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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私心
他不知道这句对不起是不是又伤害到了凌念,只是单纯的为自己的身体向她道歉。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见不到她,已经平息的疼痛便卷土重来,许疏知道这很矫情可笑,却无法控制的侧身按紧了腹部最痛的那一处。
“醒了?”凌念拿着热水袋进来,见了他的姿势便皱眉,“不要按……躺好。”
许疏抿着唇,乖乖的照做。看着他痛得吸气却听话的样子,凌念再舍不得说那些刺激他的话,把热水袋小心敷在他胃腹,声音也终于柔和,“疼的厉害么?”
许疏摇头,“没事。”
这样的对话过去重复了太多遍。凌念一笑,“包子我吃了,也分给了几个将来工作上会遇到的同事。虽然有些凉了,可他们都说很好吃。”
“没有吃过最好的,凉的也将就了。”许疏看看她,淡淡的问,“你觉得很难吃吧,也吃得下么?”
“也许凉的不如热的,可包子还是那个包子,再凉也比别的好吃。”凌念也看着他,静静回应。
许疏沉默了很久,终于微微的上挑了嘴角,“小念,我想回家住几天。”
“好,我立刻让人去收拾。”他不说明,她也知道,家是哪里。
凌念起身,许疏拉住她,“可我家的房子送人了。”
“我明白怎么做。”
“哦?你会怎么做?”
“买回来啊。”
许疏摇头,“凌助理,你还不太会揣度老板意图啊。”
凌念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老板口中的回家竟是回她的家。
“可,我也很久没住那里了。”
“让人收拾一下。”
老板简单几句话,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几百平的别墅就被打扫的纤尘不染。凌念又去了许疏现在住的地方替他打包,几件衣服,半箱子药,实在没什么可收拾,她想拖延都找不到借口。
带着他的行李回家的时候许疏正在厨房里忙活,饭菜的香味已经扩散到整个空间。
当年父亲去世,原本就空的房子更是成了鬼屋一般,凌念受不了便搬去和大伯住,后来出国留学四年,再回来时公司又分了隔间。
这些年,还是第一次,家里有人等着。
可这个人,又能等多久。
那人不知在忙活什么,厨房里烟雾缭绕的。隐约看见他站在洗手池旁很久没动,凌念走过去,“许疏?”
许疏撑着台子回过头来,“收拾好了?去客厅歇会儿,可以吃饭了。”
“别忙了,让我来吧。”凌念让他在餐桌前的椅子上坐下。那人脸色青白,显然还在难受,做的又是这样味道浓烈的菜式,胃里怕是已经绞个不停。
“那我等会儿继续,你不要插手。”许疏微低着头。
“嫌弃我手艺?我在美国呆了四年,不会自己做饭怎么活?也不能每日都喝粥吧。”凌念挽起袖口,许疏却按住她的手不许她动。
“一个人的时候,不得不做。有我在,就不可以让你动手。”许疏说的坦然,似乎这是理所应当不容争辩的真理。
可是,现在习惯了,像五年前一样习惯了他的宠爱保护,再失去他的时候又该多么难熬?凌念想问一句,你不在了我怎么办?却只是在心底问了。
“好。”凌念将手搭在他肩膀,“你说怎样都好。”
这话太过熟悉,之前许疏对凌念不知说了多少次,而今位置颠倒,当真是物是人非。
说的人一心幸福,听的人满心酸涩。
一桌子菜很快摆上来,最后的那一道是辣子鸡。
“试试看。五年没下厨房,不知道生疏了没有?”许疏站在一旁,期待的看着她。
凌念夹了一块盘子里的鸡肉,微笑,“很好吃。和大一那个晚上你买给我的味道一模一样。”
许疏不知道她所说的味道是满满爱护里让她心痛的滋味,有些不甘心的皱了眉,嘟囔着“我的手艺居然和那小餐馆一样?”筷子伸向盘里的鸡肉。
“不许吃,辣。”凌念打开他的手,却碰到了那人手背上的乌青,他当真是痛的躲开。
她却心疼了,忙拉过来,将自己的掌心覆上。
“没事。”
“是我针拔得不好,都肿了。”凌念皱眉。
“真的没事,一直是这样的,医生说是体内供血不足,以致组织液外渗。就是容易肿,过两天就消了。”许疏反手握着她,“你在医院帮过忙还拿了急救证?这么厉害。”
“申请JD需要社会经验,我就去求孟大夫帮忙,他也没什么工作给我,就带着我在医院义工,教我些简单的知识。”凌念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去倒了杯水递给他,“你应该有种药是饭前吃的吧,带在身上么?”
许疏点头。“他果真教了你不少,怕不是简单知识吧。”
他咽下药,又道,“学这些干什么,多吓人。”
“我没觉得可怕,”凌念看着他,“那一年我护理过很多病人,癌症的有,白血病的也有。我现在也算是见惯生死了,没什么可怕的。”
许疏配合的笑,“你是想说经你护理的病人都……快离我远些。”
明知他是玩笑,凌念心里却一紧。
如果真的是她不照顾他就可以好好活下去,那么要她一辈子躲得远远的又怎样?
“快吃饭吧,都凉了。”
凌念看了看,桌子上除了辣子鸡之外倒是些清淡口味,难得的是他还做了汤。盛了一碗递给他,凌念轻声道,“喝慢一点。”
“嗯。”许疏微笑,忽然想起最初相识的那个晚上,她替凌沐盛汤给他,似乎也说了这句话。
“小念,凌沐还好么?”
“嗯,哥哥带着欧晴姐环游世界去了。”凌念眼睛里满是羡慕。
“他们不是……”许疏有些惊讶。
“在爱情面前,哪有那么多道理和理由。我哥,终究是自私了。”凌念吃了口辣子,一吐舌头,“好辣。”
“吐出来。”许疏下意识的身手凑到她唇边去接。
凌念摇头,“咽了。”
许疏无奈,抽了餐纸替她擦眼角的泪。“这个季节的辣椒会辣成这样么?”
“太久不碰辣的了。都退化了。”凌念笑,伸手去盛汤却被许疏按住,“辣的和烫的一起吃伤胃。我给你拿果汁。”
起身打开冰箱,一阵冷气扑来,胃腹立时抽了一下。许疏手指抠住门,深呼吸片刻,怕自己的沉默被她看出不对,忙寻个话题,开口却是最关心的那句,“你这些年好么?”
“好啊。四年读了一个博士一个硕士,还学了医,怎么不好?”凌念喝了口果汁,“这些年,你就一点都没问过我的消息?当真是打定主意到死都不和我相见了么?”
许疏重新坐下来,握紧了手指,“我和他们说,若你好好的活着,便不用告诉我。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你真淡定。”凌念依旧浅笑,“可是我不行。这些年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你四年前在澳大利亚成立了SELLER澳洲总部,三年前在丹麦吞并了十个中等企业,两年前在哥本哈根参加全球经济联盟会议,一年前在英国伦敦和市长见面推行节能建材。四年里,你三次大出血,五次连续半月以上的高烧。”
许疏微怔。
他自己都没有记得这样清楚。
“你的母亲每月一封电子邮件给我,详细记录你的点点滴滴,四年,四十八个月,从来不曾间断。”凌念看着他,满意的察觉那人眼底的震撼,“想知道我怎么和你心里那个可怕的女人相处这样融洽么?其实很简单,因为我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牵挂的人。”
“是这个原因么?”许疏摇头,“难道不是因为你做了一件疯狂的事?”
凌念一愣,“你知道?”
“那是她唯一一次给我你的消息,说你简直疯了,却没有告诉我你做了什么。”许疏还记得彼时他正在澳洲筹办总部设立的事情,听到这个含糊不清的字眼以为她真的疯了,呕了很多血。
“也没有很疯狂吧。”凌念眨眨眼睛,“我挖了你的坟。”
许疏想起那年林筱听信基督教言,在他病危之际埋葬他的衣冠,给他新的名字,SAMUEL,意为向上帝请求。
那个女人是否真心弥补,他不知道,只是失去的怎么也回不来了。
度过危险的许疏听话的放弃了原本的名字,也放任自己的衣冠冢留在陵园里。他只是没有想到,凌念会以一种这样决绝的方式验证他的生死。
“那,如果里面葬的不是我的衣冠,你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