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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夜色深浓,但好像有什么在指引似得,秦栀清楚的感觉到一些人就在上头,怪石嶙峋中,一个一个人影如同鬼魅一般。
形成包围圈的甲字卫明显都紧绷了起来,人数悬殊巨大,想要突围出去,怕是没那么容易。
然而,就在此时,对面的险山之上,火光一个接着一个的亮起,瞬间照亮了这无边黑夜。
也正是因为这些火光,秦栀也看清了包围住他们的人,虽是站在高处,但皆个子矮小。若说几个人个子矮也就算了,但所有人都个子矮,这就不是巧合了。
“元极,你的六点钟方向。”秦栀和元极站的方向呈相反,秦栀所说的他的六点钟方向,眼下是她的十二点钟,就在头顶的一块巨石上。
元极本是在看对面忽然冒出来的那些人,听到秦栀的话,他缓缓转过身,看向上头,几个矮小身影的中间,簇拥着一个红裙在身的女人。说是女人,但是她那站姿却一点都不像女人,尽管穿着扎眼的红裙子,但长发却是如同男人一样束在脑后的,因着站在高处,她看起来就更邪恶逼人。
眼下,那个女人对于对面忽然出现的人也明显几分意外,火光跳跃,更多的人马汇聚在对面的险山上,三方汇聚,人数最少的是天机甲。
“你应该看看你的六点钟方向。”元极收回视线,淡淡道。
闻言,秦栀转身,看向对面的险山,亮着的无数火把之间,有不下百人,其中有一个人站得靠前一些,随着秦栀看过来,他立即摇了摇手,是公冶峥。
看见了他,秦栀眉头微动,随后也抬起手来,朝他挥了挥。
“你在做什么?”元极垂眸盯着她,显然对她回应公冶峥很不乐意。
秦栀不由得瞪大眼睛斜了他一眼,“这种情况下,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人数不足,若是和他们两方混战,你觉得胜算是多少?我估算了一下,咱们的人全搭上不说,你也逃不出去。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先和一方联手,我自然选择公冶峥。”这是当下最保险的做法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你确信只剩下我们和他们之后,不会再发生被围劫之事?”元极可不觉得和其中一方联手是好事。三方混战,才能找到可乘之机。
“那你说怎么办?”秦栀又回头看向围堵住己方的这些人,各个身材矮小,也是让她很迷惑。
“你会凫水么?”他低头盯着她,问道。
眨眨眼,秦栀点头,“会。”
“一会儿,你便跳下去。虽说很高,你从这儿跳下去可能会有些不适,但比在这里要安全的多。”元极低声告知,这是当下对于她来说最安全的方法了。
秦栀转头看了一圈,随后点点头,“好,我跳下去。但是,你怎么办?”元极的性命,可是相当重要。
“你认为,这两个人都是什么身份?”元极淡声道。
“能在这个地方专门来堵你,可想而知。”秦栀认为,都是在各自阵营身份极高的。
“别看这些人长得矮小,但极其难对付。他们是玄衡阁最难缠的杀手,曾成功刺杀了天机甲上一代的掌管人。”从看见这些人开始,元极就知道他们是谁了。而那个女人明显是他们的头领,由此更可见她真正的身份。
听见这话,秦栀的心底也不由得咯噔一声,“那你小心些。”
元极垂眸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好似藏着诸多的话语,“你自己也小心些。”
点点头,秦栀随后向后退,也就在这时,对面的西棠人架起了弓箭,而这边上头那玄衡阁的女人也举起一个金制的圆形小盒子,就托在手中,金光闪闪的。
随着她微微晃动手,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也响起,缓缓的笼罩到了众人的上头。
这是吴国的毒物,原来这个女人也懂得操控这些东西。
随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蔓延过来,对面也开始放箭,甲字卫随即分为两拨散开,而秦栀也迅速的退到了险山边缘。
怪石嶙峋,下面虽然是水,水面也很宽,但黑乎乎的谁也不知道这下面是什么样子的。若是下面也怪石嶙峋,她跳下去,非得撞得骨折不可。
不过,当下情形也由不得她思考太多,对面的箭已经飞了过来,冠盖头顶,如同下雨一般。
秦栀踩着乱石往下走,一些乱箭就已经落在了她刚刚停留的地方。但和想象中的不一样,那飞过来的乱箭并不是为了射杀人的,反而是上头带着东西。落地的瞬间,那东西散开,白色的粉末状物体散落出来,是香灰。
无数的香灰飘散出来,那些飞过来的毒物也随即散开,它们果然怕这种东西。
而也就在这时,玄衡阁那些个子矮小的杀手纷纷从上面跃了下来,身体轻盈,杀气浓重。
最后看了一眼,秦栀便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脚下,踩着乱石往下,幸而有踩踏借力之地,她距离水面也越来越近。
没有下水,她将身体稳在一块石头上,随后抬头看向上面,乱箭齐飞,身影跳跃,香灰的粉末不断的从上空落下来。
她不知上头是什么情况,但和那晚差不多,没有太大的声响,却有奇异的声响不断的回响,不断的有碎石从头顶上掉落下来。
就在这时,三道影子缠斗在一起,跃到了上空。
看着他们,秦栀不由得皱眉,是元极和公冶峥,还有那个女人。
三方较量,速度太快了,她根本查看不出谁的胜算大。
就在这时,元极忽然撤了出去,离开秦栀的视线所在,他又回了上头的险山。
而公冶峥和那个女人变成了两方交手,而公冶峥在后退,看起来好像根本不是对手。
蓦地,公冶峥落在了对面的乱石上,那个女人随即追过去,公冶峥跃起来,躲过那女人凶猛的一击。
乱石掉落下来,砸在水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秦栀的视线随着那大石落下来,接下来却听到又一声更大的撞击声,抬头看去,只见公冶峥和那个女人一前一后的从半空中掉落下来。
水花四溅,都喷到了躲在岸边的秦栀。她所在的地方光线幽暗,不仔细找的话根本看不到她。
随着喷溅起来的水花落下去,秦栀仔细盯着水面,那个女人冒了上来。
许是因为落水了,她的脸色看起来极其苍白和狰狞,抬头看了一眼上头,她随即跃离水面,带起水花一片。
她离开了,秦栀又看向水面,可是根本没有公冶峥的影子,他好像掉进水里就消失了似得。
微微皱眉,秦栀随后起身,跃入水中,悄无声息。
水很凉,不过却很清澈,睁开眼睛,虽是黑乎乎的,但是根据刚刚公冶峥落水的位置,秦栀快速的朝着那边游了过去。
身体向下沉,果然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一个人形漂在那里,正在往水底落。
快速的游过去,秦栀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随即带着他往上浮。
破水而出,她拽着公冶峥,朝着岸边划过去。
乱石重叠,她抓着公冶峥让他靠着那些石头,尽管下半身还泡在水里,但头露出来就安全了。
抬手在他脸上拍了两巴掌,他脸色很苍白,水顺着脸颊往下流,随着她拍了两巴掌,他立即咳嗽了一声。
吐出两口水来,公冶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映着上头火把的亮光,他瞧着那近在眼前的小脸儿,“我不会凫水。”
“看出来了,掉下去就没动静了。幸好我会游泳,这是所有运动中我最擅长的了。”抓着他的手,示意他上去,她可没那么多的力气撑着他了。
公冶峥笑起来,和着脸上流下来的水,憨痴又可爱。
“那我真是太幸运了,你在这儿藏着,是专门为了救我的。”看着她,他把手从水里拿出来,缺少了支撑,他整个人便开始往水底下滑,吓得立即抱住秦栀的肩膀稳定住自己。
“上去,别在水里泡着了,快看看上头是什么情况。”拿开他的手,秦栀给他指了一条路线,让他跳上去。
公冶峥抬头往对面看,对面光线很暗,不过却能看得到正在打斗,而且一拨人想汇聚于一起,在不断后退。
撑着身后的石头,公冶峥跳了上去,秦栀被他淋了一脸水,抬手抹了一把,放下手就看到了他朝她伸过来的手,“上来。”
抓住他的手,她也没用任何的力气,就被他拽了上去。
两个人坐在乱石上,水顺着衣服往下流。
往对面的险山上看,太暗了,秦栀根本瞧不出什么来,而且也没找到元极的影子。
“在那儿呢。”公冶峥给指点方向,秦栀随着他的指示看过去,险山之上最高的地方,的确有两个人在交手。
“他占了大便宜,柴廷南被我打中一掌,攻击力大不如前。”公冶峥看着边说道,显然他看得清楚。
“你认识那个女人。”柴,是吴国皇姓,果然是皇室中人。
“我认识她,他不认识我。”公冶峥笑笑,虽是脸上无他,但显然话中有话。
看了他一眼,秦栀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夜风这么一吹,还真有点冷。
公冶峥从怀里拿出一个帕子来,拧干了水然后递给她,“擦擦吧,刚刚多谢了。”
接过,秦栀擦了擦自己的脸,随后展开那帕子想擦擦头发,却看到帕子上绣着十分精美的图案。
“柴廷南的功夫不比她哥差,这兄妹俩,是我见过的骨骼最清奇的人,天生就是练武的料子。”看着对面山巅之上交手的元极和柴廷南,公冶峥一边说道。
她哥?秦栀恍然,应该就是那个男人了。
“你在吴国待了多久?”她问道。
公冶峥看向她,随后笑起来,“真聪明。待了十年。”
“那在大魏呢?”她继续问道。
公冶峥笑的更大声了,“在大魏的时间不长,三年。”
秦栀点点头,这才合理。
“我知道他是谁,他是天机甲的主人,镇疆王府的世子,元极。”公冶峥不眨眼的看着她,一边说道。
“我也知道你是谁,大越族人,西棠大月宫的主人之一。”也看着他,秦栀淡淡道。
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公冶峥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歪头,“怎么看出来的?”他可一点都不像大越族人,从外形上谁也看不出来。
拿起那帕子,秦栀晃了晃,“百密一疏,你这帕子上绣的是什么想必你自己也很清楚,大越族的族徽寻常人是没有的,足以证明你的身份。再加上今日这一切,你是谁一目了然。”
公冶峥边笑边点头,“你真聪明,我还想能隐瞒多久呢。”
“你复姓公冶,想必是母姓。大越族的历史很长很长,我记得,在几百年前,大越族最神秘的祭司就是姓公冶。只不过,后来大越族再也没有祭司存在过。”她看了那么多关于大越族的书,公冶这个姓氏也只是提到过一次,寥寥数语便再也没有了。
公冶峥看着她,眼睛都在发亮,“没错,你说得对。”
秦栀看着他,三国之中每个间谍组织的内部组成都各有章法,西棠大月宫的规矩应当就是这样,皇室与大越族各有一人做最高领导,这样能平衡大越族人。
“你是元极的未婚妻。”公冶峥问道。
摇头,“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我和他已经解除婚约了。”
公冶峥点头,“好事。既然如此,那你跟我走吧。你这么聪明,我还想瞧瞧,你能猜出些什么来。譬如,我几岁潜伏在吴国,做过些什么。又几岁潜伏在大魏,几次遇险。我还很好奇,你的记性到底有多好,咱们可以比试比试,我可是过目不忘。”
秦栀笑笑,随后看向对面,高处,已经不见了元极和柴廷南的影子。
下方,三拨人马各成一堆,形成三角互攻方位。
“咱们上去吧。”站起身,秦栀盯着对面,一边说道。
公冶峥点点头,然后揽着秦栀顺着乱石跳上去,最后站在了平坦处。
后面,一些弓箭手还在,但大部分的人都在对面。
脚下,散布着很多的箭矢。
对面,柴廷南站在己方杀手的最后面,单手捂着胸口,显然重伤。
大月宫和天机甲两方夹击,但是又互相戒备,而且眼下,天机甲的人数是最少的。
“撤。”低沉的女声响起,下一刻,那些身材矮小的杀手也在同时后退,眨眼间便跳离,跑的比兔子还快。
满地尸体,却没有血味儿。随着玄衡阁的人撤走,对面仅剩下的两队人立即转变攻击方向,杀气横生。
秦栀也在这时看到了元极的身影,他站在最远的地方,看起来还好,没受伤的样子。
瞧见了他,根据秦栀对他的了解,他这个时候一定是在分析形势利弊呢。
其实他那时说得对了,即便攻退了玄衡阁,也得对付大月宫,没有友谊。
俯身,她拧了拧裙子上的水。公冶峥看了她一眼,随后轻笑,“眼下这情况,不知该如何收场。”
“很容易啊,你跟我走。”随着说话,秦栀站起身,蓦地一手圈住他的腰,另一手抓着箭矢,以锋利的尖端抵着他的后腰,挟持了他。
“放下兵器,不然我就杀了他。从此刺入,肾脏必破,他必死无疑。”抱着公冶峥的腰后退两步,确定自己后面没有人,她随即喊话。
这边山上的弓箭手立即瞄准了秦栀,她较于身前的人要矮一些,很容易就躲在了公冶峥的身后。
被她挟持着,公冶峥起初愣了一下,然后就笑了。顺着她的力气往后退,后腰的箭紧紧抵着,很疼,她一点没收力。若是她狠下心来,没准儿还真能被她得手刺穿。
对面,险山上的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怕是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儿。
“叫你的人都退回来。你不要侥幸,虽然我没有武功,可能打不过你,你也没把我的威胁放在眼里。但是你最好看看我们现在踩在哪儿,只要我用力一跺脚,咱们俩就得掉下去。你不会凫水,但我会,我能把你拖到水底去。淹死很痛苦的,不管你武功有多强,在水里都施展不出来。”秦栀再次往边缘挪,脚底下踩着的石头在晃动。
“刚刚救了我,这会儿又打算淹死我?如此,还不如刚刚不救我,不是省了力气。”公冶峥看了一眼她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别看纤细,但是很有力量,寻常不会武功的女子,可没她这么大的力气。
“刚刚救你和现在挟持你并不矛盾,把你的人撤回来,让我们顺利离开就行。鉴于你我之前的交情,我不会伤害你的。”秦栀认为当下如果和大月宫交手,有害无利。天机甲在人数上就不占优势,而且这又是西棠的地盘。如果回大魏,势必不能走原路,因为柴廷南未必会走远,说不定就在边界等着呢。所以想要回去,还是得走西棠这条路,但得取得一些先机。
“不如你跟我走,我会让元极安全的回到大魏。”公冶峥提议道。
“他是否安全回大魏我并不关心,我关心的是我自己。我现在必须得依靠他才能回大魏,所以算是暂时同盟。我不会跟你走的,赶紧把你的人叫回来,不然,咱俩就跳下去。”说着,她一只脚用力,不坚固的石头立即掉落了下去,她仅剩一只脚悬在那儿。
公冶峥身体晃动,险险欲坠,下头就是幽深的水,鲜少的让他生出了些恐惧来。
“好,你别乱动。”公冶峥答应了,随后抬手示意山上的弓箭手撤退,又给对面的人发了信号。
对面,大月宫的人马收起阵势,随后如同夜起的蝙蝠一般,快速的跃过来,眨眼间,那边只剩下天机甲的人了。
秦栀回头看了一眼,光线幽暗中,元极正在看着她。距离太远了,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想必还是那般清冷逼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叫你的人撤远点儿,我马上放了你,说话算话。”她小心的转着身体,背对着下方的水潭,两只脚都以脚尖踩在石头上,她现在只要用力后坠,两个人就得掉下去。
后腰被箭矢刺着,公冶峥觉得应该流血了,别看她一直说话平稳好似很讲道理的模样,但是手上一点没松懈。
“撤。”他发话,随后他的人缓缓地后退,仅剩一些火把还插在山缝间。
眼看着他的人消失在险山深处,秦栀若有似无的松口气,但手上依旧没放松。
“什么时候放开我?”公冶峥被她挟持着,一动不动,一边问道。
“等你的人撤的足够远的时候。”抱紧了他的腰,她死死地抓着他的腰带。他有武功,他若是想和她拼力气,她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是,她可以做到很难缠,让他没有充足的时间把她甩开。在他意图挣脱的时候,她有信心带着他从这儿跳下去。
公冶峥笑笑,随后摇头,“若是下次再有这种事,我拿你做要挟,希望你不要生气。”
“情势逼人,放心吧,我不会生气的。但就是很难保,我可能会挣扎的比较厉害,伤到你希望你也不会生气。”听他说这话,秦栀也不由得弯起了唇角。别的不说,他是个有意思的人。
“你这么特别,元极为何要与你解除婚约呢?难不成,他是个瞎子。”公冶峥笑道,这事儿可是未解,他始终都没有调查出来。
“或许他的眼睛还真是个摆设。”说完,秦栀猛地挪开抵着他后腰的箭矢,回头看向对面的人,然后拿着箭矢朝着河流的下游方向扔了过去。
箭矢脱手,她随即松开公冶峥的腰,转身便跳了下去。
所在的地方很高,秦栀跳下去后,溅起很大的水花。
公冶峥向前一步远离那险险欲坠的边缘,随后转身往下面看,却根本不见秦栀的影子,她好像沉进水里去了。
再看对面,元极和那些人已经撤了,消失在火把能照的到的地方,最后消失在乱石嶙峋间。
公冶峥收回视线,再次看向下方幽深的水潭,除却水流声之外,根本不见秦栀的身影,她好像跳下去后,就没有再浮上来过。
水很凉,但是很清澈,而且有水流推着,秦栀游得并不费力。
在水里时,她才能感觉到自己憋气的能力有多强,憋的受不了时冒头换气,然后再次沉入水中。
她估算差不多有一刻钟的时候,她彻底把头露出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边仰头往上看,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刚刚发生战争的地方已经被彻底抛到了后面,这里一点亮光都没有。
蓦地,前头不远处忽然传来噗通的落水声,惊扰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沉进水里,嘴和鼻子都进了水以下,只有眼睛还在外。
极轻的破水声朝着她越来越近,秦栀下一刻整个人都进了水里。
几乎只是两个呼吸的功夫,一只手抓住了她肩膀,将她轻松的从水里提了出来。
眨了眨眼睛,看向那近在眼前的人,即便黑乎乎的,但轮廓还是看得到的,“我还担心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呢。”她跳下水之前将手中的箭矢朝着水流下游扔过去,便是示意对面的人她接下来要离开的方向。她对元极的信心只有百分之五十,所以直至刚刚都很担心他是不是跟她走的同一个方向。
“叫你跳下水遁走,你竟然遁到公冶峥身边去了,胆子太大了。”元极声音很低,但是很低的呵斥。
“学你啊,下棋之前要盘个大局,我这不是也在盘大局嘛。再说,效果显著,成功脱困。”秦栀自在的浮在水里,取得了一些先机,就能快些离开这儿。即便公冶峥带人在后面追,也未必来得及。
“你以为我在夸你么?手无缚鸡之力,居然还敢挟持他。”元极一直以为秦栀已经遁水躲远了。她以前就是这样的,危险来临时,眼力极为好,会躲在十分安全的地方。哪想他刚刚击退那女人,还未来得及选退路,却瞧见她居然在对面和公冶峥在一起。起初他以为她是被公冶峥挟持了,可情势转眼就变了,挟持人变成了她,胆子太大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吴国的人撤了,接下来就是咱们和西棠。我不挟持他,难保他不会挟持我。”这些计算在瞬间就得出答案,所以她先下手了。当然了,这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公冶峥并非是个穷凶极恶的人,否则她也没有机会。
“关键时刻,不止胆子大,脑子也挺清楚的。走,别在水里泡着了。”手一转,他揽住她,朝着岸边游了一段,随后便单手抓住岸边的石头借力,跃到了上头。
跃上乱石,秦栀被他挟着,腰间疼痛不已,直到双脚落地,他松开了手臂,她才不禁吁口气,他这手臂和铁条没什么区别。
水顺着衣服往下流,地面眨眼间一圈水迹。
“还能坚持么?”垂眸看着站在身边的人,元极问道。
抹掉脸上的水,秦栀点点头,“能坚持,先走吧。离开西棠的地界,咱们再休息不迟。”根据眼下所处的位置,距离大魏很近了,只要不停歇,没有阻拦的话,天亮时就能进入大魏。
点点头,元极抓住她的手臂,“很好,这段路不好走,我带着你走。待到了安全之地,将你与公冶峥的秘密如实交代。不说实话,便将你当做奸细处置。”
忽然间的就变脸,明明刚刚态度还挺好的。秦栀无言以对,不过也容不得她说什么了,元极再次挟起她,随后脚下如风,在乱石间跃起落下,凉风扑面,秦栀也不得不抱住他的腰,将脸面对着他的胸口。全身湿透,凉风吹袭,怎是一个凉爽了得。
恍若坐云霄飞车,秦栀觉得自己都要吐了,但元极速度依旧。
地势太过坎坷,元极也走的极为不顺,秦栀被颠簸的只剩下一口气,在水里游一夜都不会是这个状态。
天色转亮,众人越过一条河,终于进入了大魏的地界。
甲字卫缓下了速度,跃上山巅之后,地势平坦,终于都停了下来。
元极松手,秦栀便身体往下滑。双臂从圈着他的腰,缓缓的变成了圈着他的腿。坐到了地上,她还抱着他的腿,要吐了。
低头看着那个人,元极几不可微的摇头,席地而坐,把她的双手拿开。那两条手臂像面条似得,随着他拎起来还在晃悠。
“把挟持公冶峥时的那个劲头拿出来,也不至于像一滩烂泥。”放开她的手臂,秦栀身子一软直接躺在了地上。
透过不算繁茂的枝叶看着逐渐亮起来的蓝天,秦栀长舒口气,“我现在是没力气了,就算把我抓起来,也没力气反抗。”
看着她,脸色苍白,好像生了一场大病似得。
“下次再有这种事,就把你所有的聪明劲儿都用上,赶紧逃走。手无缚鸡之力,若真被抓住,没人能救得了你。”今日之事,太危险了。现在想起来,元极也认为自己当时判断失误。
“还有下回?世子爷,回了大魏,我就回王府。元烁也回来了,我自然要和他继续在军营之中过活。”听他这意思,好像她成了他属下似得。
元极抬手在她脑门儿上拍了拍,“这些事情,我说了算。”
斜着眼睛瞪视他,秦栀不由得咬牙,“信了你的邪。”
撑着地面坐起身,缓了一会儿好多了,秦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都干了。
“公冶峥认识昨晚那个女人,她叫柴廷南,这姓氏是吴国皇室的。她和那时咱们见过的那个男人,是兄妹俩。昨晚你也看到了,她还会驱使那些毒物,又能调遣玄衡阁的顶尖杀手,所以她现在可能坐玄衡阁的第二把交椅。我看公冶峥那样子,昨晚他分明是冲着柴廷南去的。”秦栀拽着自己的衣服,被风吹干了,皱皱巴巴的。
“短短时间,你倒是问出了不少信息。”元极看着她,一边淡淡道。
“他知道你是谁,不过我也知道他是谁了。昨晚虽是凶险,但收获也很大。”秦栀单手托着下颌,看着前方稀疏的树木,她一边说道。
“昨晚西棠的人也皆是大月宫内的高手,而且,是一般不出任务的高手。自神庆掌管大月宫后,这些人从未出现过,可见他根本无权调派他们。而昨晚由公冶峥调遣,他在大月宫的地位,显而易见。”元极也并非不知道,关于对手,可能会不知道更换过的主子是谁,但内部大致的人员重要性,他还是知道的,毕竟交手多年。
“你说得对,他是大越族人,最起码,他母亲肯定是大越族人。几百年前,公冶这个姓氏在大越族是个神秘的存在,他们是祭司。之后,关于大越族的书上就再也没出现过,我想,应该是和神氏达成了某种协议。他在大月宫的位置与神庆相比较如何我不知道,但他定然是主人之一。”看向元极,秦栀一字一句道。
“不害怕么?”虽是她刚刚还一副再也不想与他有牵扯的模样,但现在说起这些事情来,她眼睛都在亮。
“还成,害怕也只是一瞬间。之后,就只顾着盘一个大局,设法安全离开,也就忘记那些了。”看着他,秦栀弯起唇角,这还是他教她的。想要做什么之前,先盘大局。
深邃的眸子似乎因为刚刚晨起的阳光而亮了几个度,他看着她,片刻后道:“你和公冶峥达成了什么共识?”
“共识?共识就是,我这次挟持他,他不生气。下次他若挟持了我,我也不能生气。”这算是共识么?只能说明公冶峥这个人很特别。
“如此来看,你与他倒是交情不浅。”互相挟持不许生气?
“你这话说的让我很不爽,我若与公冶峥交情不浅,昨晚我也没必要盘个大局尽力让咱们脱身。世子爷,你是真有颠倒黑白的本领,本来应该与我说一声谢谢,可现在反倒弄得好像我很没有理的样子,我还得据理力争。摊上你这样疑心病重的领导,你手底下的人真可怜。”他这人特别像狮子,不管是不是他自己的,只要他能看到的,都得撒泡尿做个自己的标记。
“你若做奸细,潜伏在我身边,我可能真的察觉不出。这也是,防患于未然。”元极收回视线,侧脸冷漠如冰。
“你说的话你自己信么?觉得没理的话就沉默,我会从你的沉默中读出你的心虚来,没必要硬撑,显得你特没风度。”说完,秦栀不由得哼了一声,收回视线不看他,自以为是。
元极几不可微的眯起眸子,“过来。”
看向他,秦栀转了转眼睛,随后朝着他那边挪了挪,“想说什么?”
缓缓地转头看向她,元极抬手,在秦栀警惕的视线中,他拍了拍她的头,“你想知道天机甲的大牢是什么样的么?这次,我便带你回天机甲,让你住几天。再敢胆大妄为的诋毁我,你就在里面住着,别出来了。”
秦栀深吸口气,“元极,你耍我呢?我不是你属下,你少吓唬我。”神经病。
“那你就看看,我是不是吓唬你。”收回手,元极身体向后,然后靠在了树干上。
盯着他,秦栀随后微微歪头,“你受伤了?”他感觉不到疼,但是从他的神态倒是能看出些什么来。
扫了她一眼,元极没搭理她。
“我看公冶峥也伤的不轻,掉进水里的时候,连扑腾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所以后来我挟持他时,他都没挣扎。那个柴廷南,据公冶峥说是个练武的奇才,想必很厉害。你之前的内伤还没好利索呢,这回伤哪儿了?”所以她躲起来是非常正确的选择,不敢想象她这种体质若是被打中了,会成什么模样。
没有说话,元极抬起手,示意让她自己看。
秦栀看了看他,随后抓住他的一根手指,拽过来一些,这才发现他的手已经变成红色的了。挑起衣袖,露出一部分手腕来,皮肉发红,看起来好像被烫伤了似得。
“疼么?”这一路他可一声都没出。
“不疼。”收回自己的手,元极看着汇聚在不远处的甲字卫,“休息好了,就立即启程,回翎山。”
甲字卫立即整队,虽是损失了几个人,不过他们战斗力依旧。
翎山?翎山在大魏湘岭附近,距离帝都不算很远,可是距离朱城很远啊。
睁大眼睛,看着元极站起身,她也撑着地面站起来,“元极,你真要把我带着?”
“不然你自己走回朱城?”居高临下,元极看着她,深邃的眸子清冷逼人,却又透着一股邪恶。
“你别太过分。”秦栀不禁咬牙,不怀疑他有恼羞成怒的成分在,也兴许是在怀疑她可能做了公冶峥的内奸。
元极微微倾身,看着她,“根据《大魏律》,与人私通刑罚严重。但你可知,在大魏,还有另外一种律法凌驾于《大魏律》之上?”
“什么?”看着他,秦栀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
“权利。而且这权利,就在我手里。”元极说完,便转身下山。
秦栀看着他的背影,随后明白了他所言何意,他是想说,只要他想,她说什么都不顶用,而且谁也拦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