男孩吃不住痛,手里的匕首掉下来。
“陛下早就下了杀胡令,你们这些白虏怎么还没有死绝!”男孩挣扎着,见着根本打不过秦萱就开始破口大骂。
“真不好意思,你们陛下的召令出不了河北,到不了关中。”秦萱冷冷道,“不过瞧着你父亲把你和你母亲丢给我们,看样子,也不管你们的死活了。”
男孩听着秦萱这话,如同一只受伤了幼兽尖叫起来。
秦萱丢开男孩,两人把兄弟俩锁在一块,另外将梁上的女人放下来。把人吊在那里怎么看都不是事儿。
胡归出来一脸惋惜,“何必呢,男人没了一个再找一个不就是了,干嘛那么想不开!”他是真想不开,男人跑了,也不必自杀啊。要知道鲜卑部落那么多次打仗,要是没了丈夫的女人个个都这样,早就死的没人了。
“她是心里绝望。”秦萱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城门被迫,面临敌军的绝望,不知前路何在的绝望,最让这个女人觉得了无生趣的,恐怕就是丈夫抛弃下自己和儿子,远远遁走。
这些绝望加在一块,逼死了这个女人。
“那些个人,丢弃妻子儿女,还自称能够做出一番大事业来。”秦萱鲜有评价对手的,但是这次她恨不得把那个孬种抓出来往死里打。
“这人别说去做大事业了,投生去做畜生吧!”秦萱说完,愤愤一脚踢在路边的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