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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逐渐深浓起来,这个大得不算特别离谱的公寓,被高空坠落的各色景观灯包围起来,在风景瑰丽的半山腰上,显得特别遗世独立,仿佛与这个嘈杂的世界格格不入,根本无法相融。
宋果刚刚把汤碗端起来,手就被碗沿的热度烫得一抖,汤碗失去平衡,热汤洒了出来,女人皙白的指尖瞬间就被烫红了。
她皱眉想忍,但还是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迅速的就吸引了餐桌其他三人注视的目光。
林南城几乎出自本能的凑过去察看,却被宋果不着痕迹的避开了,而这个举动,间接又直接的提醒了他,和她自己。
无论之前在一起的时候形成了什么样习惯,也都不准彼此再轻易的跨越那道已经形成的鸿沟和界限。
如果分手在所难免,早点适应陌生人的关系,对他们彼此都好。
陆潇潇也看出了两人的别扭,赶紧看向正低头拿着纸巾,擦拭处理着洒在餐桌和裙料上烫渍的宋果,“果果,你的手没事吧?”
宋果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说完,她紧接着又说了一句,“抱歉啊,我都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居然连碗都端不好,还让热汤洒出来弄脏了桌布……”
宋果把裙料上的汤渍擦掉一些后,就开始专心处理白色桌布上的汤渍,完全忽略了美腿上的疼痛。
而从林南城的脚步看过去,可以透过湿透的薄纱裙料,清晰的看到她腿上泛起的红肿,他暴躁的皱眉,没有听她说完话,就用着低哑的嗓音大喊了一声,“朱嫂,拿瓶烈酒过来。”
宋果的话被林南城打断,她就没再继续说话,而是继续整理着桌布上的汤渍,直到再也擦不掉什么,她才抬头看向对面的顾西沉和陆潇潇,“顾总,潇潇,谢谢你们今晚的款待,我已经吃得很饱了,就不过多的打扰了。”
“至于这条桌布……”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了半秒钟,“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给你们邮寄过来一条我之前在美国收藏的桌布,我觉得很适合这栋公寓餐厅的环境和氛围,当然,应该也会比这一条更好看。”
她笑着说完,就站起身,然后落落大方的和旁边的林南城道别,“林总,我先走了,后会有期。”
话落,她没有等陆潇潇说什么挽留的话,而实际上,即便她还想说一些挽留的话,顾西沉也不会让她说出口。
毕竟顾西沉是商人,他很会权衡利弊,绝对不会因为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女人去得罪林南城。
她虽然发了几天的高烧,但没烧傻,知道顾西沉这么做的用意,也知道他是在给她和林南城创作和好的机会。
只是她已经过了喜欢分分合合的十八岁,而且这段感情经营起来又太累,不管从哪个角度衡量,他们都不适合再继续在一起。
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宋果跑一样,她很快就趿拉着拖鞋上了楼,消失在了旋转楼梯上。
而这时朱嫂也正好把从酒窖里拿出来的烈酒拿了过来,林南城伸手接过,利落的起开,紧接着就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凑到嘴边一饮而尽。
烈酒顺着口腔一直滑到肠胃里,顿时就是火辣辣的一片。
顾西沉什么话都没说,而是将宽大的背脊依靠在餐椅的椅背上,随后漫不经心的掏出烟盒点了一支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不去追?”
话落,他又深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随后自问自答的又说了一句,“不过我瞧着目前这个状态,晾晾她会更好一些!”
林南城没有说话,连着就喝了两杯,不知道是在跟宋果生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总而言之,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甚至可以说阴沉似水,让人看一眼,就会莫名的产生诸多畏惧。
陆潇潇受不了他们男人之间像是博弈般的谈话,说了一句我去看看她,就抬脚朝着楼梯口走了过去。
等到陆潇潇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旋转楼梯上时,顾西沉才用着被烟雾熏染的有些低哑的声音又说了一句,“既然想泡,就别一副可以随时放手,潇洒无比的样子,宋果这种女人,只能宠着惯着哄着,你要是跟她玩绝情的那一套。”
顾西沉笑了笑,接着倾身向前,将手中过长的烟灰弹落在餐桌的烟灰缸里,“相信我,她会比你更绝情。”
绝情?
这两个字还真是跟她很贴合,她处理感情,似乎从来都不拖泥带水。
即便她爱他已经爱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也可以说不爱就不爱,全身而退。
反观他,却成了拿不起放不下的那一个。
他从来都没有在宋果以外的女人身上,感受到这种不确定,或是完全没有把握的感觉。
她是第一个,大概也是最后一个,和唯一的一个。
林南城瞥了一眼一脸幸灾乐祸表情的顾西沉,接着又给自己倒了第三杯酒,“顾总,你泡女人都泡的一塌糊涂,还有脸跟我说教?”
话落,他笑着举起手中的红酒杯晃了晃,然后隔着殷红的酒液,和棚顶坠落下来的橘色光影,慵懒无比的看向对面的顾西沉,“如果你能用你的方式搞定陆潇潇,我可能还会信个一二,可是顾总……”
“你现在连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都没搞定呢?却跑过来告诉我该怎么宠女人惯女人哄女人,你不觉得是个笑话吗?”
顾西沉俊脸上的笑容,随着他的话,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
两人隔空对视十几秒钟,最后还是顾西沉率先移开了眸光,并伸出骨节修长匀称的手指,指了指放在林南城面前的烈酒酒瓶,接着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空酒杯,然后用着没有任何情绪的嗓音说道,“给我倒杯酒。”
林南城倾身过去给顾西沉倒了一杯烈酒,顺便陶侃了一句,“现在有没有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了?”
“没有,毕竟宋果要比潇潇叛逆很多。”
“是吗?”
林南城挑了挑好看的剑眉,嗓音磁性又温沉,“既然这样,那不如我们打个赌吧,顾总?”
“赌?什么赌?”
“这样,我付你给陆潇潇两倍的钱,让她离开你,你看怎么样?”
顾西沉听到他的话,一下子就怒了,“林南城,我看你他妈就是有病,难怪宋果不跟你,要是我,我也不跟一个精神病在一起!”
林南城重重的叹息了一声,“顾总,是你说宋果比陆潇潇叛逆的,我用那么多钱,帮你试验一下你小女朋友对你的忠诚度,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顾西沉怒极反笑,“林南城,你到底想说什么?有屁快放,我没时间跟你在这耗!”
“我想说你的小女朋友可要比宋果叛逆多了,长得漂亮,年纪又轻,身材又好,衣品更是不错,尤其喜欢穿男人都喜欢欣赏的性-感装束……”
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了几秒钟,“这样的女孩子呢,身边根本就不缺有钱有势的男人,所以,你最好看紧点,别哪天头顶被人绿成了草原,还傻呵呵的给人钱花呢!”
顾西沉眉头紧蹙,“林总,我怎么听你话里有话?”
“没有,就是怕你当冤大头,善意提醒两句,你最好别对号入座。”
顾西沉看他脸上欠欠的笑容,真想挥过去两拳,但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林总,若论身材和脸蛋,宋果哪样也不差,你还真是得提高警惕,别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不然……”
他的声音低低淡淡,在酒精的熏染下,过分的动听,“美人转过身,很容易就把你直接抛在了脑后,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甚至没几天就可能连你姓甚名谁都记不住了!”
林南城的大手握紧面前的红酒酒杯,双眸微微眯起,明明是看向顾西沉的方向,却涣散的没有任何焦距。
甚至细瞧之下,在他的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空洞的让人不知道,更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他才机械似的举起酒杯,接着就凑到嘴边大灌了一口。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顾西沉那些七分玩笑的话,让他想到了慕远桥,那个宋果明恋暗恋多年的男人。
尤其那句‘美转过身,很容易就把你直接抛在了脑后,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
其他那人的怀抱,慕远桥吗?
如果不说曾经的伤害,慕远桥确实是除了他以外最好的选择。
但只要他一想到宋果投入慕远桥怀抱的画面,他的胸口就像是被火烧着一样。
他不知道这是嫉妒,还是单纯的看不惯?
亦或是……他对宋果有着一种近乎变-态的苛待。
可以不爱,可以分手,但决不能跟其他的男人在一起。
烈酒很烈,顺着口腔滑进肠胃的时候,有着非常明显的灼烧感,而这种类似于疼痛的灼烧感让他恢复了全部的理智,“顾总,你有时间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我的事情就不牢你挂心了,我自有分寸。”
“哦?既然林总这么胸有成竹,那有些话……我是真的就不必说了!”
林南城虽然也有些好奇他要说出口的话,但相对于他本身,他更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
难道就是单纯的看不惯自己?还是就是为了给自己添堵?
顾西沉有这么无聊吗?
而事实证明,男人无聊起来,谁也救不了。
宋果回到楼上,很快就整理好了自己的拉杆箱,由于怕自己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会太拂林南城面子,并伤了他的男性自尊。
她思来想去,只好和陆潇潇合力搬来一张伸缩梯子,然后从二楼放下去,准备爬下去,然后离开。
她有点恐高,所以从二楼往下爬的时候,她差点因为脚滑,而直接摔下去,幸好陆潇潇及时伸手拉了她一把,才免于她摔下去。
她拍了拍惊魂未定的胸口,又深吸了几口气,才刚要尝试继续往下爬,就听到楼下传来狗吠声。
宋果赶紧缩回脚,“潇潇,院子里怎么还有狗?”
她小的时候被狗咬过一次,从那以后就好像对狗这种生物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恐惧,只要一靠近,双腿就会无力发软,根本就走不了路,只能瘫在那,等狗什么时候走了,什么时候双腿才会恢复如常。
“嗯,有两只小泰迪,一直养在院里。”
“那我之前怎么没看见过?”
陆潇潇笑着回答,“之前可能是它们跑到别的地方疯玩,在加上体积小,花草树木一遮挡,就什么都看不到了,所以,你没看到过也很正常。”
陆潇潇见她趴在那不动了,便笑着说道,“果果,你哆嗦什么呀?你……很怕狗吗?”
她本来只是无意间的一句猜测,却换来宋果的疯狂点头,“对,我怕狗,所以你能不能让它们离开那?”
陆潇潇挑了挑好看的秀眉,“果果,顾西沉和林南城在楼下,你认为我能找到什么好借口出去逗狗离开?”
“他们一个两个都成了精,怎么可能瞒天过海?”
宋果想想也是,最后豁出去般的说道,“好,那我就这么爬下去,反正它们看起来好小只,应该欺负不过我!”
可事实证明,泰迪狗这种生物撩起闲来,会让人无比抓狂。
在宋果还有两三个梯格就要落地的时候,两只泰迪狗像是疯了一样,来回的跑动,并不是的发出犬吠声。
宋果伸脚踢了踢,想要吓走它们,可它们却认为宋果的这个动作是在跟他们玩,紧接着就变得更加兴奋。
宋果无奈,只能小声商量,“喂,你们能不能离我远一点,这里没有什么好玩的!”
可两只泰迪狗像是遇到了玩伴一样,怎么也不肯离开,宋果权衡了几秒钟,只好克服心理的恐惧,直接跳到了草地上。
正要拔腿就跑,泰迪狗的小舌头就伸了过来,并碰到了她小腿上的皮肤,而这种黏腻的触感,让她直接惊恐的尖叫出声。
她的声音在深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尖锐,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坐在餐桌旁,正在饮酒的两个男人耳朵里。
林南城一耳就辨认出了是宋果的声音,拔腿就朝外跑去,当看到女人摔在草地上,被两个泰迪狗‘欺负’的时候,他的唇角竟然不知不觉的就漾出一抹笑意。
宋果缩成了一团,躲避着两只泰迪狗热情的攻势,而这种热情的攻势,就是不停的上来舔人。
林南城几个大步走到宋果的旁边,还没有开口说话,女人就扑进了他的怀抱里,几乎满脸都是泪的说道,“林…林林南城,我害怕,你能不能让那两个东西离我远一点?”
林南城愣了半秒钟的时间,就伸出健硕的长臂,环抱住了女人不盈一握的腰身,接着声音含笑的说道,“它们只是在亲近你,不是要咬你……”
“听我的,快一点,我一刻都不想让它们再靠近了,求你了,快点……”
林南城知道每个人都有恐惧的东西,并且很多的时候,一刻都无法忍受那些恐惧的东西靠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他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挥了挥手,叫来保镖把两只小泰迪带走。
半分钟的时间,两只小泰迪就被保镖带走了,宋果终于慢慢的恢复了冷静,最后脸上看不出任何哭过,或是害怕过的痕迹,并笑着朝他说道,“刚刚谢谢你!”
道完谢,她就从草地上站起来,接着就要拖着拉杆箱走。
刚刚走出一步,就被男人伸出来的大手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小手,她被吓了一跳,赶紧挣扎,却没有撼动他半分,最后只能开口提醒他,“林总,我要离开这里了,请你放手!”
“你要去哪里?”
她在林城没什么朋友,而那样的娘家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根本指望不上,她要去哪里?又能去哪里?
宋果还是笑,“这个就不劳烦林总操心了,我自有去处!”
暂时住宾馆也好,住旅店也好,她都不会再找跟他相熟的人帮忙,这样的话,不仅等于间接的创造机会,而且还会让他觉得她是在欲擒故纵。
她想要的爱情,就是简简单单就好,而不是每天都要在算计中度过。
那样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林南城皱了皱眉,“宋果,你非要和我这么说话吗?”
“对不起林总,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是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
“我是真的不明白!”
说着,她又尝试着把手从他的大手抽出来,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林总,我没想过要和你藕断丝连,更没想过要和你和好,所以……你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不能,你要把话说清楚!”
宋果皱眉,“林总,我已经说得很清楚明白了,你还要我说什么?说我如何如何对你失望,还是说我如何如何不爱你了?”
林南城握着女人纤细手腕的大手愈发的用力,好像要捏断一样,“你不爱我了?”
“林总,你听话都不会听重点吗……”
林南城没有听她把话说完,就用着有些低哑的声音问道,“宋果,你的爱究竟有多廉价?我们才分手几天,你就可以把不爱我的话说出口了,那我是不是应该有理由怀疑,你根本就没有爱过我,嗯?”
“随便你怎么想吧,如果你觉得这么想会让你的心里舒服好受,你就这么想吧,反正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怎么想也都无所谓了!”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他突然低头逼近她的脸,一双如深夜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宋果,告诉我,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林南城,我们已经分手了,难道还要我继续爱你吗?”
她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继续笑着说道,“虽然现在说我不爱你了,有点绝情,但我总有一天会不爱你,只不过是早一天和晚一天的区别,你又何必这么在意?”
“因为我不像你,可以把感情弄成最廉价的商品,然后在热恋的时候,信誓旦旦的说我爱你,当然,也可以在分手的几天后,又信誓旦旦的说我不爱你。”
不知道是不是他说的话太过犀利和伤人,她的眼眶迅速的红了起来,甚至有那么一秒钟,都要有泪掉落下来了,“这样不拖泥带水的处理感情,不是你们这种咖位的男人最喜欢的方式吗?难道你会喜欢一个在分手以后,还跟前任藕断丝连,三天两头就睡在一起的女人吗?”
“如果你喜欢,我只能说一声sorry,因为我很不喜欢,所以也不会这样做。”
她的声音温温淡淡的,却带着最不容置喙的力量。
或者说,她从分手的那一刻起,就做了会有这一刻的准备,所以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她没有显得很惊慌,甚至处理的游刃有余。
“宋果,你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在你的眼里,我们的感情就是这么肮脏的代名词?”
“我从来没觉得这段感情肮脏,只是……我们不合适,林南城,我们不合适,为什么还要勉强在一起呢?”
她低下头,看着他紧紧不松的大手,接着又说了一句,“我不喜欢勉强自己,更不喜欢勉强别人,所以……林南城,忘了我吧。”
“这世上脾气好长相好身材好的女人有很多,你又何必在分手以后,又跑来说对我念念不忘,这不现实,而且我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了,不会相信这种玛丽苏的霸道总裁剧情了!”
“这世上脾气好长相好身材好的女人是有很多,但她们都不是你!”
因为她们都不是你,所以才会遗憾。
宋果笑了笑,“林南城,你是在说你爱上我了吗?”
林南城久久没有回应,宋果仰起脸,还是笑,“你看,你连爱上一个女人都做不到,又为什么非要这个女人是我?既然谁都不爱,那就找一个看着舒服的女人过一辈子吧!”