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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齐思思的请求,唐秋答应了。
其实她并不是不在意这点分数,毕竟她也没有那么地佛系,尤其在见到江沧海之后,她其实很想做点什么证明自己,这点,和齐思思倒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尽管她自觉自己并不恨江沧海,却莫名还是有些邪恶地想要让他高看。
曾经你看不起的,你生怕会打搅到你们的前程的小女孩,现在就站在你们面前。
选齐思思的结果会怎样,唐秋心里不是不知道,齐思思今天的表演,是唯一一个让她觉得有些刮目相看的,从一开始的生涩和放不开,到今天舞台上的进步,这个养尊处优的白富美,还是在拼命地努力的。否则,她毫无必要再冒险让唐秋选她。
唐秋知道,超过她其实不难,但要拿到这分数,得在临场发挥里,超过许多才行。
江沧海略有所思,将出题的任务甩锅给了林语。他毕竟是大有名气的表演老师,在稍思忖之后,便给出了命题。
题为《姐妹》。需要二人经过三个不同情绪的场景的表演,表演形式需要合作,时长各为一分钟。
三种情绪分别是,爱,嫉与恨。
众人屏息凝望台上拉着手的二人,随着林语老师那充满舞台腔调的画外音开始。
“这是一个宁静的午后,姐妹二人亲密无间,在等一个她们都爱恋的男子……”
话音落下,齐思思松开唐秋的手,转了个圈,面上是天真的期许:“姐,你看我今天这一身,如何?”
唐秋瞧出齐思思反应敏捷,心里倒不怀疑这又是她未知的已设定好的环,但林语刚才话一出,齐思思便有个不易察觉的微表情。
唐秋知道,这个命题,齐思思一定做过。也就是说,自己接下来很有可能被齐思思有所准备地杀个绰手不及。
她心里飞速地过命题,此时,唯有本能应战,争取把节奏咬住。唐秋接过话匣,莞尔一笑:“缺了样东西。”
忽将手伸进口袋,像是掏出什么。
手中是虚的,用的是无实物表演,众人被她吊起胃口,盯着她手,只见她将手微举,指尖像是衔着什么。
齐思思微微一怔,却很快留住状态,做惊喜状地伸手过来接她手中的“东西”。
唐秋却一笑闪躲,一把捏住她的手腕,在她惊讶时,忽将手中虚物在她头上轻轻一别。
哦,众人恍然,是个发卡。
唐秋这时温柔望着齐思思,耸肩道:“这样才够好看。”
思思拉起唐秋的手,抬起那双此刻弯如新月的眼睛:“姐,这世上人人虚假,只有你待我是真心的。我记得很清楚,几年前的夏天,我俩攒钱决定坐火车去见他,最后只够一张票,你把机会给了我……”
秒表就在前头,齐思思话未停,咬字慢却不容置疑,竟是让唐秋无话可插。
而这时,时间截止,第二话嫉字样已被高举。
此时,齐思思已经拿准了节奏,调性已然,却话锋急转,一下甩开唐秋的手。
“但他,却还是喜欢你。你又何必耍我呢?”
但见思思情绪激动,像是卯足了劲地委屈,肩膀抖动。
唐秋方想开口,思思却又一次抢过节奏,语气哀婉:“你哪里比得过我?论身材,论相貌,论家世,可为什么偏偏……”
齐思思猛地将头发猛拽,情绪激动地拽下那头发上虚扣的“不存在的发卡”,往地上一扔。
“你凭什么?凭什么得到他的喜欢!”
情绪被点燃起来,众人像是未见过这样的齐思思,却不知她此时正是本色出演,公主将一份嫉发挥得真实极其,配合起几个私下里她会露出的小小细节,跺脚咬唇,活脱脱一个被嫉妒绑架的小女人。
只见唐秋低下头去,李潮东替唐秋捏了把冷汗,原本以为这场比赛会比较温和,也万万没料到齐思思竟如此拼命。简直是进攻型选手啊,她竟有这样的一面!这样的舞台,本就很吃节奏和台词,基本的时间都被齐思思给占了先机,把握了方向,并且一瞬间将舞台节奏带成这样,唐秋该怎么接?
只见唐秋不慌不满,露出了一个笑,忽蹲下身去,将那地上,她所编撰的点睛之物“发卡”像是捞了起来,却蹲着未起,不疾不徐地道:“你忘了吧?这发卡,是你送我的。没错……”
唐秋缓慢起身,昂首靠近她。
“我是不如你的,论身材,论相貌,论家世……样样都不如你。但要论一颗心的纯粹……妹妹,你大概是不懂得什么叫真心,你不需要真心。你这一辈子,想要什么,人都会拱手送来,你以为,你喜欢一个人,一件事,那个人便是你的,那件事便如你所愿。”
唐秋忽然叹了口气,将情绪拉回:“我何尝不嫉妒你,嫉妒你有这样的人生,可我……”
话音未落,便见齐思思一把冲将上来,一双满是恼怒的眼睛,大有被狠狠戳中的痛楚,她极力按捺着自己,面色竟有些发红。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背着我们做的那些事?你身上到底有多少不能说的秘密啊?你如此虚伪,你难道不怕有一天,一切败露大家看到你的真面目吗?”
台下人谁不能听出些什么,脸上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
苏韵露出了一个微笑来,低下眉去。
庄叙如心说。
“假戏真做了。”
齐思思节奏把握得当,这一下,恰好压在“恨”篇章的开始,只余一分钟的高|潮时间,她肩膀起伏,咬牙切齿地表现着恨。
唐秋忽黯然笑了笑,齐思思说的不错,不管是她真实想法还是她角色的台词。
都说得没错。
“怕。”她忽然面朝台下,眼神里仿佛闪过一丝寒光。
“我怎么不怕,我怕的要死。但你有试过刀子剜在心里的滋味吗?”
她声音并不大,可字字吐如泣血。
“你有试过它在你心里,狠狠地将你的本心剜破,用背叛,用离散,用死,用血,将你的心割得支离破碎的滋味吗?你不得不变成另外一个人,你不得不,戴上你的假面,装作心还完整的样子,你以为,我可以对命运,对人性说不吗!”
最后那一个字时,唐秋只觉得心口一阵热辣,像是她描绘的场景此刻正在上演,她未咬牙,却拳头攥紧,仿佛忍着痛,她不敢看那台下的人,她几乎怕自己失控。
她觉得,自己的表演糟透了,她怎么能让情绪,泄露成这样?
唐秋极力克制自己情绪的刹那,台下的林语老师忽然忍不住鼓起掌来,满脸惊诧。
“这一段!可真是好!”
唐秋收回自己的情绪,轻轻侧头,还未泄露的眼泪,重新回到了眼窝,然后与齐思思并排站定,等待评委点评。
江一凛正微笑而鼓励地看着她,而江沧海低头与旁边人正在说着什么。
接下来便是投票环节。
林语老师这时难掩自己的欣喜,向唐秋道:“唐小姐这段台词说得真是好,不像是临场发挥出来的,真是……”
这时挨了齐思思的一个哀怨眼神,话锋一转道:“不过,从整段表演的稳定性和情绪的递进性,我觉得,思思要更胜一筹。抱歉,我把票投给思思。”
台下发出细微的惊呼声,似乎有些意外,但唐秋没说什么,微微颔首致谢。
这时投票权过到一旁的沈宽手上,他微笑的双眼扫过台上的二人:“两位女演员真当是叫我刮目相看,这样临场的演出新人不怯场就已不错了……尤其是思思啊!”
眼看着沈宽对齐思思露出的疼惜眼神,众人了然,结局已定。
“情绪表达得非常精准。”沈宽夸完思思,大概是觉得说服力不够,毕竟是要上电视的,总要讲些理由,“我觉得唐小姐虽然不错,但在情绪上,不如齐思思给的力道。而且,台词,稍微有些重了,影响不好,影响不好啊。你一小姑娘,把自己说得那么惨,不合适!这情感啊,就不真实了。所以……”
唐秋心里冷笑了一下,并无二话。
沈宽正要让比赛尘埃落定,却听一旁的江沧海突然开口,语气颇有些寒意。
“沈老师是觉得,不够真实?”
沈宽被cue,愣了一下,尴尬地道:“江总,这的确是这样啊,你看,这小姑娘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没伤没病没灾的……虽说咱表演高于生活,但好歹也要来源生活嘛。我觉得,还是小而美比较容易打动人心。”
“那我便不用投票了。”江沧海冷笑一声,“沈老师与这位女选手,可否认识?”
“哈?”沈宽一怔,“当然不认识啊。”
“那如何能评判她所经历的情感并不真实?”江沧海面色如霜,眼神却如寒光,“我不想去质疑这位女选手过去的经历,我只想说,这场表演,她并没有不真实,她所说的话,也是沈老师,甚至在场大多数人,没有见过的,却真实的人生。我倒是觉得,这一场,唐小姐的表演层次更深,她是内敛的,情绪都在眼角眉梢,这是表演的天分。尽管齐思思这一场很让我江沧海欣慰,但我这一票,只能给那更出色的那一位!”
晏城西岸的黄金楼。
铺金的地板,奢华的装修,仿佛与狮子洞是另外一个世界。
这时代,变来变去,仍是人人爱淘金。
这日夜里,黄金楼并不太平,周子豪挥着拳头情绪激动地砸向一个光头的男人,那男人鼻腔出血,却毫无反击之力。网吧老板带着一窝小弟,八百年没打过架了,这时挥起板凳大有重返江湖的范儿。一旁的赵睿神色纠结地站着,竟不知该站在那边。
光头男人,便是蛇哥的手下,当年周子豪入狱之后,他步步紧逼唐秋和周蕊,若不是唐秋一副不要命地护犊子,怕是不会有今日。本来这件事已经过去,甚至连赵睿都不敢跟周子豪提,偏光头老张在这偶遇周子豪,喝了两口酒上头,拿唐秋吹起了牛,讲的是“子豪兄,你可得谢谢我,你妹妹,当年要不是我放一马,现在指不定在哪个会所里做小妹呢。不过,以你妹妹的姿色,做个头牌,也没……”
话音都没落,一只牙便被打落。
眼看着包厢成了斗殴现场,保安不够用,闻声而来的经理正哆嗦着拿着手机报警,在刚通之时却被人摁了下来。
“等等。我来处理。”
说话的,正是在隔壁用餐的柳老板,而此时,包厢门洞开,桌前几位穿着布衣褂子的中年男子,回头看了柳老三一眼,像是对外头的打斗声碗碟声充耳不闻,回眸仍盯着那简易台上的二人,尽管两人也不过是普通装扮,可那抬眉手势,唱腔已起,是一出《三家店》。
“将身儿来至在大街口,
尊一声过往宾朋听从头;
一不是响马并贼寇,
二不是歹人把城偷……”
柳老三三步并做两步,在周子豪要将一个红酒瓶子摁进那满嘴污秽的光头男脑袋上之时,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红了眼的周子豪暴跳如雷,险些殃及无辜,一扭头,看到柳老三那慈眉善目的脸,一时,呆住。
光头男趁机从他身下狼狈挣扎逃脱,抱头鼠窜却跳脚叫嚣。
“周子豪,你丫给我等着!你可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周子豪眼看这厮嘚瑟,正要提步上前,柳老三轻手一拦,微笑着道:“地盘谈不上,但这正是我柳老三的黄金楼!”
影视城天已黑,雨水充沛的初冬,风中裹挟着寒冷。
江一凛刚接受完节目采访出来,没见着唐秋,便假装闲逛地找她。
唐秋穿着一件薄衣,在后门的台阶上看着外头的雨帘。
伸手鞠在手中,冰冷地化开,他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凉意,正要上前时,忽见她身后有个人影闪现。
江一凛的神经一紧,下意识退进阴影里。
雨声很大,他听不到江沧海和唐秋的对话,心里却有些讶异。
父亲……这是要和唐秋说什么?
此时,一声沧桑又低沉的“唐小姐”让唐秋回了眸,在看到身后的江沧海时,她的心停了半拍。
逆光站着的江沧海,脸上有外头雨夜折射的清冷,他略佝偻的身体,更显得孱弱阴郁。
唐秋不知该不该站起来,站起来,该说什么,就在这时,忽听到他压低声音说了句。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